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在大越偏北,氣候和京都差異大,三月初還是乍暖還寒的時候,幾天之內,春暖花開,等到了農曆四月初,莫顏已經穿上了夏衫。
這種氣候,讓莫顏不太適應,平日在衙門當值,地下停屍房都是冰塊,寒冷刺骨,等出門見了陽光,又變得火熱刺眼,冷熱交替,讓她頭暈腦脹。
莫顏已經習慣了祝二妮這個身份,一個剛成親不久的女仵作。這個職業,比想象的心酸,沒有光鮮亮麗的綢緞衣裙,每日穿着灰突突的棉布衣褲上衙,等到天擦黑才能回來。
法醫手札已經基本完成,結合現代一些案例,加上這麼久從王老爺子身上學的本事,足以培養出一個優秀的仵作。
在現代,關於公安系統的職責分配非常詳細,而大越,仵作除了驗屍之外,還要配合捕快們勘察現場,尋找蛛絲馬跡。
一個城池,並不是經常發生命案,但是每個城池都有其下屬的縣城,知縣如有破不了的懸案,也會請求府城幫助,仵作們並不如想象的清閒,偶爾也要出一兩趟遠門。
王老七被人劫獄的案子終究還是沒有進展,尚知府對此莫諱如深,因爲劫獄所受的影響,正在回到初始的軌跡上。
明州城的百姓們在此之後,紛紛加固家中的柵欄和院牆,想必是因流竄的山匪,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
停屍房的幾具屍身被最後認領,在衙門的監督下,老太的兒女不情願地爲其下葬,買的是最便宜的薄棺材,粗布做的針腳粗陋的壽衣。
這是莫顏的要求,只有等老太入殮之後,其兒女才能領取衙門的撫卹金。
八個子女因爲棺材板和壽衣等分攤吵吵囔囔,大打出手,後來不知道怎麼了,可能是爲了即將到手的二十兩銀子,又變得親如一家人。
莫顏以爲,若是將老太的屍首交給村裡或者衙門安葬,也是一個不錯的注意,可是她忽略這個時候對親緣的看重,老太有兒有女,兒女們不可能接受這種安排。
繼母殺死繼女一案,情節惡劣,尚知府審訊過後,判婦人秋後問斬,關入地下一層的牢房中。
案子告於段落,莫顏得到尚知府批准的五天休沐時間,她走出衙門,突然覺得外面的天空很藍。
拐到一家有名的老字號酒鋪子,莫顏買了一小罈子王老爺子喜歡喝的散酒,又買上一隻燒雞,到王老爺子家探望。
兩個人的關係,亦師亦友,莫顏對古代驗屍技術瞭解的並不詳細,她有自己的一套理論,雖然精準,有些手法卻不能被這個時代所接受。
結合王老爺子授予的本領,法醫手札編纂更加明瞭。
她知道這個時代的人對手藝看得分外重要,尤其是靠此謀生的祖傳手藝,王老爺子的兒子沒有接班,他一直遺憾後繼無人,莫顏的出現,讓他欣慰,所以很用心的結合過往案例教授,讓她受益匪淺。
王老爺子對莫顏的到來很高興,倒了一大碗散酒,眯着眼睛品了品,立刻品嚐出是他最喜歡的老字號釀造,邊啃雞腿,邊說他當仵作這麼多年遇見最殘忍的案件。
那是約莫三十多年以前,王老爺子還沒有入行。
幹仵作這行,沒有太年輕的,男子行了冠禮之後纔可以入行,是不成文的規矩。
一方面,仵作是個技術性比較強的差事,另外,人們也有迷信心理作怪,覺得幹仵作的,整日和死者打交道,難免會碰到孤魂野鬼,及冠之前,男子未成年,容易被勾了魂。
“王老爺子,您說最恐怖的案子,是什麼”
莫顏託着腮,認真聆聽。她覺得自己算是個有見識的人,在現代沒少接觸各類複雜的案件,當然也有讓人聽着毛骨悚然的。
“我說的恐怖,其實是殘忍。”
王老爺子把一碗酒全部倒入肚腹中,酒勁很快上來,他面堂發紅,放下雞腿,抹了一把嘴上的油,眼中透露出回憶的神色,他的雙眸夾雜着痛苦,身體微微發抖,似乎這是一段他不願意提起的過往。
