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屍檢,可以確定秦三娘死於他殺,非自盡跳井,容不得郭老實鄒氏辯解,鐵證如山。
試想,有誰會在顱腦被銳器擊打昏迷以後還能跳井,身邊的郭老實是第一嫌疑人,即使狡辯也沒用。
“大人,俺們鄉下人唸書少,但是您也不能因爲這樣就詐咱們。”
什麼屍體,傷口吻合度,一句話也聽不懂,說得神神叨叨的,鄒氏給郭老實使一個眼色,二人決定耍賴到底。
鄒氏抓了抓頭髮,一副悲從中來的模樣,呼天搶地,不停地咳嗽,好像自己遭受天大的委屈。
“放肆!公堂之上,信口雌黃!”
尚知府見這一家人有些難搞,是明顯的不見棺材不掉淚,一口咬定要人證物證。
莫顏偷偷叫來幾個捕快,在他們耳邊耳語幾句,衆人點頭離開,幾人騎着快馬到郭家老宅尋找線索,不出意外,秦三娘是在老宅附近被人敲了頭,兇器是關鍵。
老郭頭,鄒氏和郭老實到了衙門聽審,可郭老實的大哥和三弟還在村裡等消息,剛纔鄒氏不是說了,不讓他們使詐,這倒是提醒了莫顏,郭老實的大哥和三弟就是突破口。
到郭家如果找不到兇器,很簡單,直接對郭家老大和老三說,郭老實已經認罪伏法,若是不想作爲幫兇被緝拿,就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逐一擊破的效果顯著,鄒氏怎麼也想不到最後的問題出現在自己身上,官差唬了幾句,郭老大差點嚇尿了褲子,馬上交代藏匿兇器的事實,他發現的時候,郭老實已經揹着人回家。
鄒氏五十大壽,是郭家老三的主意,聽說城裡都擺宴,趁機收份子斂財,他回來一說,鄒氏上了心。
擺宴的銀子都讓郭老實出,而後收的禮金都是她自己留着,怎麼看都是筆合算的買賣。
老三媳婦去城裡買繡線,聽說秦三娘最近上交了不少帕子和絡子,至少有七八百文,暗地裡動了心思,也跟着攛掇。
年已經過去,這會兒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日子過的格外苦,豬肉漲價,家裡只能用過年時分剩下的肥肉沫子炒菜,沒什麼油水。
如果鄒氏辦五十大壽,少不得要買上豬肉,做幾個好菜撐場面,這樣他們也能跟着吃一頓好的。
至於郭老實要不要過日子,他們誰也沒想過。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也不見秦三娘和那個賠錢貨的小崽子餓死。
昨日一大清早,秦三娘忍無可忍,跑到老宅去理論。等郭老實從茅廁出來,家中無人,一想到媳婦到娘面前肯定要給他個沒臉兒,也跟着匆匆而去。
秦三娘非常憤慨,嫁過來這些年,一天好日子沒過上,既然分家,就應該有分家的樣子,憑什麼二人要養活這麼一大家子。
昨夜和秦老實已經爆發激烈的爭吵,秦三娘非常激動,要讓村民們評理,揭露一家人齷齪的心思。
以前村民們勸解,秦三娘還抱着家醜不可外揚的想法,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替郭家人遮掩,誰想到事情愈演愈烈,郭家是一羣吸血鬼,郭老實更是個糊塗蟲!
下晌衙門開堂,本來想繼續狡辯的三口人在面對郭家老大拿出兇器榔頭的時候,啞口無言,想不到最後,竟然是自家人窩裡反!
“爹孃,二弟,我對不起你們啊!”
郭家老大終於知道,原來這些官差都是騙人的,哪裡認罪?爹孃他們還在抵抗中,打死不認賬,他這裡反倒耐不住,先軟了!
“我打死你個王八羔子!”
鄒氏頭髮凌亂,臉上都是像橘子皮一般的褶皺,她雙目充血,如殭屍一般站起身,枯瘦的雙手直奔着郭老大的脖子。
“來人!把鄒氏捆上!”
