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顏和褚經年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恰好看到明月夜一羣姑娘簇擁着穿着銀紅色裙裝的珂珂上樓。
在得了朝顏的允許後,當一個趙富商想給珂珂贖身時,伍思華乾脆利落地通過了。珂珂的贖身銀子爲五千兩,伍思華將其中一千兩給她,加上她平時積攢的首飾綢緞也能帶走。
珂珂嫁給了那趙商人做小妾,今天恰好回來看望明月夜裡的姐妹們。她今日盛裝打扮,身上的綢緞是一匹就要二十兩銀子的雲綢,珠翠滿頭,尤其是那珍珠簪子上的珍珠,每一顆都是手指頭大小,閃爍着溫潤的光華。她今日這一身打扮,最少也價值上千兩了。
朝顏一看就明白,對方只怕是特地衣錦還鄉來顯擺的。
她腳步放慢了幾分,還能聽到珂珂對其他人笑道:“老爺待我可好了,庫房中有什麼好東西,除了夫人,我便是頭一份。我對夫人十分尊敬,夫人也說我知進退,不是那等不懂事的人。還說待我生下孩子後,便允許我自己撫養呢。”
“老爺送了我好多的綢緞首飾,我一個人哪裡用得完那麼多,今天特地帶了一些回來,分給大家用。”
“其中有個金釵,我看着很適合晴兒姐姐,特地給她留的,你們等下可不許拿了。”
珂珂聲音是掩蓋不住的志得意滿,一些少女看着她風光的模樣,露出了歆羨的表情。
朝顏只是笑笑沒說話,若不是還想留着珂珂引出後面的線,她早就處置了這個背主之人。
她腳步不停,和褚經年回去。
回到府裡,朝顏就換下了身上這些衣服,給自己和褚經年易容了成了一對四十多歲的夫妻模樣。兩人看着都是平平無奇的模樣,只是因爲皆氣質出衆,即使配上了尋常的容貌,也依舊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等易容好了以後,一個時辰便過去了。
夜黑風高,正好是做壞事的好時間。
這時候街上的店鋪已經關了大半,只留下一些青樓勾欄依舊在夜間人氣不衰。朝顏和褚經年熟門輕路地來到距離明月夜走路大約要兩刻鐘的一座兩進的府邸。
她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了一枚的玉佩,剛拿出來,護衛便側過身子,讓他們兩人進去。
朝顏慢條斯理地從偏房的地方去了地牢中,伍思華早在地牢中等着。就算看到朝顏又換了衣服的面貌,也依舊淡定的模樣,“見過東家。”
她福了福身子,即使身處地牢中,也依舊容光四射。
朝顏看到水牢中一個身着淺藍裙子的少女被浸泡在冰水中,人事不省。少女眉清目秀,嘴脣旁還有一點美人痣。
伍思華淡淡道:“顏櫻她做了什麼?”
沒錯,這少女便是先前要被贖身的顏櫻。只是珂珂早被贖了出去,顏櫻卻還要再等一段時間。
伍思華眸光閃過寒意,拿出了一個小紙包,“今晚晚上,那鄭多合刁難我,有姐妹告訴小彤,小彤關心我,便想着去找晴兒幫忙。小彤今日負責暖酒,顏櫻便主動說要幫她,在小彤走後,卻打算在酒裡偷偷下藥。恰好被月娘給逮了個正着。”
朝顏看了看那紙包,問道:“這裡頭是什麼藥?”
伍思華道:“我找大夫來看,大夫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我索性給顏櫻自己服用,她服用後,便開始嚷熱,神志不清,還產生了幻覺,拉着人喊官人。”
“我想這藥應該是有催情和產生幻覺的效果。”
伍思華做事可謂是滴水不漏。
朝顏滿意地點頭,“做的不錯。”
然後將藥包給拿了過來。
伍思華繼續道:“那壺酒是商州世子點的,若是真讓顏櫻得手,讓他們那些人喝下去,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在場的可是有褚經年、柳商州和柳城奚三號大人物,無論哪個出了差錯,明月夜都討不了好。當然,朝顏不認爲經年會中招,她平時閒着沒事做的時候,也會教褚經年一些,加上經年隨身攜帶着解毒丹,無論如何,也不會真出事。
但外人可不知道這些……就不知道這藥到底針對的是誰。
“顏櫻可說實話了?”
伍思華眉頭皺了起來,說道:“沒有,她只說她今日見了柳商州,被其風采所傾倒,這纔想着下藥。”
朝顏冷哼一聲,“前兩天不是有人願意給她贖身,而她自己也是願意的嗎?”
