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魚兒去雲兒房裡值夜之前,水兒從東屋過來進了魚兒家門。
“有事嗎?”魚兒問。
“串個門兒不行啊?田侍衛沒回來?”
“他和王爺出門回來就一直在忙,今天晚上我把蕊兒都送到陳老爺家去了。”
“你送我那屋不一樣嗎?”
“你也忙一天了。好象有事兒?趕緊說,我馬上去上差了。”
“咱們這裡還沒事人兒一大堆的,福晉院裡都知道昨天主子賞賜給咱們這裡一等、二等姑娘彩珠子了,說什麼的都有,最嚴重的是說雲主子目無主母,連福晉都還沒有呢,咱們院的丫鬟先得到了。還有的人半路上向鄭嬤嬤打聽彩珠的事,拐彎抹角地問起她們什麼時候能得到珠子。”
“你是怎麼知道的?”
“是鄭嬤嬤特地來偷偷告訴我的,就是那個鬟兒在裡面興風作浪,嚷嚷得闔府上下都快知道了。能不能和主子說說怎麼補救啊?”
“事情倒是不大,就是這鬟兒,一直在找咱們主子的茬兒。福晉什麼態度?”
“鄭嬤嬤說,鬟兒拿了幾個珠子跑到福晉面前告狀,被福晉給訓斥了。”
“她手裡怎麼也有珠子了?”
水兒就從靜兒說起,靜兒的珠子口袋被小廝撞撒了,撿珠子的時候被福晉院裡的可兒心兒看見幫忙,然後靜兒給她們幾個珠子表達感謝,兩個丫頭帶回去被鬟兒發現。
“這個也不能怪靜兒,主子不會責罰她吧?”
“應該是沒事的,不過呢,硬要把主子目無主母上面拉,還真有點靠譜。畢竟福晉還沒有咱們院裡的姑娘就有了。這樣吧,我和主子說說,看看能不能補救。”
“那你慢點說啊,主子性子急,沒準就生氣了。”
“行,我知道了。就這麼幾顆珠子還能出點岔子。”
“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我的錢買的、賞賜給我身邊的姐妹,跟別人有什麼關係啊?”雲兒一聽魚兒說起珠子的事兒還真來氣了。
“主子,這裡不是異域是大清,您越過福晉本身就沒理了,肯定有人說您目無主母。別給人把柄好嗎?”只有沒別人的時候,魚兒才能這麼和雲兒平等地說話、規勸她。
“這都什麼事兒啊?不就是眼饞嗎?拿福晉說什麼事兒。”
“您別生氣好不好?就給他們一點還能怎麼樣?”
“倒不是心疼,魚兒姐姐我告訴你,給你們的珠子並不是很值錢的東西,就是想着你們幾個小姐妹跟我忙了那麼長的時間怪累的,那些珠子都是女孩喜歡的,給你們幾個回去玩,倒成了我的罪證了。”
“您胡說吧?那麼好的珠子還不值錢?大家認爲好就是好,是大清的眼光,不能和您的眼光比啊,您別犯傻,不能說不值錢,說不值錢把人家就得罪了,聽見沒有啊?”
“可是給福晉就不能給那樣的吧?”
“就給那樣的!您呀,不管是讀書還是畫畫,都是極聰明的,就是這人情世故還不如魚兒明白。五彩繽紛的東西誰不喜歡?一定給那樣的,千萬別說不值錢!您記住沒有啊?”
“行,我就聽你的,以後你就給我當個狗頭軍師。”
“罵人!說真的,咱們府上已經很不錯了,不過呢,這人哪,有幾個看見好看的東西不眼饞的?您可別再亂送東西了!見到福晉的時候,您要事先想好了說辭,把送晚了珠子的事給圓回來。”
“拿自己的錢換來的東西,連送人都得受人管制,還有沒有王法了?我怎麼覺得後補這種做法好像是弄虛作假呢?”
“這算什麼弄虛作假,就是別落這個過兒。這裡真的和您去的那個異域不一樣,官大一級賽父母。您在府上的地位是不低,可是上邊還有福晉不是?就是那些宮裡的妃嬪她們都見過什麼?要不能那麼掐架嗎?”
