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夫人看着倒是個爽利的性子,說起來,簡家發家也就是這幾十年的事情。簡夫人的公公當時在戰場上十分驍勇善戰,還賺了個縣男的爵位,現在更是正三品的都指揮僉事。而他的兒子同樣虎父無犬子,現在是從五品的鎮撫,而且因爲表現不錯的緣故,這兩年還能再升一級。
先前同班秀秀定親的正是簡夫人的兒子。
朝顏來到秦州以後,除了接風宴上,也不曾同簡家打過交道,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簡夫人。
簡夫人也是乾脆人,見了面,便開門見山說道:“也不是我們家嫌棄班家沒錢,而是那班家小姐實在是……”
簡夫人遲疑了一下,將後續的內容一口氣說了出來。
“那班家小姐跑我們家裡,非要我們家出兵,將她那些被搶走的嫁妝給拿回來,你說這是什麼事啊?我公公雖然是都指揮僉事,但也不可能私事公辦啊。”
若是以給孫兒媳婦討嫁妝這理由出兵,到時候他們簡家都要成爲了整個秦州的笑話。
朝顏聽了這話,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她沒想到這位班小姐居然是這樣的奇葩。
簡夫人道:“也不怕你笑話,這門親事是我婆婆當時直接越過我先定下的。”說到這件事,簡夫人依舊有些氣,只是這也算得上是家醜,所以她不好提太多,“倘若這孩子是爲了給自己的祖父報仇而過來請我們,那我還會高看她一分。”
她祖父還沒出頭七呢,她也不感到悲傷,一心惦記着自己的嫁妝。而且從對方理所當然要讓公公私事公辦這點來看,可見也是個膽大妄爲的主,若是進門的話,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的麻煩。
恰好她婆婆也嫌棄她沒嫁妝了,簡夫人拼着自家名聲不妥,也要解除了這門親事。對於自己的婆婆,她心中不是沒有怨念的。明明是她兒子的終身大事,婆婆卻越過她,直接定了下來。偏偏爲了維護她的顏面,他們還不能反抗。如今這親事出了波折,婆婆立刻將這事甩給了她。
朝顏大致明白了簡夫人心中的怨念,微微頷首,“這事我知道了。”
簡夫人道:“我也不奢求其他的,若是大人在聽到人提起這事時,能幫忙說句話就可以了。”
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大問題,朝顏點頭應了下來。
簡夫人連聲道謝後才離去。
簡夫人離開以後,不少城裡有名望的富商士紳都上門了,他們是上門送勞動力的。一個個擺出大公無私憂國憂民的模樣,說願意敬獻犬馬之勞,爲秦州出一份力。
這些人都是他們送過來幫忙修建水泥廠。
朝顏現在最缺的就是人,自然是全部笑納,送到工地那邊。因爲這些人的緣故,人手一下子擴大了不少,看來工程會比原本的提前完成。
朝顏略一思索,便猜到了他們的來意。她多少也聽說過,班家匆匆上任的家主班輝這段時間,準備弄出一隻護衛隊,去攻打大麴峰。班傢俬下的護衛隊自然是有的,但是他根本不敢拿出來,因爲不好解釋,更不用說這些護衛隊都是班家廢了心力培養出來的,哪裡捨得損傷在大麴峰之上。於是班輝便打算同別人借,打算這家借個二十人,那家借個三十人,這樣東湊西湊的,說不定能弄出個千人以上的隊伍。
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大麴峰的難攻是出了名的。誰不心疼自己的手下啊,讓他們跟着班家白白送死那是不可能的。他們和班家又沒有什麼過命的交情。倘若班家願意多拿出點銀錢也就罷了,偏偏班輝只說等拿回了財物後定有厚報。
在這些人眼中,這同空手套白狼沒什麼差別。於是其中一家便想出了主意,直接將人手借給朝顏使喚,便可以用這個理由拒絕班家,而且還能趁機在朝顏面前賣一個好。
有了第一個,其他人也跟着有樣學樣的。也就只有一個烏家出了五十人幫班家,朝顏嚴重懷疑烏豪是受了自己心愛的表妹盧鈺寧的慫恿。
朝顏覺得這班輝果真是個傻子,班家雖然錢被偷光了,但是底子擺在那邊。她若是班家,就直接變賣一些財物地產,湊出銀錢。沒有草,還想要馬乾活,真是想得倒美。
不過也是因爲班翰的離開太過突然,班輝一時之間有些習慣不了,這才頻頻出錯。