尚知府聽到官差回稟情況之後,微不可察地對着莫顏點點頭,緊接着,變換一種凌冽的氣勢,威嚴地盯着撒潑的鄒氏。
“大人,草民認罪,草民將秦三娘腦袋鑿了個窟窿,趁着她昏迷,把人從老宅揹回來,又扔進水井。”
事已至此,只得認罪。可笑的是,人證是自家的親兄弟,物證也是親兄弟帶着找到的。
鄒氏轉了轉圓溜溜的眼睛,愣神了片刻,立刻嚎啕大哭,“老實啊,你這個孩子咋那麼讓人不省心啊!三娘再不好,你也不能下毒手啊!”
“行了,鄒氏,你就別裝腔作勢了。”
尚知府看着厭煩,這個鄒氏真是怪胎,現在連他都相信郭老實是撿來的,替她頂罪,鄒氏沒有一點愧疚,心安理得。
公堂之上進來一個老頭兒,是老郭頭的鄰居,早上聽到郭家吵架,接着是郭老實和她孃的對話。
“大人。”
老頭顫顫巍巍地下跪行禮,低頭道,“草民聽見鄒氏說她犯了事,讓郭老實幫忙遮掩。”
“死老頭子,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鄒氏眼冒寒光地看了老頭子一眼,沒錯,是她看秦三娘囂張的做派不順眼。
昨天早晨,秦三娘來老宅威脅她,不但不會給一個銅板辦大壽,還會去村長家裡說道說道。
秦三娘手裡有一本賬冊,這幾年鄒氏哄騙的銀錢和家當,全部記錄下來,只少不多,因爲有一部分是郭老實瞞着她,私下給鄒氏的體己。
鄒氏當家做主,霸道習慣了,早就看秦三娘不順眼,一個榔頭就砸在她的頭上,鄒氏常年幹農活,力氣太大,秦三娘栽倒之後,人事不省。
郭老實匆匆而來,看的就是這個場景,最後母子二人商議,秦三娘若是死了,鄒氏就得成爲殺人兇手被砍頭,索性扔到水井中,假裝跳井而亡。
既然是想自盡,當然要回自己家,鄒氏還怕秦三娘污染老宅的水井。
本來一切進行的很順利,偏生郭老實家的鄰居多管閒事,告了官,當時有官差來村裡,鄒氏驚魂未定,平靜好一會兒纔出門打探消息。
郭家老大和老三並不知道是鄒氏打死的人,以爲是郭老實,就幫着藏起兇器。
“大人,您不能就憑着別人三言兩語,就認定是我打的人吧?”
鄒氏死豬不怕開水燙,仵作都說了,秦三娘是在活着的時候被推到井中,那麼郭老實肯定死罪。一命抵一命,難道還要把她搭進去?
“能確定。”
尚知府沒有詞了,用殷切的眼光盯着莫顏。莫顏有用一塊軟軟的棉布包着上面的兇器。
“兇器上一共有兩個血手印,經過比對,一個是鄒氏你的,還有一個是郭家老大的,不是你,難道是郭家老大謀殺了兄弟媳婦?”
榔頭上有血跡,而且似乎等了好一會兒,兇器才被處理,上面有完整的指紋,可以通過肉眼辨別。
而且,這個時代已經有一種類似放大鏡的東西,是天然的一透明種石塊,對比之後,清晰完整的體現出來。
“你可別亂說,我和秦三娘有什麼仇?”
郭家老大支支吾吾,看了自家孃親一家,到底是誰殺的秦三娘,他也摸不準,鄒氏說是二弟郭老實幹的。
郭老實願意頂罪,一力承擔,但是郭老大可不傻,萬一承認,那可是要腦袋搬家的,他的妻兒咋辦?
“啥血手印,俺們村裡人不懂。”
鄒氏是個渾人,人證物證面前,也能抵賴,心裡認定她只要改口不承認,沒人敢給她定罪。
鄒氏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尚知府頭一次遇見這樣的人,頭腦發脹,對着下面的衙役擺手,再不交代就準備大刑伺候。
鄒氏看到刑具被擺上來,這才害怕了,眼神閃躲,“這是要幹啥?您是青天大老爺,還想嚴刑逼供不成?”
“用刑!”
尚知府被氣的額角脹痛,他揉了揉發疼的額角,扔下一個令籤,頓時有衙役把鄒氏按在地上打板子。
“啊啊啊,救命啊,我冤枉啊!”
“到了閻王那裡,我也是冤死鬼!我要和閻王伸冤,把老大爺也帶走!”