“這個你倒是說對了。多謝你的提醒啊,我也知道這一年在外邊有點隨便了。”
“您以後還真得多加小心,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謹慎一點,別給人鑽空子。”
“魚兒姐姐,除了爹孃和王爺福晉,就你對我最好了。”
“奴婢對您不好還是個人嗎?除了魚兒,還有兩個人爲您着急,一個是水兒妹妹,一個是鄭嬤嬤。表面看鄭嬤嬤好像很厲害,其實她人很善,通情達理的,是她悄悄跑來水兒妹妹家裡的,說鬟兒恨不得讓咱們闔府上下都知道你把買來的珠子悄悄地分給咱們飛雲樓的姑娘了,沒把福晉放在眼裡,逮着誰告訴誰。”
“讓她說去吧,我還就不給他們院裡了。”
“別價別價,您剛回來就跟福晉有矛盾了多不好了,既然您說那些彩珠的價格不是很貴,就給他們一點能怎麼樣呢?”
雲兒沉吟了半天才說:“那行吧,就給一點。我本來也是等教習嬤嬤開課了,大家學會之後開始做手工的時候,就把珠子發下去一些。明天咱們就送過去吧?他們願意怎麼分就怎麼分。我房裡這些箱子都是屬於樣品,珠子也是不一樣的,價格不同、質量就不同。除了什麼顏色都有的,還有單色的,成包的,紅的就是紅的,一包珠子全是紅的,還有玻璃的、木頭的、陶瓷的,水晶玻璃的,水晶玻璃的最貴最好看,要不給福晉水晶玻璃的?”
“別價!還是給您賞賜給我們幾個的那樣的,那個就已經很好了。什麼顏色的都有,什麼形狀的都有,放在一起色彩斑斕的,送人最好看了。您不是說過端午節要做出來一些賣了嗎?魚兒就覺得什麼顏色都有的最合適做香囊、荷包了。”
“那就聽你的。明天就送過去。”
“您先想好了說詞,把越過福晉的印象給扳過來。”
“有這麼嚴重嗎?不就是幾顆珠子的事?這麼雞毛蒜皮……”
“您別打哈哈好不好?”
“好好,我投降,聽你的。”
“這就對了。”
“福晉,雲主子來了。”鬟兒看到了水兒端着盤子,心花怒放。心說:“再有本事也得巴結福晉!”
“快請、快請。”
“雲兒給福晉請安,福晉吉祥!”雲兒盈盈下拜。
“妹妹免禮,這幾天忙什麼呢?”
“王爺說了,想在端午節的時候,賣一點異域風格的時令商品,比方說香囊啊、荷包、紙葫蘆、小笤帚啊。雲兒已經給房裡的幾個姐妹發了一點彩珠子,讓她們試試,用異域的材料做幾個咱們大清的香囊會是個什麼效果?”雲兒的兩三句話就把珠子的作用點明瞭,賞賜給身邊小姐妹的彩珠也合理合法了。要說遣詞造句,雲兒的水平還算不低的。
“妹妹真是性急,回來就一直地忙,也該好好歇歇了。”好像福晉對彩珠的事一點想法都沒有。
“端午節眨眼就到了,王爺說先做點香囊試賣,恐怕一千個也不夠用,雲兒就想還是咱們前後兩院的姑娘嬤嬤先行動,要是您覺得可以,就擴大到全府的範圍。”
“還是咱們前後兩院先行動。”
“福晉,這是雲兒給您院裡的姑娘嬤嬤做端午香囊的彩珠,是兩包,大概五六千個,一個香囊上用三個,可以做一千五百到兩千個香囊的數量。樣式跟雲兒給自己院裡姑娘是一樣的,也不知道您喜歡不喜歡?”
“喜歡、喜歡!太喜歡了!不少錢吧?”
“您幹嘛又說錢,至於您怎麼分配雲兒就不管了,您的地盤當然是您說了算的,雲兒該給貝勒、格格送奶了,就告退了。”
“等等!鬟兒,你把我準備好的那包血燕燕窩交給雲主子。”
“這麼貴重的東西,還是您留着自己用吧,雲兒用不慣那個。”
“你有孩子吃奶,要進補一些。”
雲兒沒敢多說,趕緊答應,讓魚兒接過燕窩。王爺的確有端午節賣時令商品這的命令,恐怕跟福晉也說過。把王爺放在前面,誰也反駁不得。話不在多,在有用沒用。雲兒不是不會用計謀,是覺得和福晉這樣的人使心眼對不住她。
雲兒剛走,鬟兒就忍不住了:“福晉哪,給奴婢看看您的彩珠吧!”