對於這種情況,朝顏那叫一個喜聞樂見。班家越亂,就越容易露出馬腳。在這種情況下,要收集班家的罪證並不困難,難度比較大的是烏家。
施溫琪通過自己的妹妹施溫雅給朝顏傳遞消息,說她會盡量將一些書信、令牌等證物拿到手。
朝顏也同她保證過,會將她的功勞記下來,事成後不會忘了她的好處的。
她這段時間基本都是水泥廠和堤岸兩處跑,還同施國能進行修繕河堤的一些討論。姑且不提施國能重男輕女這事,他在政事上的確挺有才幹的,還提出了以工代稅的方案,就是老百姓們若是過來充當勞動力來抵消稅收。
他們將這方案進行完善,然後頒發下去。不少家中有多餘勞動力的人都報名參加。秦州也因此一派的熱火朝天。
同朝顏的忙碌相比較,在世人眼中,褚經年這個副手就十分遊手好閒了。今日同人出去踏青,明天去打獵,偶爾纔去巡邏一下。
不過也有人爲褚經年說話,那是因爲其他政務褚經年也插不上手,他擅長的本來就是調兵遣將。穆武帝將他派遣過來,更多的是起到一個鎮壓的作用,生怕底下的人欺負閨女年少。
褚經年的存在,也的確讓秦州蠢蠢欲動的官員不敢做什麼。先前有人在撥款的工錢款項上做了文章,被朝顏發現後,朝顏罰對方暫時停職。
褚經年則直接將當事人吊到城門上,吹了整整一天的風,那人下來以後,都燒得人事不省了。
那之後秦州的官員在朝顏面前就跟那鵪鶉一樣,一個賽一個的老實。大家一點都不想步那位官員的後路,不知道省了朝顏多少的功夫。
而且朝顏心中很清楚,褚經年看似遊手好閒,私下卻一直在追查班家、烏家兩家的事情。他同秦州那些紈絝子弟打交道,更多的是爲了從他們嘴裡套出一些信息,畢竟這些紈絝子弟嘴上沒什麼把門,一壺酒灌下去,再加上褚經年的問話技術,就連幾歲破處這種事都被套了出來。
結果褚經年還真發現了一些端倪,突破口便是施國能那兒子施宏志。
施宏志先前喜歡上花魁寶珠姑娘,其他人爲了討好他,故意賭博輸給他,然後給寶珠姑娘贖身,送給了他。施宏志將寶珠養在外頭,宅子也是別人送的,被寶珠姑娘迷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其中一個公子哥戲謔說道:“這施宏志也是個傻的,青樓女子當做玩物也就罷了,他倒好,將人給當做祖宗伺候了。還給那寶珠的鄉下兄弟,弄了個亭長的職位。誰不知道今年亭長主要的職責便是監督堤岸的修繕防護工作,他讓一個沒什麼經驗的人做這事,也不怕捅出簍子來。”
“就是,萬一出了事,他擔得起嗎?”
“他爹好歹也是知府,真出事的話也能將他撈出來,大不了弄個替罪羔羊罷了。”
這些人喝醉酒後,便口無遮攔了起來。
褚經年聽了這話,心中只想罵娘。朝顏爲了不辜負自己的職位,可謂是廢寢忘食,結果還有人給她拖後腿。若是施國能在他面前,只怕會被他給抽斷腿。
然後他又聽另一個人說道:“嘿,你們大概不知道那花魁是誰贖身的吧?是班輝的一個隨從贖身的!在送給施宏志那二傻子之前,肯定不知道玩過多少回了。”
大家嘻嘻笑着,交換了“你懂得”的眼神。
而褚經年在聽到同班家有關後,便對這事上心了。他陪着這些人喝了幾杯,成功喝倒全部的人,才站起身去結賬,同時也叫他們的隨從下來,將這些人領回家去。就算是看在他們今天爆料的這些消息,這筆酒錢他也付的不冤。
褚經年酒量還不錯,加上喝的過程之中,沒少用內力蒸發喝下去的酒,因此出門後依舊很清醒,也就是臉稍微紅了幾分而已。
“公子要回去了嗎?”原井問道。
褚經年被風吹了一下,人又精神了幾分,“先去飄香樓買幾樣菜回去,朝顏喜歡吃他們家的蝦丸湯和蟹黃豆腐。”
他們主僕一起前往飄香樓,走到一半的時候,卻被人給攔住了,攔住他的是一身素服的班秀秀。
班秀秀看着一身簡單青衣不掩其風流俊美的褚經年,垂下眼瞼,遮擋住眼底傾慕的光芒。自從在祖父的喪禮之上見了褚經年一面,她一顆心便撲在這個清雋無雙身份尊貴的男子身上。
爲此她還特地在葬禮上哭得暈厥過去,想給對方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只是那時候的她身上留有婚約,班秀秀便乾脆上門逼簡家出兵幫他們班家,最後不僅如願以償地解除了婚約,世人還覺得簡家嫌貧愛富,而她則是無辜可憐的受害者。
