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燒

一進雲洲城,徐繼啓便帶人先去了府衙,他要去和知府商量匪患的事情。

餘下蘇氏等人在管家的安排下,住進了城裡最大的客棧。

辰溪因爲隨時要回話,自然也是跟着一起去的,不過她沒等管家給她安排住處,自己挑了個價格適中的中等房住下。

她並不想佔將軍府這個便宜,儘管人家根本不在乎這點錢。

管家得知她已經自己安排好住處時有些意外,卻也沒多說什麼,只默默點點頭,便不再管這事了。

用完飯後,辰溪與修哥兒舒舒服服的的洗了個澡,早早便歇下了。

連日來的奔波與擔驚受怕,使得辰溪這覺睡得特別沉。

半夜,她是被一陣嗚咽聲吵醒的,睜開眼的時候,她還是懵的。

哭聲是從修哥兒那邊傳來的,她摸索着探過手去。

觸摸到修哥兒滾燙的身體的時候,辰溪大吃一驚,連鞋都顧不上穿,光着腳就跑下牀去點亮油燈。

她把油燈靠近修哥兒一看,嚇了一跳。

修哥兒臉色漲紅,眼睛看向旁邊一眨不眨,可是眼神卻並沒有聚焦。

他嘴脣撅成一個奇怪的弧度,在那嗚嗚的哭着,眼淚口水已經打溼他躺着的那片區域。

他四肢無力的攤在那裡,小身子還一抽一抽的。

辰溪把手探向他的額頭,觸手滾燙,彷彿雞蛋放上去都能瞬間煎熟。

她俯下身去抱起修哥兒,一聲聲叫着他的名字,拍他的後背,但修哥兒毫無反應,看都沒看辰溪一眼。

辰溪試着拉起他的手,但只要一放開,那手便立刻無力的垂落。

辰溪慌了,她抱起修哥兒衝出門去,一邊大聲囔着:“救命!掌櫃的,附近哪裡有醫館?我要請大夫。”

守夜的夥計本來坐在大廳處打瞌睡,聽到聲音立馬驚醒,跑過來查看。

掌櫃也披了件衣服走出來,他看着六神無主的辰溪說道:“小娘子冷靜,這時辰哪裡有醫館開門。”

是啊,這又不是現代,醫院大半夜的還可以掛急診。辰溪心裡一沉,跌坐在地。

那掌櫃娘子也早已聽聞動靜,匆忙出來扶起辰溪:“小娘子先別急,我讓人去大夫家裡請。栓子你快去落霞巷把曹大夫請來。”

栓子應了聲便飛快跑出門。

掌櫃娘子伸手探了探修哥兒的額頭,滾燙的溫度令她不由皺起眉頭,但是她還是強裝鎮定的道:“小娘子別慌,那曹大夫是附近最有名的大夫,尤其擅長小兒病。

你現在先把小郎君抱進去,給他喂點水,再多穿件衣服,這個時候可不能再讓他感了風。”

其他出來圍觀的人也紛紛說道:“是啊,給他蓋上厚被子,發了汗就好了。”

辰溪心急如焚,可她也知道在這裡乾坐着沒用,便把修哥兒抱了進去。

她哆嗦着手倒了杯水餵給修哥兒,可修哥兒卻只是“嗚嗚”地叫着,並沒有吞嚥,那水便順着他的下巴流下,弄溼了衣服。

辰溪只得趕緊給他換了乾淨的衣服,然後聽取衆人的意見,找了張小被子把修哥兒緊緊地抱在懷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修哥兒的溫度並沒有降低,反而越來越高了。

這樣不行,得先把他溫度降下來。

雖然衆人都說,等他發了汗就好了,但是辰溪怕再等下去,修哥兒就變成傻子了。

她高聲叫夥計送來熱水和一罈酒。廚房裡本來便備着熱水,以備客人隨時要用,所以她要的東西很快就送到了。

辰溪先是把熱水兌成和體溫差不多的溫水,然後往裡倒了半罈子酒,便開始扒拉修哥兒的衣服。

衆人紛紛勸阻,這小郎君明明是感染了風寒,怎麼還能脫掉他的衣服呢。

可是辰溪不聽,她把修哥兒身上多餘的衣服都脫了,只剩下一件中衣。

然後把洗臉巾子放進那兌了酒的溫水裡打溼,擰乾後給他拭擦身體。

圍觀衆人看着,都覺得辰溪不可理喻,居然那樣折騰一個病了的小娃子。

那跑去請大夫的栓子喘着粗氣跑了回來,一進門便大喊:“曹大夫去別的地方出診了,要明天才回來。”

他也是個憨的,曹大夫不在,難道不能去請其他大夫嗎?

衆人看向修哥兒的眼神便帶上了一絲憐憫,可惜了,這麼一個鐘靈毓秀的小郎君。

辰溪心中也慌,但是她不敢停下來,她也不知道這樣能不能行,只能硬着頭皮做下去。

她就這樣一遍遍地拭擦着修哥兒的頸窩、腋窩和大腿根部。

漸漸的,修哥兒的身子不再顫抖,又過了一會兒,原本漲紅的面色也逐漸回復正常,他不再嗚嗚地叫着,轉動眼珠子往辰溪這邊看了一眼。

圍觀衆人看得驚奇不已。

這時,一個提著藥箱的中年男人分開衆人,走了過來。

辰溪認得他,他是將軍府的隨行大夫,姓柳。

他走上前來,首先探了探修哥兒的額頭溫度,感覺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便目光讚賞的看了辰溪一眼:“做得不錯,這個法子你跟誰學的?“

他剛剛已經站在旁邊看了好一會,把辰溪的手法看得清清楚楚。

辰溪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唯有道:”是小婦人自己想的,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就只是想快點給他降溫。“

柳大夫點點頭:“不錯,都說發燒要捂被子,其實也沒有說錯,出汗確實能把溫度降下來。只是不能一概而論,小孩子身體發育未完成,溫度調節功能也沒有成人完善,貿然捂被子,有時不僅不能出汗,還有可能把人都給燒傻了。“

衆人紛紛點頭,都有點不好意思。。

柳大夫給修哥兒把了下脈,說道:”現在降溫只是暫時的,要防止他復發,我開藥給他調理,再輔以鍼灸,應該就沒什麼大礙了。“

辰溪連忙向他道謝。

他擺了擺手,說道:“你該謝的是將軍夫人,我也只是奉命辦事罷了。”

他也不再多言,開了藥,鍼灸完便走了。

辰溪送走衆人,坐到了修哥兒身邊。

其實她早該發現的,修哥兒從昨天開始便不太對勁。整個人都很萎靡。

她以爲只是受驚過度,再加上休息不好所致,卻不知小兒在極大驚懼過後,最易引發高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