福晉板着臉不理她。
“求求您了,好不好嘛?”鬟兒很會賣萌,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福晉就說了:“鄭姐姐、劉姐姐、髻兒,你們三個把彩珠分配開。看看每個人要做幾個香囊,算計好了,按規定的數量可丁可卯地給,不能給多了啊。”
“福晉!怎麼沒有奴婢的事啊?”鬟兒急了。
福晉說:“誰說沒你的事兒了?你把大門打開,大聲嚷嚷,側福晉給她院裡的姑娘彩珠了,沒給我,把我給越過去了。讓闔府的人都說雲主子目無主母。說去吧。”
鬟兒趕緊就跪下了:“奴婢錯了。”認錯的速度很快,態度很好。
福晉對鬟兒還真是狠不下來心收拾她,平時也不少做事,還一心地護着自己,還是王爺的表侄媳婦。就是說話辦事欠思考。
“奴婢錯了,奴婢改了還不行嗎?”
“你怎麼老是跟雲主子過不去呢?人家拿自己的銀子買的東西給大家用,你還說三道四的?”
“奴婢錯了!”
那邊,鄭嬤嬤故意氣鬟兒:“你們看雲主子大方不大方?給了兩大口袋!咱們數數一口袋裡有多少顆?”
劉嬤嬤很配合地說:“好哇好哇,這是雲主子給福晉拿過來的。”
鬟兒都快急冒油了,衝口就說:“老朱太太你少咋呼了,你想煽風點火啊?”
福晉喝道:“鬟兒!”
鬟兒立刻就滅火了。
鄭嬤嬤繼續氣鬟兒:“我說富察嬤嬤,你看這樣的珠子釘在流蘇的上邊該多好看啊?賣荷包啦!光芒萬丈的大荷包啊!”
衆人大笑。鬟兒卻急的不行了,一個勁地哀求福晉想看看那些珠子,福晉擺擺手:“行了行了,該幹嘛幹嘛去。”
“嗚哇!光芒四射啊!給我一點,我給女兒做幾個香囊端午戴。”鬟兒一副想當然的模樣。
鄭嬤嬤很不客氣地拍開她的手:“這是雲主子發給咱們翼然樓全體的,不是發給你拿家裡去的。你沒聽雲主子說,彩珠是端午節做香囊賣的嗎?這是王爺的命令,和你見人就說雲主子把福晉越過去了是一回事嗎?好像你怕天下不亂是吧?滿府上下都知道雲主子只給自己身邊的丫鬟了,仨一堆、倆一夥兒地議論,說雲主子生了龍鳳胎,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什麼帶回來的好東西都可這她院裡的姑娘嬤嬤用,你說你怎麼辦吧?”
“什麼我怎麼辦?福晉和雲主子都沒追究我,有你什麼事啊?”
“你給雲主子造謠,挑撥兩位女主子不和,你說怎麼了結?”
“你幹嘛?沒完沒了的?我也沒說別的,了結什麼?”
福晉說話了:“好了結,鬟兒去後院給雲主子賠不是。你看見雲主子拿來的這些珠子了吧?這是兩大口袋,好象能有五六千顆。她給房裡的姑娘每個人才一小捧,而且我知道,雲主子並不是給了她院裡所有的姑娘嬤嬤,只有跟她幹活的魚兒水兒蘭兒蕙兒和靜兒幾個人,你就到處嚷嚷雲主子把我給越過去了。如果我賞賜你們幾個,也是把雲主子給越過去了?跟你說了多少遍東西是雲主子的錢買的,是人家個人的財產,也得受你的管制?趕緊去給雲主子賠不是!”
“好嘛,奴婢去就是了。”鬟兒一肚子不情願地往外走。
福晉說:“鄭姐姐你跟着鬟兒,監督她一下。”
“是,奴婢遵命。”
這下,鬟兒想打馬虎眼都不成了。只得乖乖兒地跟着鄭嬤嬤到雲兒那裡去賠禮道歉。鬟兒一路上光賭氣了,也不跟鄭嬤嬤說話。鄭嬤嬤偏要氣她:“你說這人吧,什麼人都有,就有一種屬驢的,牽着不走,打着倒退。”
“老朱太太你是連鬢鬍子吃炒麪,裡挑外撅。”
“你還是屬豬的,記吃不記打。說你多少回了,別老是找雲主子的晦氣你不聽,也不知道是怎麼長的,連眉眼高低都看不出來。”
“我怎麼能和你比?你尖得跟老家賊一樣,兩面三刀。”
打了一路口水仗,差點走過了雲兒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