伍思華道:“無非是見了更好的,所以便後悔了。”
說起來,顏櫻當時還是明月夜裡的人給救下來的,她生父好賭,欠了一屁股債還不起,見女兒生得如花似玉,便想將女兒賣到青樓裡。
當時伍思華見了,聯想起自己的身世,於是將她給買了下來,在明月夜裡好好培養。顏櫻雖然在琴棋書畫上沒有什麼天賦,不過模樣生得好,加上能言善辯,倒也挺受歡迎的。
伍思華自認爲明月夜待她不薄,見她背叛明月夜,當了白眼狼,心中的惱怒別提了。雖然顏櫻口口聲聲說自己只是想要全她的一腔情思,但伍思華可不信她的話。
那藥連城裡最好的大夫都摸不清底細,一般的渠道根本弄不到藥,也不知道顏櫻是從哪裡拿到的。
朝顏手中倒是有吐真劑,不過就算她有吐真劑的藥方,製作起來也沒那麼容易,一年未必能做出一瓶。所以朝顏對於吐真劑,自然是省着點用。
她現在琢磨出了一個新的法子,就是將一滴的吐真劑稀釋個十倍,效果自然就沒那麼好了。但是配合上刑罰手段,便很是不賴,而且這種情況下拷問出來的,被拷問的對象也只當是自己受不了酷刑才說了真話。
朝顏吩咐伍思華,“等下對她上刑,到時候再將口供給我送來。”
“好。”伍思華臉色平靜地應了下來。
朝顏和褚經年將這裡交給伍思華,然後便回家去了。
回家後,她開始研究那藥。有神農的技能在手,這藥方的配置對朝顏來說,完全不是什麼問題,畢竟這時代的藥劑,基本都是以植物爲原料,頂多加了些動物。
研究以後,倒是讓她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這藥劑有好幾種所需要用到的草藥都是南饒國那邊所特有的。南饒國位於東南一代,氣候炎熱,常有瘴氣。說起來,顧泰磊去年還往南饒國那邊賣萬金油過去,賺了不少。萬金油無論在南饒還是西燕國都很是受歡迎。
朝顏認真思考了一下,這次進京的幾個親王郡王,似乎沒有哪個封地靠近南饒,難道是她想多了嗎?
她並不那麼認爲,將這藥收了起來,準備和少玄真人兩人一起弄出配方,說不定到時候還能以牙還牙一把。
……
在刑訊了三天以後,顏櫻在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摺磨之下,撐不住說了真話。這藥還真是別人給她的,只是對方是誰,顏櫻也不知道,只是對方許諾事成後會給她一萬兩銀子,還先給了顏櫻兩千兩的定金。
或許是因爲從小家境清貧,加上父親又爲了錢賣了她,顏櫻對金錢便有很大的執着,平時在樓裡拿到的賞銀,不像其他姑娘會給自己置辦好看的頭面綢緞,而是都存了下來。
她積攢了幾年,也就是攢了幾千兩銀子,對方開出一萬兩的價格,顏櫻在金錢的力量下,便選擇了背叛。
朝顏看完供詞後,輕輕嘆了口氣。
她吩咐伍思華,“將顏櫻送回她家,她積攢的銀子也讓她帶走。不過你記得將那些銀子給她爹。”
伍思華怔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朝顏的意思。
顏櫻她爹是個賭徒,多了這麼一大筆錢,肯定會將錢毫不猶豫地賭光。等沒了錢以後,定會再次將顏櫻給賣了,而且爲了賣出好價格,定會送到青樓裡。
別的青樓老鴇可不會像朝顏這般好心,到時候顏櫻的下場可想而知。
伍思華回過神來,“我知道了。”
她不會因此同情顏櫻,忘恩負義是人們最爲鄙視的事情。顏櫻既然做了這樣的選擇,那麼就要有承擔下場的勇氣。正好還可以讓其他人警醒一下,起到殺雞儆猴的效果。
雖然出了這麼一檔事,但朝顏並不會因此改變對其他人的態度。明月夜中,有顏櫻和珂珂這樣忘恩負義的人,卻也有伍思華和吳玥晴等忠心耿耿的女子。
十一月中旬,京城開始飄起了雪花,天氣一下子變冷了。
照琴和柳鳳堯的兒子柳明軒前些天有些發熱,嶽照琴親自照看兒子好幾天纔好。生了這回病後,她對柳明軒就更加上心了。古代的醫療水平擺在那邊,就算是在皇家,也時常有夭折一類的事情。
朝顏頓時想起了這年頭小孩子還有一關要闖過,那就是天花。這時代人痘已經出現了,人們已經懂得用人痘來讓孩子熬過天花這一劫。只是人痘雖然有用,卻也有熬不過去的可能性。
朝顏心中卻很清楚還有一個牛痘,她索性讓手下去尋找牛痘。無論是柳明軒還是她兒子褚晏清年紀都還小,等到種痘的年紀,牛痘早被她給研究出來了,所以朝顏並不急切。
