這幾天晚上,福晉幾乎天天都和王爺提及她懷疑賬房先生馬佳明在貪墨王爺俸銀的事。馬佳明是那峰的內弟,是那峰舉薦來府上的。開始的時候還算兢兢業業,幾年下來就有點現了原形。尤其是王爺不在府上期間,很是囂張。不但把他的一個本家弟弟領進王府,到處溜達,找標緻的丫鬟婆子搭訕,嬉皮笑臉的。被福晉吩咐莽格侍衛給攆出府去了。馬佳明還從鄉下帶來一個女人,說是他的遠房表妹。他自己的女人因爲受不了他的虐待,帶着孩子回鄉下去了。這個年輕女人就是來給他當小妾的。大傢俬下里議論說這個女人這麼年輕漂亮,給馬佳明當妾室太可惜了,鮮花插在牛糞上一點都不過。對於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福晉有本能的防範意識。因爲看樣子那峰對她也很關照,也許是看在他小舅子的面子上,還給她安排了一個掃樹葉的差事。這個女人很願意做這個差事,每天起早貪晚的忙乎,來府上一個多月了,還沒和馬佳明成親。
福晉不明白的是,馬佳明把她從鄉下帶出來不就是和她成親嗎?怎麼到了府上一個多月了也沒消息?是不是這個女人嫌棄馬佳明人品不好,不想和他成親?還是另有打算?不會是奔着王爺來的吧?想到這兒,福晉覺得有點坐不住了。老是覺得這個女人來路不明,萬一要是馬佳明從青樓那種地方給贖出來的就壞了。那種地方的人首先就是不乾淨,要是帶了什麼髒病,勾引侍衛和親兵就糟了。青樓女子接觸的人什麼樣的沒有啊?複雜着呢。王爺自然是不會和她接近,但是她要是對王爺有什麼企圖,那就不妙了。府上這些年輕人的生活環境相對來說比較乾淨,人的思想也比較單純,就容易吃虧上當。
王府是什麼地方?這裡是皇上親哥哥的府邸,不是民間的大雜院兒,豈是隨便進出的?福晉一直在琢磨這個女人的來歷,她是馬佳明的親戚,又是那峰給安排了活計的,福晉不好就攆出去。馬佳明花錢大手大腳,完全超出了他的月例數量。他的月例是每個月八兩銀子,有個出去採買的小管事發現他接連七八天往青樓妓院那種地方跑。勾欄瓦舍是銷金窟、無底洞,就是不和那裡的姑娘過夜光喝花酒就得五兩銀子,過夜再加十兩,他那點月例還不夠一個晚上花銷的。接二連三地去那種地方徹夜不歸,銀子是從哪兒來的?不但去青樓消遣,還下館子吃喝,一個人要一桌子菜,吃不了都扔了,誰家這麼過日子?所以福晉懷疑這個女人是馬佳明貪墨了王爺的銀子,從青樓裡贖出來的。卻根本看不上馬佳明,先前百般答應嫁給他,出了青樓就反悔了。
馬佳明的長相倒不算難看,就是行動做派越來越讓人討厭,在下人們的面前趾高氣揚的,在比他身份高的人面前就阿諛奉承,一臉的猥瑣相,讓人十分生厭。
福晉告訴王爺,她懷疑那峰也參與貪墨了,他小舅子那麼明顯地不靠譜他會不知道?知道了也不過問?分明是看自己一個女人在掌管王府覺得好欺負。福晉知道,沒有足夠的證據是不能打草驚蛇的,萬一他們把賬本子銷燬了或者是捲款逃逸了,那損失就大了。所以一直在隱忍。這也是福晉盼王爺回府盼紅了眼的一個原因。舉薦馬佳明進府當賬房先生的時候,那峰把小舅子誇得一朵花兒似的。這才幾年就原形畢露了。利用王爺對他的信任,拉幫結夥,培養親信,還和園子裡的葉赫那拉?圓圓很曖昧。原本是對王爺忠心耿耿的一個人蛻變了。
王爺很重視福晉說的情況,回想那峰跟隨自己二十年來的表現,前十年真是不錯,任勞任怨的、全心全意的掌管着府上的大事小情,操了不少心,也吃了不少苦,給王爺出了不少力也提出不少好的建議。後十年就有點下滑,王爺一直以爲是他心臟不好,人要生病心情、精力都不能和健康人一樣,很遷就他、照顧他,結果好象有點慣壞了。
如果是這樣,經商的事就絕對不能讓他參與。大家辛辛苦苦賺錢都給他們姐夫小舅子的摟了去,實在是褻瀆王爺的神聖使命。
所以在臺柱子會議上,王爺就以那峰生病爲藉口,把他撇在經商使命之外。經商是師父給的使命,是神聖的,不能把大家辛苦賺來的銀子白白填進欲壑的無底洞。
王爺對福晉的話是絕對相信的,因爲二十餘年的相處,王爺已經很瞭解福晉的人品了。跟太后周旋的時候,她說的不一定全是真話,但是跟王爺,從來不說假話。而且王爺自己也感受到了那峰的變化,也知道馬賬房的表現,所以就很重視福晉說的話,想好了對策。