王老爺子在年幼時,他爹孃爲他訂了一門親事。
難得對方家裡不嫌棄仵作這個職業,他和那個女娃一起長大,彼此約定,等到他到及冠之年,正式接班仵作之後,就成親。
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感情不一般,那個女娃有個很美的名字,柳絮。
王老爺的語氣緩慢,眼中帶着笑意,似乎回憶到當年的美好,片刻之後神色一變,急轉直下。
聽說王老爺子的的老伴去年走的,家裡曾經開紙馬鋪子,都是賺死人錢財,因此纔沒嫌棄王老爺子,好像並不是這個柳絮。
“然後呢”
等了片刻,不見下文,莫顏開口詢問,直覺,這個案子和柳絮有關係。
明州知府衙門在十多年前,曾經走水,當年的卷宗全部損毀,三十多年的案子,莫顏肯定是找不到其存在的痕跡。
“然後”
王老爺子掏出手帕,抹了抹眼淚,雖說並不是他造成,可他仍舊心痛。
兩家是世交,柳絮的爹和他爹一樣,同在衙門當值,平時總在一起喝酒,感情十分要好。
從小,王老爺子就被爹孃灌輸這個思想,要對柳絮好,因爲她將來是他的媳婦,要在一起一輩子的人。cad3;
柳絮如市井中的女子一樣,賢惠能幹,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笑就露出兩個小酒窩。
二人相差三歲,平日無話不談,可能還不到情竇初開的年紀,當年的王老爺子對這些反應格外遲鈍。
後來,柳絮喜歡上了詩文,愛上衙門裡一個負責抄錄典籍的讀書人。
兩個人經常在衙門管理卷宗的屋子裡幽會,最終,柳絮十五歲那年的某月,她月事沒有來才慌了,確定自己懷有身孕。
書生得知之後,支支吾吾,躲躲閃閃,他是明州城最年輕的舉人,想趁着科舉拼一次,萬一中了進士,被授予官職,怎麼可能娶一個小戶人家毫無背景的女子
柳絮得知後,傷心欲絕,又不想坑了王老爺子,最後對爹孃吐出實情,火速嫁給鎮上一個屠戶,屠戶喜當爹,樂不可支,根本不曉得這個孩兒竟然不是自己的
科舉後,書生中了進士,被留在京都做官,並且娶了一個異常潑辣出身高貴的夫人,一次二人吵架,他和夫人扭打的時候傷了命根子,此生不會有孩兒。
書生成親後,只得了一個女兒,他突然想到柳絮,派人到明州打聽,柳絮的生的是個男孩,如今已經四歲了從長相和當時的時間上看,書生可以確定,孩子是他的
“然後,屠戶得知真相,殺了柳絮”
莫顏點點頭,這樣的故事聽的有點多,廖喜兒和戲子偷嚐禁果,同樣生下孩兒,不過不同的是,廖喜兒用自家孃親打掩護,並沒出嫁。
“恩,殺了。”
王老爺子不停地抖動,不但殺人,還讓捆了他一起目睹殺人現場。
屠戶覺得,王老爺子和他同命相連,因爲柳絮懷了賤種而被退親,所以綁了王老爺子,扔到一個偏僻的河邊。
柳絮活生生被砍斷了四肢,只剩下軀幹連着人頭,在此之前,屠戶用同樣的手段,當着柳絮的面,砍了四歲的孩兒。
削掉四肢,只留下頭和身子,扔在一口大缸中,做成人彘,這是大越流傳的一種最爲殘酷的刑罰,和凌遲處死一樣,已經很多年沒有被用過。
屠戶並沒有學問,偶然聽人說起。很多次,他在殺豬的時候不會一擊斃命,而是先砍斷豬的四肢,扔進大缸中放血,有時候順口在傷口上撒一把鹽,聽着豬的哀嚎聲,很有快感。
王老爺子以爲自己也會被折磨致死,屠夫卻沒有動手,而是堵上他的嘴,把他綁在樹上倒掛着,讓他看着下方的一切。
柳絮被做成人彘之後,並沒有馬上死去,荒郊野嶺,沒有人的蹤跡,她毫無力氣,生命在絕望中一點點地消逝,而她的孩兒,被屠戶剁成肉塊,直接喂狗。
已經做官的書生,不能倖免地被切了下體,閹割成太監,屠戶最後抹了脖子,只留下王老爺子一個人被倒掛了一天多,直到有人路過,他才得救。