柳明軒出生時間爲十二月二十四號,很快就到了他的週歲宴。
柳明軒是穆武帝第一個嫡孫,地位自然不同凡響。恰好諸位親王郡王都在京城,正好能夠過來參加他的週歲宴。週歲宴,又是抓週的時間。
朝顏一大早就進宮,帶着不少給柳明軒準備的禮物。今天註定賓客如雲,朝顏便沒有將晏清帶進宮,依舊留在家裡。
柳明軒原本臉蛋圓嘟嘟的,因爲這一場病,還沒來得及養回來,瘦了一圈,看着別提多惹人心疼了。不過他雖然大病初癒,精神卻很好,拿着朝顏送給他的那些玩具在那邊開心地玩着,偶爾還會蹦出幾個字。
朝顏摸了摸柳明軒的頭,有些惋惜強身健體丸只能等孩子三歲以後才服用,不然她現在就可以給明軒吃了。
朝顏時常進宮,柳明軒對朝顏還是挺熟悉的,嘴巴很甜地喊她姑——他現在說話都是一個字一個字。
玩了一會兒,他明顯放下手中的玩具,飛快地爬向了朝顏,要朝顏抱抱。
朝顏一向很受小孩子歡迎,功德在身,讓她整個人身上有着一種天然的親和氣質。
朝顏陪柳明軒玩了一會兒,纔將他抱給奶孃,進嶽照琴的屋子同她說話。
她含笑看向照琴,“我聽說你前幾天剛發落了幾個人。”
嶽照琴扶了扶自己的簪子,輕描淡寫道:“這段時間我基本都在照顧明軒,無暇他顧,有的人便生了二心,打算爬鳳堯的牀。我這邊容不下背主之人,將她打了二十大板,便打算送出宮了。”
她宮裡出來的宮女一般都很受歡迎,不過像那種爬牀未遂被趕出的則是另一回事,沒有什麼好人家肯要的。
朝顏道:“我聽說因爲這件事,你還擠兌了蘇語?”
嶽照琴眸光閃過一絲冷意,“母后都沒說什麼呢,那蘇語倒是一派長輩的模樣,說那宮女也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讓我原諒她這回。”
“鳳堯當時也在,便直接說了,既然醇親王妃喜歡她,也是她的榮幸。然後將那宮女直接送給了醇親王。”
“等明軒週歲過後,我說什麼也得幫那宮女成全她的青雲之志,只希望到時候蘇語也能夠繼續她的溫柔良善。”
在好友面前,嶽照琴絲毫不掩蓋對蘇語的厭惡,直接連名帶姓喊。
朝顏說道:“不過醇親王就喜歡她這套啊,這些年來,一直對她癡心不改。”
嶽照琴像是想到了什麼,眉頭皺得更深,“是啊,醇親王本人厚道,做的也的確無可挑剔,只可惜有的人還是不知足。你有所不知,蘇語都一大把年紀了,在宮裡一點都不消停。”
“時常給其他人小恩小惠,弄出不少的好名聲。另一方面,還時常逛梅苑。你知道的,冬天的時候,父皇一貫喜歡逛那邊。”
“皇祖母這段時間一直拉着她一起打麻將,你真以爲是因爲喜歡她啊,只是皇祖母也看不下去了,索性把她拘在她宮裡,也好避嫌。”
宮裡的事情雖然瞞不過朝顏,不過卻比不過嶽照琴說的這麼清楚。
她也只能安慰好友,“等開春了後,你和二哥也可以搬出皇宮了。”
穆武帝今年便給最疼愛的兒子修繕了皇子府,以親王的規格,而且那府邸距離朝顏的公主府還挺近的,到時候兩家還能經常串門。
嶽照琴想到這點,也開心了。在宮裡自然比不過在外頭自己當家做主來的舒暢,雖然彭皇后和太后都對她很是疼愛,但還是住外面舒服啊。
兩人互相交流了一番的消息,各自吐槽得心滿意足。
等時間差不多了後,嶽照琴才抱着兒子準備去參加週歲宴。
……
朝顏來到席位上,坐在柳靖舒她們周圍,她看七妹柳靖荷看着比先前還要更憔悴的樣子,覺得等十二月聚會的時候,非得好好問問她是怎麼回事。朝顏將冰釣的時間定在了十二月三號。
過來參加柳明軒週歲宴的,最少也是三品以上的官員。朝顏百無聊賴地看着賓客,忽的發現了一個比柳靖荷更憔悴的婦人。
從那婦人身上所穿的服飾來看,應該是親王妃,朝顏略一思索,便猜出了她的身份——賢親王的正妻姚氏,也是柳商州的母親。
姚氏似乎身體羸弱,自從跟着賢親王進京以來,還是頭一回出現在人前。或許是被病容所折騰的緣故,她整個人十分消瘦,風一吹就要被吹倒的感覺。從五官來看,年輕時應該是個難得的美人。
她眉頭微擰:是她的錯覺嗎?她總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姚氏,明明這是她們頭一回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