班秀秀對勾搭褚經年一事很有信心,她覺得世上的男人哪裡會喜歡被女人給壓一頭。這昭瑞公主得了高貴的身份後,壓着褚國公,甚至還充當了褚國公的上司,褚國公心中肯定也有意見的。看對方這段時間遊手好閒,不曾爲昭瑞公主分憂就知道這對未婚夫妻之間的相處出現了問題。
毫無疑問,這正是她插手的好時機,更別提她手中還握着班家的秘密。班秀秀盤算得很好,她打算將班家的秘密告訴褚經年,讓他能夠立下功勳,記得她的好。
她嘴角噙着一抹溫柔甜蜜的笑意,聘聘婷婷地行了一禮,聲音也是鍛鍊過無數次才擁有的婉轉,“見過褚國公。”
褚經年瞥了她一眼,還真沒認出她是誰,不過倒是看出了她臉上寫滿的慾望。這種類型的女子,褚經年早就看得不愛看了,甚至懶得分半點的心神給她,擡腳就要離開。他還趕着早點帶吃的給朝顏呢,沒必要因爲這種攀附權貴的女人浪費時間。
班秀秀沒料到褚經年對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心中一急,連忙出聲喊住了他,“等等,褚國公,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是關於我們班家制鹽的事情。”
她生怕褚經年真的不肯逗留,情急之下將自己的底牌給說了出來。
褚經年頓了頓腳步,輕輕一笑,“你們家的製鹽難不成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班秀秀被他這漫不經心的笑容給迷得頭暈目眩,兩頰泛起了紅雲,聲音更是多了一抹的嬌羞,“此地並非談話的好地方,不如我們去茶樓坐坐吧。”
她說完這話,向褚經年投了一個欲說還休的眼神。
褚經年心中早就清楚班秀秀所謂的底牌,無非就是班家的曬鹽法,又見班秀秀在這邊賣弄風情,早就失去了耐性。他轉身吩咐原井,“將她送回家去,順便將她所作所爲告訴她哥哥。”
班輝要是知道自己的妹妹吃裡扒外,只怕要生剝了班秀秀。
班秀秀臉色煞白,怎麼也沒想到褚經年會這般冷酷無情,“我,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情報的。”
原井皮笑肉不笑說道:“班小姐,你總不想被我直接打暈送回去吧。”
班秀秀還想說什麼,一個錯眼,褚經年已經不見了,只有一個冷着臉站在她面前的原井。
……
朝顏從外面回來,便先去洗澡。她現在回來的第一件事都是洗澡,不然總感覺身上有灰,渾身都不自在。
等洗澡出來後,她便嗅到了飯菜的香氣。以她的嗅覺本事,都能嗅出是哪幾樣菜了——蟹黃豆腐、蝦丸湯、上湯白菜、燒雞。不錯,都是她挺喜歡的菜色的。
她坐了下來,看到褚經年碗筷都給她擺好了,不由笑了笑,“你今天可真是賢惠。”
褚經年微微頷首,十分坦然地自黑,“偶爾我這個吃軟飯的人,也該表現出自己的一點價值,不然要被你給掃地出門的。”
他停頓了一下,一本正經說道:“其實我除了會點菜,我還會暖牀。春寒陡峭,只怕孤枕難眠,不如我今晚給你暖牀好了。”
朝顏黑線,“還是算了,我那牀有點小,可容不下你這大佛來。”
褚經年一臉遺憾,“那是應該換牀了。”
朝顏獨自餓的不行,開始吃起了東西。
等用完晚飯後,她才端着泡好的一杯熱茶,慢慢喝着。
褚經年同她說了班秀秀的事情,與其讓朝顏從別人口中知道,還不如他告訴她,也免得省了誤會。
朝顏聽了在那邊不住地樂,她覺得班秀秀大概是腦殘吧,居然以爲自己只要出賣了班家,就可以獲得褚經年的愛。班家對不起其他人,但是可沒對不起她,朝顏對她這種做法是十分看不上的。倘若她大義滅親也就罷了,偏偏她是爲了一個男人。
嗯,還是別人家的男人。
朝顏好整以暇看着褚經年,褚經年總說她太招人,但他其實也沒差到哪裡去。他們兩個是半斤八兩。
嗯,雖然如此,但還是有點不爽啊。
朝顏湊了上去,直接在褚經年的臉頰上印了一口,“蓋個章,宣告主權。”那語氣就跟現代給豬肉蓋過關印章一個樣,也幸虧褚經年不知道朝顏的想法,不然絕對會吐血。
褚經年的臉頰上多了一個淡粉色的印記——剛剛朝顏洗完澡後,順便給自己稍微弄了淡妝。
褚經年摸了摸自己的左臉,說道:“右邊也來一個好了。”
朝顏沒好氣道:“你佔便宜倒是挺順溜的啊。”
卻還是往右邊也親了一口。他們兩個這樣的顏值,那屬於互相佔便宜。
蓮子感覺有點眼瞎:真是沒眼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