那峰越來越覺得王爺對他不公平。在他看來,出去雲遊應該是總管陪着的,怎麼能讓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漢人侍衛去呢?所以自從王爺回府,總管大人的自我感覺就不是很好,一直在琢磨王爺對自己的態度,雖然也是笑容滿面的,給人的感覺卻是若即若離。是不是福晉懷疑自己什麼告訴了王爺?是不是自己的小舅子馬佳明貪墨府上的銀子給福晉發現了?馬佳明犯了事,自己就是一身白淨也得花了,更何況自己是唱主角的呢?真要是馬佳明被抓住把柄,王爺馬上就會懷疑到自己的身上。都怪該死的雲主子!你說你瘋子家家的還管什麼閒事啊?如果不把馬佳明記假賬的事捅到福晉那裡,馬佳明也不會遭到福晉的注意。怎麼辦?逃是不能了。這會功夫王爺可能都佈下天羅地網了,就等自己倆人往裡鑽呢。可別小看了習武出身的王爺,從戰場上下來之後幾年裡一直在看書、在學習,這是比較知道王爺行蹤的那峰非常瞭解的。如果誰把王爺再當成粗人,那就大錯特錯。聽自己最親信的本家侄兒那洪說,他巡邏的時候發現王爺和雲主子、田亮三個人從園子裡的那個書房出來,好象是商議什麼重要的事情。還有飛雲樓的那些姑娘嬤嬤,只要不下雨,每天都要到園子裡去撿掉在地上的落花,不知道做什麼用。而且王爺回來好幾天也沒來傳喚自己去他那裡彙報情況,一年的時間,府上有什麼事情總該問一問吧?
那峰越來越不安,好像有大事要發生。別的不說,買回來的東西應該是放在福晉那裡嘛,福晉是當家主母,東西怎麼分配應該是福晉說了算,結果都放在側福晉的樓裡了。她能告發馬佳明,對自己的印象也不會很好。可能以後府上就是側福晉說了算,福晉要靠邊,沒生兒子就沒有說話的權利……原來還以爲王爺不去側福晉那裡是側福晉被人玷污,很多跡象證明根本不是那麼回事。王爺對雲主子好着呢,雖然是在福晉房裡歇息,還每天都要到雲主子的飛雲樓來坐一會兒,看樣子云主子什麼事兒也沒出,否則王爺不會對她這麼好。他是王爺,能要別的男人給糟蹋過的女人嗎?
因爲生病,一直在家休息,前後兩院的事就只能靠那洪提供消息。早晨到園子裡散步的時候碰上老情人葉赫那拉,葉嬤嬤告訴他,先是雲主子院裡的姑娘嬤嬤到園子裡來撿落花,很快福晉院裡的姑娘嬤嬤也來撿,園子裡的姑娘嬤嬤也開始撿,然後滿府上下的姑娘嬤嬤都來撿,不知道要做什麼用。前後兩院的丫鬟婆子每天早上都提着一個鮮豔的小筐,就連福晉的陪房董嬤嬤都出來了,是不是福晉說話不當令了?這樣的事董嬤嬤這麼個老資格的人怎麼能幹?
那峰還是聰明的,既然王爺開會說了要經商,那麼撿落花也就和經商有點關聯。要仔細觀察一下。於是對葉嬤嬤耳語了一陣,葉嬤嬤不住地點頭。
王爺對莽格、納蘭和**說:“亮子跟本王出去雲遊了一年,學了些異域那邊的技藝。但是光是他一個人也施展不開,你們三個就要幫襯他。從今天開始,你們就要拜他爲師,他會把他學的陸續地教給你們。本王馬上開始就要經商了,你們也看到側福晉大廳裡的那些箱子了,都是經商用的。所以呢,你們不要因爲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就不聽他的……”
王爺話剛說完,莽格就發表意見了:“您說要我們幾個跟着亮子兄弟學藝?這不是天大的好事?拜師就拜師,授業、解惑還分什麼年齡、等級的?”
“想不到你小子還挺想得開啊?不過到時候可別覺得面子下不來、嫉妒心上來鬧彆扭。”
“不會不會,反正屬下是不會。老懞古和納蘭也不會吧?”
**和納蘭趕緊單腿跪地,衝着田亮抱拳施禮:“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田亮給鬧個大紅臉,趕緊往起拉他們:“什麼師傅不師傅的,就是我先學了幾天。”
莽格很認真地說:“那不行!別的師傅不也是先學的?有技藝的人輕易都不外傳的,我們跟你學,你可別留一手啊?”