鄒氏被打了二十個板子,後背和臀部漸漸地出現血跡,苦不堪言,開始胡言亂語。
郭老實於心不忍,她娘再不好,對他有生養之恩,如今證據確鑿,抵賴只能受更多的皮肉之苦,還不如坦白交代。
“大老爺,是我娘用榔頭砸了三娘!”
郭老實聽着一聲聲哀嚎,心如刀割,她娘那麼痛苦,若是他說了實話,就算被砍頭,也是一下的事兒。
鄒氏正在頑強抵抗,她這麼呼喊,外面的百姓都能聽到。尚知府是個愛惜羽毛的人,特別重視自己的名聲,很可能草草結案,那麼她就得救了,受傷和喪命比,孰輕孰重?
鄒氏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裡,郭老實的一句話,迅速把她打回原形,她氣得吐了一口血,叫罵道,“你這個小崽子,當初生下你,就應該扔水缸裡溺死!”
從小,郭老實就不被重視,自家大哥三弟有肉吃,唯獨他沒有,小小年紀的他還不曉得爲什麼,以爲自己惹娘生氣。
等長大懂事之後,這種偏頗越來越明顯,村中人也時常笑話他,說他不是鄒氏親生。
別的小娃都有孃親疼,郭老實在成年之後,去鎮上做工,失蹤了好幾天,家裡對他不聞不問,甚至提都沒提起過,好像從沒有他這個人。
第一次做工,賺了幾十個銅板,他交給鄒氏的時候,才能看到孃親臉上的笑容,對着他喊了一句,“心肝。”
郭老實想,那應該是他從小到大,孃親的第一次微笑,即使他知道,笑容並非爲了他,而是爲銅板。
可是,他想做個有人疼愛的孩子,於是,沒日沒夜的到鎮上做工,一次幫人蓋房,砸到了腿,差點成了殘廢。
當時需要好的傷藥,鄒氏藉口家中無錢,怕他殘廢拖累一家人,把他分出去,給了他兩間破爛的泥屋。
還是村中的好心人湊了銀子,買了傷藥,他的腿才慢慢的好轉。
心寒,是真的寒,他也問過村中的老人們,大家都說,他是鄒氏親生的沒錯,有一個還是當年接生他的穩婆。
爲什麼會惹人厭煩,孃親不願意看他一眼?這麼多年,郭老實不敢問,也沒找出答案。
“娘。”
公堂上,鴉雀無聲,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二人。
郭老實跪在地上,衝着鄒氏的方向磕頭,哽咽道,“娘,等一會兒子就要走了,可能現在是咱們母子最後一次相見,兒子有話說。”
男牢和女牢是分開的,郭老實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孃親,他默默流淚,認罪是爲了鄒氏好,讓她少受點皮肉之苦。
“說個屁,你這個逆子!”
鄒氏接連被兩個兒子出賣,真真氣得吐血,現在滿嘴都是腥甜的滋味,面容扭曲着。
“娘,您爲啥不喜歡我?我也是您親生的啊!”
郭老實終於問出二十多年他心中的疑惑,雖然很怕得到答案,可他想,這輩子,只剩下這個事兒沒想開,就算死,也要做個明白鬼。
“爲啥要喜歡你?我恨不得你一生下就掐死你!”
有幾根頭髮散落在嘴邊,噴濺上血跡,變得黏糊糊的,鄒氏呸了幾聲,如今大勢已去,她恨不得撕了郭老實。
現在,她越發後悔,如果當年直接弄死這個小崽子,現在是不是也沒這個事了?
“娘,您這是爲啥,爲啥就那麼……”
郭老實一個漢子,捂着嘴失聲痛哭,在場的人面色嚴肅,尚知府忘記敲擊堂木,低下頭看着這一幕。
哪裡有爹孃不愛自己的孩子的?這比仇人還仇人,就算是陌生人,看到餓的小娃,也會大發善心,郭老實在小時候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老實,別怪你娘,當年她也是苦啊。”
老郭頭嘆息一聲,家中的錢財全在鄒氏手裡握着,他說不上話,只有看自己兒子餓的狠了,纔會偷偷地藏個餅子。
一次,被鄒氏發現,二人鬧了一場,鄒氏才吐出不喜郭老實的原因。
那天剛好西北旱災,很多地方絕收,鄒氏捨不得補養身體,因此沒有奶水,而別人家的媳婦日子過的好,剛好也生產,就發了善心,把郭老實抱過去喝奶。
鄒氏心裡不是滋味,很是嫉妒那家人,就把所有的怨氣發泄在小嬰孩身上,再後來,這種觀念已經形成,對郭老實越發不喜。
有了郭家老三之後,郭老三是個嘴甜的,經常哄鄒氏開心,鄒氏更不關注郭老實,任其自生自滅。
鄒氏苦,郭老實不苦?當年還是個奶娃,懂什麼呢?
