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出發的時間早,到凌城的時候,天才剛黑下來,城門也沒關,唐雲瑾原本怕進不去城裡可能要在郊外找地方住的擔心也沒了。
車裡雖然佈置的舒服,但連着坐一整天還是感覺累得慌,直到看見凌城偌大的城門,唐雲瑾才鬆了口氣。馬車剛進城,唐雲瑾就感覺到街道上熱鬧的氣氛,天剛黑下來也正是街上人流多起來的時候,周圍人聲鼎盛,掀開車簾一看,街道也比洛水鎮的寬敞一倍,至少可以同時經過四輛一般大小的馬車都不會顯得擁擠。
正對着城門往裡一百米左右,就能看見凌城的一條主要商業街,道路兩旁能看見熱熱鬧鬧的各種攤販,還有各種光看牌匾都覺得很氣派的各色店鋪,唐雲瑾只隨便瞄了一家就覺得那家鋪子不論例外看起來都不比雲記遜色,不由暗暗咋舌,果然不出來不知道,真正走出來纔會發現自己的眼光還是不夠高。好在她沒真的滿足於洛水鎮上雲記的規模,否則就這麼兩眼怕也會被打擊的不輕。
“唐小哥,您看是先找個地方吃飯還是?”車伕衝唐雲瑾喊了一聲。
車伕知道唐雲瑾是雲記的雲娘,不過因爲她說過出門在外男裝方便,讓他也把自己當成男子,所以車伕便也就叫她一聲‘唐小哥’。
唐雲瑾道:“直接就近找家客棧吧。”客棧也能提供吃食,坐了一天馬車今天她可沒精力在城裡閒逛,先休息一下明天再轉也不遲。
車伕在外頭應了一聲,馬車繼續向前行駛,唐雲瑾也繼續透過車窗觀察外面的行人和各種鋪面。
唐雲瑾觀察了一會兒,發現走在街上的人穿的都不錯,瞧着只是普通人家的人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在洛水鎮也算是品質相當不錯的,一些小攤販上賣的小玩意價錢也都不算便宜,她居然看見一個小丫頭在小攤上買了只最多隻能算是別緻的木頭簪子,居然給了人家半吊錢,這東西在洛水鎮最多不會超過十文錢吧……
就連賣肉包子煎餅,她也分明看見都是一個五分錢八文錢的,比鎮上至少翻了兩倍,連這些小東西都這麼貴,那其他東西呢?她有點不太好想象,但想到景天白說過的雲記的酒在城裡賣的價錢,心裡又不禁開始期待起來,若是雲記在城裡站穩腳步,收益豈不是也要翻上好幾番?
正想着,忽然想到什麼,低頭看向坐在自己懷裡同樣聚精會神目光熱切地盯着外面看的唐唐,戳戳它,小豬擡起頭疑惑地看她,唐雲瑾指了指它的脖子和蹄子,唐唐愣了一下,然後很快明白它的意思,三兩下就把身上戴的金飾摘下來塞進了脖子上掛着的小錦囊裡。
既然要低調,她帶着個渾身金燦燦的小豬算怎麼回事,那還低調的起來嗎?還有馬車裡一路上她從空間拿出來的葡萄酒,還沒在雲記賣過的幾種點心,一盤還沒吃完的新鮮水果也都收回空間裡,甚至是馬車內的那些看起來就頗爲值錢的毛毯也都收了,客棧應該有可以停馬車的地方,這馬車雲霄說給她租了一個月,到時候免不了有人會看裡面什麼樣,讓人瞧見裡面也一定會看出不對來。
馬車又走了差不多一刻鐘左右,終於停了下來,唐雲瑾伸脖子一看,嘿,也巧了,車伕找的這家客棧居然就是之前那所謂的陳家掌櫃提過的,凌城第二大客棧,興隆客棧。
按說,要是真要低調到底,最好連住的地方都一家不起眼的,可唐雲瑾再想低調也不願意在吃住方面虧待自己,看着面前頗爲氣派的客棧,想了想還是沒讓車伕另換一家,而是抱着唐唐下了車。
從身上唯一的小包裹裡掏出一個不算很鼓囊的顏色偏暗的錢袋,意思意思的系在腰間,忍不住想笑,她怎麼都無法理解爲什麼古人總喜歡特意把錢袋系在腰間,有些人會系在裡側,但更多的則喜歡直接系在外面,走在路上大搖大擺地給人看,也很容易被人偷。
要不是爲了入鄉隨俗,她倒是更想放空間裡或者揣在懷裡,怎麼都比系在腰間不容易被偷吧?
