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

辰溪家馬上就要迎來一件大事。

宋氏父子過世即將滿百日,這意味着辰溪兩母子可以除服,不用再穿着這難看的麻衣,每次出門都有人側目;也意味着以後可以吃肉,不用每天青菜雞蛋了。

在和懷村,百日是件大事,先一天下午孝子就要到墳上去請靈,到墳前先燒紙祭奠,然後將“牌位子”頂在頭上,至大門口,子女哭迎,天黑後燒夜紙祭奠,次日早飯後,再到靈牌前哭祭,名曰“燒百日紙”。

燒完百日紙後,有條件的會請道士來做個道場,完了之後請親朋吃席。

辰溪即使是在剛回來的時候,手頭那麼拮据,也沒有草草辦了宋氏父子的喪事,何況現在手中還有些閒錢呢?

所以這次她拿了二十兩出來,請宋大財幫忙操持。

宋大財當然欣然應下,誰不知辰溪既將軍府後,又攀上了靜棠樓,而且現在村中人都在傳說她又搗鼓出了新型漚肥方法。

眼看着這小寡婦是把門戶支楞起來了,現在她上門求助,不正是一個套近乎的好機會嗎?所以宋大財派了他的兒子宋博爲這件事情忙前忙後,那熱乎勁,不知道的以爲宋博也是喪主呢。

就在祭奠的前一天,辰溪自己一個人提了個小竹婁上了小薊山的祖墳,沒人知道她去幹嘛,只有宋青松旁邊一個連墳包都沒有的空地上,燃起的兩根蠟燭,證實曾有人來過。

百日祭祀的排場弄得很大,村中人大多都想借此機會與辰溪親近,所以來了不少人吃席。

就連宋滿石與辰溪之間的關係已然那麼僵,可是表面功夫還是得做,也派了宋青柏三兄弟送禮過來。

雖然百日祭只有一天,但爲着這個事情卻準備了挺久。

現在終於過了這忙亂的一天,辰溪也可以稍稍鬆口氣了。

翌日,辰溪就給修哥兒穿上了簇新的素色衣服,她們雖然已經除服,但三年內仍舊要着素衣。

辰溪親了親修哥兒的小額頭,說道:“今天不要玩得那麼瘋,我給你做好吃的肉肉。”

修哥兒也知今天開始是可以吃肉肉的日子了,他很興奮,但是又有點擔心爹爹和爺爺會肚子疼,再三和辰溪確認了他們不會有事後,纔開心的開始點菜。

“哇~我要吃雞,還要吃魚、還要吃螃蟹。”中秋時看景祺澤三人吃螃蟹,一直讓他念念不忘。

辰溪笑道:“哪裡就能吃這麼多,你好久沒吃肉了,不能一下子吃得太油膩,今天就先吃魚吧。”

修哥兒還以爲從今天開始就是可以敞開肚皮吃肉了呢,沒想到還是有諸多限制。他扁了扁嘴,有些委屈的妥協道:“好吧,那我要吃超好吃的魚。”

這可就有些爲難辰溪了,津州府倒是可以買到海魚,但是這地界可就有些難了,基本上集市中賣的都是常見的河魚,她也不知修哥兒超好吃的標準是什麼啊。

想了一會兒,還真給辰溪想到一個好主意,她說道:“好吧,那今天孃親給你做桂花松鼠魚。”

辰溪給修哥兒畫的繪本里面就有畫過鬆鼠,所以瞪大眼睛問辰溪:“要吃松鼠嗎?”

松鼠好可愛的,修哥兒不想吃,但是如果她孃親真的很想吃的話,他還是可以勉強自己陪孃親吃點的。

辰溪看他這副糾結的模樣就忍不住想笑,她捏了捏修哥兒圓嘟嘟的小臉頰,說道:“不是吃松鼠,孃親不是告訴過你,松鼠喜歡吃鬆塔裡面的松子嗎?松鼠魚就是把魚做得很像鬆塔,意思是小松鼠和我的小寶貝看了,都會很喜歡吃的樣子。”

修哥兒這才露出甜甜的笑容來,指着辰溪說道:“大寶貝也要愛吃才行。”

一句話成功把辰溪甜到了,忍不住又親了他一下,這才手牽着手走出房門。

辰溪去廚房看了鄭氏買回來的菜,要是沒有魚,便要讓她趕緊去買才行。

好在鄭氏也知道辰溪母子今天開始可以吃肉,便備了一條魚,辰溪一看是條鱖魚,滿意了,剛好適合做松鼠魚。

她吩咐鄭氏:“今天午食這條魚讓我來做,你只需幫我宰殺好就行了,其他不用管。”

說完便出去繼續忙染色的事情了。

等到準備午食的時候,鄭氏把魚殺好後去請辰溪。

辰溪手腳麻利地斬下魚頭,然後從魚背下刀,剔出骨刺,但留魚尾與兩片魚身相連,皮朝下平放在菜墩上,剞小指甲蓋左右的十字花刀。

鄭氏從未見過如此處理魚的手法,她一生最愛的便是下廚,最自得的也是這一身廚藝,這時看到辰溪用了一個新鮮做法,便忍不住細細觀看起來。

辰溪也不去管她,她把魚頭用刀修好形,由腮下剖開(頭背相連),用清水沖洗乾淨,瀝乾水分後,加鹽、紹酒等一堆東西醃一刻鐘。又吩咐在旁邊呆站着的鄭氏把番茄剝皮後,切碎丁熬醬。

她自己則將是姜、蔥、蒜均切成米粒大小的碎末,將鹽、紹酒、白糖、醋、熬好的番茄醬、溼澱粉、蔥、姜米同放一碗內,加入適量鮮湯,對成糖醋芡汁。

松鼠魚做得好不好吃,主要就是靠這個糖醋汁,但是夠不夠酥脆、“開花”的造型好不好,卻看的是炸魚的功夫。

油燒到七成熱時,就要將醃好的魚和魚頭拍上乾粉,整好形,下入油鍋,炸至定形撈出。等到油溫升至八成熱時,又重新下入油鍋,炸至外皮酥脆、熟透撈出。

最後原炒鍋留少許熱油,倒入糖醋芡汁,用手勺攪動,見汁濃稠起魚眼泡時,撒上蒜米,澆入熱油,將汁烘起,澆在魚上便可立即上桌。

這道菜一定要趁熱吃纔有風味,所以辰溪在做菜時便讓人去把修哥兒找回來吃飯,這時他正坐在桌邊期待的看着辰溪。

待辰溪把松鼠魚端上來時,他很配合的驚呼出聲:“哇,真好看,長得既像鬆塔又像松鼠的尾巴。”

辰溪給他夾了一筷子,吹涼後放進修哥兒的碗中,沒有一個小孩能抵擋住酸甜醬汁的魅力。

午食的時候,修哥兒幾乎要吃光整條魚,但松鼠魚畢竟是油炸的,辰溪擔心他吃得太多上火,阻止了他再吃下去的動作。

把修哥兒都快急哭了,最後辰溪答應,過段時日再給他做,他纔不再哭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