案情就這樣水落石出,衙門的師爺做筆錄,當事人簽字畫押,郭老頭,郭家一家人因知情不報,包庇鄒氏,被同樣關進大牢。
莫顏沒有絲毫的輕鬆之感,看着秦老爹佝僂的背影,步履緩慢,她突然很是不忍。
“走吧,衙門有慶功宴,大人讓我叫着你一起去。”
衙門口,万俟玉翎背靠着陽光,整個人置身在一片金光裡,他用手握着莫顏的手,無聲地安慰。
市井生活,能體味人生百態,是那種在京都名門裡終其一生也無法體會到的一種經歷。
莫顏點點頭,從錢袋裡掏出一個荷包,交給遠去的秦老爹,她說,這些銀子是在郭家翻找到的,是秦三娘留給自家爹孃盡孝的一些體己。
“秦家太窮了,秦老爹一定捨不得坐牛車回去,晚上還要爬個山頭。”
莫顏搖頭嘆息,入殮的銀子,衙門幫着出,尚知府已經吩咐衙役幫忙,她送過去點銀錢並幾個熱乎的包子,希望秦老爹趕路吃。
“這下,我身上沒錢了,只得吃大戶了。”
莫顏衝着万俟玉翎眨眨眼,夫妻二人牽手,尚知府做東開慶功宴,面子不能不給,夫妻倆直奔酒樓。
身後,幾個衙役在後面鬼鬼祟祟地偷看,“你們看,兩個人拉手一起走呢!”
“那是,二妮姐真人不露相,青松肯定嚇得哆嗦,回家還不一定怎麼伺候人呢!”
一個衙役露出滿口大黃牙,猥瑣地笑笑,衝着其餘人小聲道,“你們說,房事的時候,誰在上,誰在下?”
“當然是咱們二妮姐在上,這還用說?”
“一把小刀,打遍衙門無敵手,沒見知府大老爺都很客氣嘛?萬一惹怒咱們二妮姐,小心被剖!”
幾個人哆嗦了一下,慢慢悠悠地跟在後面走。
——
日子看似平淡如水,卻兇險萬分。
莫顏多次看到袁煥之的人在明州城裡晃悠,還有暗地裡打聽消息的探子,他們在衙門裡當差,幾乎沒有被任何人懷疑。
仵作這個職業,沒有想象的那麼清閒,閒來無事,王老爺子會整理衙門裡的屍身,幫着登記造冊,有親眷來認領就幫着辦理手續,無人之時,就整理一些工具。
莫顏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典籍上,她結合現代的案例等,已經寫完了兩冊。
午休時分,莫顏和王老爺子坐在院子裡閒聊,王老爺子會打上一壺酒,說着祖輩下來碰見的大案,奇案,其中驚心動魄之處,一點不比現代的案件差。
莫顏能從中間學習到一些知識,對這個時代驗屍,非常有用。
日子忙碌而又充實,一晃就到了二月底。三月三就是皇叔大人的生辰,還有幾天,莫顏對生辰禮拿不定主意,她若是送點太過暴露的東西,不太確定皇叔大人的心臟能不能接受。
莫顏苦思冥想,發現送人禮物是一大難題,以後還有那麼多年,不會每年都爲生辰禮煩惱一次吧。
華燈初上,院子裡掛着一盞燈籠,路癡祝神醫這次沒找錯家門,安安穩穩地回來,進門之後,拉着莫顏和万俟玉翎,從懷中掏出幾張面具,獻寶一般。
莫顏搶過兩款,發現面具上有鬍子,丟給了万俟玉翎,戴上其中的女款,這一照鏡子,差點掩面而泣,比祝二妮這張還要難看!
是一個三十來歲面色發黃的婦人,在眼下還有褶皺,根本不像是面具,分外逼真。
“在外行走,這些都用的上,是我打賭贏了劉巧手,誆來的!”