興隆客棧的生意很好,站在門口就能看見裡面寬敞的大廳裡坐了很多人,放眼望去幾乎看不見空位置,門口也站着兩個笑容滿面的小二招呼着來往的客人,其中一個就看見了唐雲瑾,很快笑呵呵地迎了上來。
小二極快地看了眼她身上的打扮,臉上笑容不變地問道:“這位客官,請問是打尖還是住店?您是從外地來的吧?”
“住店,也打尖。”唐雲瑾挑眉看了他一眼,“怎麼看出我是外地來的?”也許是從城另一頭來的呢?
小二委婉道:“看您這打扮不太像是本地人。”
唐雲瑾很容易就聽懂了小二引申的意思,瞭然地勾了勾脣,也沒說什麼,只是問他:“你們這兒有停馬車的地方嗎,我這馬車的馬跑了一天也該餓了。”
小二瞧她神色平靜,態度淡定,不禁多看了她一眼,立刻道:“有地方,後院有馬房和專門停馬車的地方。這位客觀先裡面請。”小二客客氣氣地做了個請的姿勢。
唐雲瑾嗯了一聲,走進了人丁鼎盛的興隆客棧。
正直吃晚飯的時間,所以廳裡的人格外多,有隻吃飯的,也有本就住在這裡的人下來吃飯的,每桌桌上的飯菜看上去都非常豐盛,當然,看穿着這裡頭也沒多少家裡條件不好的,要不能特意吃個飯都跑到興隆客棧來吃嗎?唐雲瑾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跟着小二走到櫃檯前。
櫃檯前有一個帶着眼鏡的中年男子在算賬,看見小二領進來人,看看唐雲瑾,問道:“這位客官是住店?”
小二率先道:“住店,也打尖。”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唐雲瑾一番,注意到她懷裡抱着的居然是一隻小豬,訝異地張了張嘴,但也沒說什麼,只是挑眉問:“要幾間房?本客棧有天、地、人三個檔次的房間,還有大通鋪,這位客官要住哪一種?”
唐雲瑾道:“天地人三種房間都是什麼價位?我第一次來,也不太清楚這裡的價錢,你先給我介紹一下吧,除了價位,服務方面有沒有不同之處。”通鋪自然是不在考慮範圍內,實際上她來之前就想到了要怎麼住客棧,各種不同檔次的房間當中地字間算是剛剛好,環境不會太差,又不會太高調。
不過興隆客棧既然能被稱爲第二大客棧,價錢也不會低,萬一地字房太貴了,住起來也不划算,不行她就住人字,反正大客棧的人字房也不會真差到哪兒去吧?
中年男子似乎很訝異唐雲瑾居然問得這麼詳細,而坐在離櫃檯近的幾個位置上的客人們此時也注意到了唐雲瑾的存在,倒不是她的長相多引人注目,模樣最多算清秀,她又半點胭脂水粉也沒抹過,完全是素顏,身上又是男裝,不仔細看還真就是走在馬路上都不會被注意的路人樣,要說比較容易引起人注意的,大概是和客棧內大多數人都不一樣的打扮,還有她懷裡抱着的模樣挺可愛,眼珠子賊兮兮地轉,看起來很聰明的小豬。
有個看起來像有錢公子哥兒的在中年男子,其實就是興隆客棧的一個小掌櫃,在掌櫃開口前先插了一嘴,笑道:“這位小兄弟看來真是頭一回來啊,這興隆客棧的房間住着可不便宜,我看你這打扮,怕也住不起上房,掌櫃的給他弄個通鋪住吧。”
唐雲瑾回頭看了那人一眼,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穿着……的確像有錢的少爺,還有同桌的幾個人看上去也都不愁吃穿,桌上的飯菜也比邊上兩桌更豐盛,唐唐的鼻尖動了動,咱暗地裡告訴她那桌桌上的酒是上等的女兒紅。
那男子面上笑呵呵的,眼睛裡卻分明帶着幾分瞧不起,同桌的幾個人聽見他說的話也笑了,看那表情分明也是贊同他的話。