“你們放心,只要你們能接受,我是不留一點私心的。因爲咱們是幫王爺。”
“師傅拜過了,你們就聽師傅的號令去幹活,本王還有別的事,把格隆那小子抽調出來幫助你們,你們去忙吧。不過我要囑咐你們幾位一句話,無論你們看到什麼,亮子教給你們什麼,都不許跟其他任何人說,就是家裡人也不行,記住了?”
“屬下們發誓!王爺囑咐的事情絕對不和自己以外的人說半句,如若違背誓言,就天打雷劈、車碾馬壓……”
“好了好了,你們就說不往外說就是了。這些物資都是大清沒有的,容易被人不理解,也難免被人惦記上。都說不怕被賊偷,就怕被賊惦記。咱們在明處他在暗處,使什麼招子咱們都無法預料,容易造成巨大損失。你們也知道,亮子爲了救護側福晉,差一點交代在那裡,側福晉被綁架不也有生命危險嗎?就是本王在和匪徒搏鬥的時候也是冒着生命危險的。打亮子一槍的人有槍,其他的匪徒就保證沒有槍嗎?他們也不知道本王是大清的王爺,就是知道了不會手下留情的。所以說,這些東西都是我們拿命換的,再因爲不謹慎給人惦記上把命丟了,值得不值得啊?”
“王爺說得太對了,您放心就是,別看平時屬下嘻嘻哈哈的,大事可不糊塗。”莽格再次表態。
“本王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平時就馬大哈,不過你人品不錯,好了,幹活吧。”
王爺一走,莽格就“活”了,雙手環抱胸前,歪着腦袋看田亮,帶着調侃的味道說:“師傅大人,老話說,師徒如父子,以後您老人家是我們的長輩了,要不要什麼孝敬啊?我們怎麼都得交點束脩吧?幾兩銀子一個月?要不要我們幫忙找個漂亮姑娘陪着您?”
“懶得理你,抓緊時間幹活好多着呢。我來開府庫的門,咱們把輪胎、車軸和工具找到了,然後設計車廂。王爺說讓咱們幾個安裝一臺能坐人的四輪馬車。”
“額娘啊,這麼高深的學問,弟子可來不了。”莽格馬上就要打退堂鼓了。
“方纔你是怎麼和王爺保證的?真是男子漢大豆腐。”田亮現在就開始訓斥他了。
“哈哈哈……”莽格開心地大笑起來,“男子漢大豆腐?好詞兒好詞兒!我們跟您老人家好好學就是了,聽您號令!”
“納蘭你去雲主子那裡借米尺。”
“米、米尺是什麼?”
“你一說雲主子就明白了。”
“這還有暗號呢啊。”
“什麼暗號?米尺就是一種異域的人常用的軟尺。少說廢話趕緊去,對了再朝她要個本子要支筆。”
“您也太仗義了吧?和主子要東西主子就能給你?”
“你怎麼回事?不聽吆喝是吧?我是正當用的也不是玩兒。”
“屬下即刻就去,師傅消氣啊,弟子年幼。”
“哈哈哈……莽格笑得震天響。也許這會功夫他還沒有把田亮當師傅,老是調侃他。田亮纔不在意呢,明知道幾個平級的同僚不會馬上服氣。打開九號府庫大門,迎面就看見摞起來的馬車輪胎。原本想着買汽車輪胎,可是鍾先生說汽車輪胎的構造跟馬車的不一樣。相比之下,橡膠的馬車輪胎比大清的木頭軲轆已經先進不知道多少倍了。起碼是有彈性,減震,坐上去不會讓人被那種吱嘎吱嘎的聲音折磨耳朵,也不會那麼顛簸,其次是裝載量要大得多。“莽格、**你們兩個拿攻城用的那種梯子去。”
“得令!末將願往!”莽格抱拳一禮,和**出去了。走在路上就發表意見了:“我說兄弟,你感覺到沒有,這個田亮回來之後,很受王爺的信任。”
“怎麼說也是救護過側福晉的人。”
“可是我很替福晉擔心,這個雲主子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是世子、二兒子是貝勒……”
“你就瞎操心,王爺和福晉是什麼感情?”
“我家富察嬤嬤跟我嘮叨好幾天了,就說王爺變心了,不至於吧?”
“你家富察嬤嬤不是替福晉擔心是替自己擔心。福晉失了寵,她也沒好果子吃。不過我覺得不可能,王爺回來這幾天不是一直在福晉院裡了?我家髻兒拿回來那麼多的好東西,都是雲主子給的,還不是雲主子覺得自己是側室,要維護福晉嗎?”
“你說的也有道理。”好嘛,兩位侍衛大人也八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