祝神醫爲此沾沾自喜,吹噓了半天,發現二人都沒有認真在聽,咳嗽幾聲,“寒毒的解藥配置完成。”
“哦,解藥出來了啊。”
莫顏還在摸着面具上的材料,好像是一種乳膠,聽說是橡膠樹上的,西北可能沒有,或者非常稀少。
“什麼?出來了?”
反應過來之後,莫顏尖叫一聲,祝神醫立刻捂住耳朵,“別激動,激動,不然一會兒隔壁又要扒着牆頭了!”
祝神醫說的是張嬸子,想必他也沒少被騷擾。
寒毒的解藥被配置出,莫顏欣喜若狂,直接一頭扎進万俟玉翎的懷中。
感受到軟軟的身子和那種難以言喻的喜悅之情,万俟玉翎彎了彎嘴角,如湖泊般清澈的眸底映起一道道水波。
“不過師父,你確定是解藥?”
莫顏平靜了一會兒,在懷抱中掙脫,察覺自己有些忘形,她摸了摸鼻子,上次也說是解藥,結果害得皇叔寒毒加重。
“師父辦事,你放心!”
祝神醫拍着胸脯保證,昂着腦袋一臉得意,等片刻後,發現自家徒兒仍舊不買賬,他立刻跳腳,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祝二妮,你那是什麼表情?不要拉倒!”
還不等說完,手中的藥瓶已經被搶過,莫顏放在万俟玉翎的手中,然後推着他進入房間內。
“喂,我還沒說完呢?”
祝神醫搖搖頭,壓在心底的那話沒說出口,其中添加了幾味藥材,可能有春藥的成分,所以,徒兒跟着一起進屋,安全嗎?
算了不管了,做人要隨遇而安,不要在乎世俗,發乎情止乎禮都是扯淡。
莫顏給万俟玉翎倒了一杯白開水,二人對坐靜默。
“最近都沒有京都和北地的消息,我大舅舅應該到任上了吧?”
莫顏恍然想起,離開京都之時,表姐呂蓉那張憔悴的臉,在得知她失蹤的消息,表姐一定會傷心吧。
京都高門小姐那麼多,真正被莫顏記掛在心中的沒幾個,即將成爲大嫂的陳英,季寶珠,還有表姐呂蓉。
“恩,呂大人已經到了任上,你的兩位表哥被留在了汴州。”
大舅娘提起過,把表哥送過去,跟着外祖父一起唸書,莫顏點頭,還是皇叔大人這邊消息靈通,“那我表姐呢?”
“還在京都。”
呂家訂好了出發的日子,禮部有人來送行,在之前,呂志進宮,喝了送行酒,畢竟是二品封疆大吏,治理一方水土,万俟御風很重視。
在出發那天早上,呂蓉不見了,上上下下,找不到人,但是時辰已經選好,呂家只能留下幾個穩妥的下人尋找,其餘人出發趕往西南。
“表姐到底還是任性了。”
莫顏嘆息一聲,這種女子喜歡女子的事,在大越算是驚世駭俗,就算有人是這樣,也恨不得藏着掖着,哪裡有公開表達自己的心思的。
“你放心,呂蓉很好。”
京都有南平王府的人暗中保護,而且呂蓉也不是有心人下手的對象,她現在日子過得不錯,自己置個小宅院,和季家隔着一條街。
“恩。”
這種事情,不好明着說,莫顏吞下後半句,只要知道表姐平安就好,人只有這麼一輩子好活,順應自己的心意又何妨。
万俟玉翎吃過藥丸之後,丹田處傳來陣陣的熱度,他的皮膚慢慢染上一層粉嫩的桃色。
莫顏拉着他的大手,被滾燙的熱度驚嚇,壓低聲音,“怎麼這麼熱!”
“無妨,藥效霸道。”
接着,不單單是丹田處,四肢經脈被打通,一股真氣順着四周瘋狂地涌動,万俟玉翎盤腿打坐,引導真氣衝入被寒毒襲擊的丹田。
莫顏怕中途有什麼變故,一直不敢離開,睜大眼睛看着万俟玉翎的變化。
他的身體四周有白色的霧氣,但不是冰寒之氣,而是像一股水蒸氣,又溼又熱,莫顏覺得屋中的溫度上升不少。
穿着薄襖子,她的臉像一隻煮熟了的大蝦,莫顏解開領口,脫下外面的棉襖,只剩下一層裡衣,仍舊熱得不能呼吸。
身體經受不住這麼霸道的衝擊,就要炸開,万俟玉翎睜開眼,眼底一片血紅,只剩下少部分清明。
“怎麼樣,好點了啊?”