另一桌也有個人開口道:“要我說還是換家小一點的客棧吧,再往前走個一百米還有家客棧,那兒的價錢可比咱們興隆客棧低上一半不只,這人啊,出門在外可千萬別打腫臉充胖子,免得沒住上兩天連吃飯的錢都沒了。”
這話剛聽着像是爲她着想,可語氣和後半句怎麼聽都覺得很刺耳,擺明了就是覺得唐雲瑾住不起,帶着明顯的嘲笑意味。這也不奇怪,從在馬車上觀察到凌城人的基本生活水平以後,她就料到會碰見這種反應了。
她本想低調,所以讓雲霄準備的兩件男裝都是鎮上很一般的料子做成的,而這樣的裝扮,在鎮上還成,到了城裡反倒看着透着股窮酸勁兒,估計凌城家裡條件不太好的穿的也比她的號上幾分吧?而且身上也只帶了一個很小的包裹,更像沒有多少家底的人了,也難怪剛進來沒等她誰兩句話就被擠兌了。
也虧得她再低調,面容再清秀,但神色鎮定,目光坦然,看起來也不像是窮得自卑,畏手畏腳的,不然這開口擠兌的就不只這麼兩桌的人,而是大半個大廳裡的人了吧?也虧得這客棧的小二不是個太勢利的人,沒在門口的時候就嫌棄她‘窮酸’沒不讓她進門。
客棧掌櫃倒是沒接這倆人的話頭,只是等他們說完陪着笑應付了兩句,然後轉而回答唐雲瑾剛纔的問題,面上也沒露出什麼輕蔑不屑的樣子。
唐雲瑾對這家客棧的印象總算不錯,就算客人素質低了點,那但也怪不得客棧不是?她不會遷怒的。
還別說,住不同檔次的房間這服務真是天差地別,按掌櫃說的,天字房提供三餐,六菜一湯都是客棧的招牌菜,還有免費的上等茶提供,早晚有熱水提供用來洗漱洗澡,其他時間想用水也可以叫人,不受任何額外的費用。
除此之外坐馬車來的可以在後院聽馬車,馬兒也給喂最好的飼料,這些也都算在了房錢裡,所以天字房的價錢也是真貴,居然要十兩銀子一天!都夠三口之家在鎮上用至少兩年以上了,在唐村,更是夠唐家一家子用上三四年!三四年,和凌城大客棧裡住一天,對比之大連早有心理準備的唐雲瑾也不禁暗罵一句,奸商!
這就相當於現代酒店裡的總統套房了吧?離開的時候她除了給雲霄留了一萬兩,自己手裡,也可以說是空間裡還有十萬兩以上的銀票,幹什麼都夠用了,何況去去十兩銀住一天客棧,但是……財不外漏的道理傻子都明白,就算被人諷刺了,她也不會蠢到爲了爭口氣就大手大腳,這裡人又這麼多,百兩整的銀票是肯定不能拿出來,而碎銀子,她從雲記拿了一些,加起來也有三十多兩,錢袋裡則只裝了十兩左右。
這十兩要是真拿出來,就不是剛纔那僅僅兩桌人,而真的要被整個大廳的人笑話了。
天字房毫無意外被排斥在外不做選擇,之後就是這地字房,地字房也提供三餐,但只有兩菜一湯,一葷一素,晚上提供一次洗澡用的熱水,停馬車餵馬都要另付錢,價位是一日二兩銀。
人字房只提供一頓晚飯,其他所有服務都要另算錢,住宿費是一日半吊錢。通鋪什麼都沒有,一晚上還要一百文錢,這要是在洛水鎮,找家中等水平的客棧也能住上三天了。
之前最先開口的那個三十歲的有錢少爺見唐雲瑾聽了掌櫃的介紹後也半天沒動彈,就以爲她是真的住不起,不禁嗤笑一聲道:“都說了住不起就別住了,現在價錢也問過了,是不是覺得下不來臺了?知道這裡不是你這種窮酸小子住的地方了吧,出門左拐,還有家小客棧,通鋪住一晚上只要十文錢,再窮也該住得起了。”
十文錢?那倒是真便宜,錢袋裡的十兩銀夠住三年了。
唐雲瑾淡定地回頭看看那個面帶嘲諷的人,眼睛微微眯起,扯了扯脣角。
正坐着的人不知道爲什麼,忽然覺得後背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