莫顏很懷疑,不靠譜的師父會不會拿錯了藥,剛纔應該仔細地詢問的。
“還好。”
沙啞的嗓音,帶着獨特的性感,万俟玉翎點點頭,他的額角處流下大量的汗滴,一滴滴地打在衣衫上。
自從中了寒毒之後,他一年四季身體都是冰冷的,很少流汗。
“可是……”
莫顏有些懷疑,這個樣子哪好了?不會是傳說中的走火入魔吧?
“別過來。”
万俟玉翎發出低吼聲,他現在的下體快要被衝破,很明顯地感覺到變化,若是她到近前,他怕自己會失去長久以來的自制力。
莫顏的臉還貼着面具,小眼睛,塌鼻子,厚嘴脣,可是万俟玉翎通過面具,已經看到了那張絕色姿容的小臉,柳葉眉,帶着霧氣懵懂的雙眼,瓊鼻下帶着水潤光澤的脣瓣。
“爲什麼?”
莫顏還不清楚情況,她想起上次他寒毒發作,也是告訴她不要過來。
“那我去叫師父?”
讓祝神醫看看,沒準知道問題出現在哪裡。
万俟玉翎第一次感到了羞澀,那個坑人的祝神醫一定早就知道藥效,卻不說明,万俟玉翎不可能讓外人進入其中,他凌空一躍,片刻後,莫顏被他緊緊地箍在懷中。
“別動。”
低低聲響傳來,莫顏覺得身下是一具滾燙的軀體。她有些不舒服的扭動一下,感覺如皮膚上飛舞着火焰,灼熱的溫度能把她燒之殆盡。
“我不動……”
莫顏眨眨眼,師父是不是下錯藥了?原本是解毒,結果下成了春藥?
二人緊緊地相擁,貼合的身體沒有一絲縫隙,万俟玉翎心中波瀾起伏,想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從前,他冷心冷情,根本無心男女之事,可自從嚐到甜頭之後,引以爲傲的自控能力,逐漸下滑,若是莫顏亂動,他怕自己會忍不住。
雖然,二人已經定情,可是,他想把彼此的初夜留到大婚那一天,這是他心裡唯一的堅持,對她負責。
如果,一切失敗,他身死,也要爲她,爲莫家安排好退路,大吳是個不錯的選擇,洛祁欠他大人情,應該會照顧好一家人吧。
從前什麼也不在乎,現在,莫家人就是他的責任,這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
一時間,万俟玉翎思緒萬千,二人誰都沒有說話。
祝神醫豎着耳朵,聽牆角,等了半晌,耳朵都酸了,就聽到幾個曖昧的字眼。
解藥裡有一種叫寒極草的藥材,老友那裡藏着兩顆,爲了給寒毒做解藥,祝神醫豁出老臉,騙走一顆,現在正在被老友追殺中。
“玉翎,我下身有些不舒服。”
剛纔二人已經深吻過,看着她帶着水光有些紅腫的小嘴,万俟玉翎低下頭,準備繼續。
莫顏的話語有些不合時宜,可是她真的有些不舒服啊。剛剛覺得不對,下身出了一股熱流,有些黏,結果低頭一看,万俟玉翎的下身處有血跡,她頓時明白怎麼回事了。
天啊,這種時候竟然葵水初至,讓她趕緊找個地縫鑽進去吧!
莫顏囧了又囧,用雙手掩面,感覺到自己沒臉見人。
於是,皇叔大人終於無視自己的慾望,凡事以莫顏爲先,好在過了十四周歲之後,莫顏一直準備着月事帶,這是第一次派上用場。
莫顏被披風包裹着回到自己房間,万俟玉翎打了熱水,全然忘記自己身上沾染了血跡。
祝神醫眼神閃了閃,難到他耳朵不好使了?沒聽到聲響,這麼快就成事了,他得覺得作爲長輩,得通知一下南平王,雖說象徵貞潔的元帕沒有,但是也得把他下體處那塊紅剪下來,以後留作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