這是一段被塵封不願意提起的往事,在那之後,柳絮的爹孃悲痛欲絕,先後離世,而王老爺子一直很自責,如果他能多多關心柳絮,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慘絕人寰的意外了
三十多年,每當夜晚做噩夢,當時場景還會不時回放,他飽受着折磨。
只是,當年涉及兇案的人都已經死去,因爲涉及到有京官被切下體,案子血腥殘忍,明州知府極力地壓下,很多百姓並不知情。
一直到離開,莫顏腦海都是王老爺子講述這案件,她想起,在現代卷宗裡,也有秘而不宣的人彘案件,兇手用農用切割機作案,並且割受害人的舌頭,挖出眼睛,將銅注入耳朵,使其失聰,扔到廢棄的廁所裡。幸好那個案子最終告破,兇手被繩之以法。
天已經黑了,衚衕內的人家屋內點燃昏暗的油燈,自家的小院一片漆黑,莫顏抱着胳膊,感覺到有點冷。
暗衛認主,万俟玉翎接手暗七和暗九的勢力,還沒有回來,師父祝神醫爲了逃命,不曉得躲到哪裡,看着黑乎乎的院子,她突然不想回家。
隔壁張嬸子一家坐牢,夜裡沒有燈,也是漆黑一片,衚衕內靜悄悄地,偶爾有兩三聲狗叫。
莫顏孤身一人來到街上晃悠,在這座城池,她沒有親人,身邊只有師父和万俟玉翎。
京都血雨腥風,是非之地,可她突然很想回去,因爲那裡纔有歸屬感。
万俟玉翎用最快的速度做了計劃,施展輕功歸來,卻見院中無人,他心裡立刻一驚,四處尋找,他到了王老爺子家,發現老爺子已經睡下,王老爺子的兒子說在一個時辰以前,莫顏才離開。
一個時辰,她到底去了哪裡
万俟玉翎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他從沒有如此恐懼的時候,即便是曾經打仗,被敵軍圍困在山谷中,他也能淡定自若,等候絕地反攻的良機。
一陣冷風吹過,天空中飄下幾個小雨滴,街道上偶爾有幾道身影,是喝得醉醺醺地醉鬼,彼此攙扶,找回家的路。
万俟玉翎伸出手,感受雨水落入手心的冰涼,強迫自己鎮定。二人暫時還沒有暴露,她有功夫在身,一定是安全的
稀稀拉拉的雨點越來越急,天空中如一個巨大的黑洞,又是一個沒有月亮陰雨的夜晚,就連百姓人家的燈火,也不能給人任何溫暖之感。
莫顏抱着雙肩,踏着沉重的腳步往回走,這個時間,他應該回來了吧
走到熟悉的街口,一個人影早已經等候多時。
万俟玉翎找了半個明州城,最後決定在必經的街口處等待。
雨水已經淋溼了他的衣衫,順着衣角淌水,他的身影如松竹一般挺立,黑暗中,他的眼眸帶着複雜的情緒。
“你回來了。”
莫顏和万俟玉翎走到對面,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有一種做錯事被抓包之感,可是,他不在,她不想回到冰冷的小院
万俟玉翎沒有說話,只是平靜的看着她。
“我就是到處去走走,散步。”
莫顏找到理由之後,立刻變得理直氣壯,她昂首挺胸,故意壓心裡的不安重複,“散步。”
雨越來越大,天地中一片雨的世界,二人面對面的站着,中間隔着一道雨幕。
万俟玉翎神色不明,莫顏想,他可能是生氣了。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下一秒,万俟玉翎的身影快速地轉動,莫顏一個閃神的工夫,她已經被他抱起,屁股上重重地捱了兩下。
“爲什麼打我”
莫顏一手揉揉發疼的屁股,心中委屈。
前世,她是個冷心的女法醫,每天面對的屍體,她幾乎沒有朋友。工作之餘,僅有的那麼點閒暇時間,看看電視,上上網,她已經習慣孤單,孤獨,是一種享受。
穿越後,身邊有丫鬟婆子,有親人,做什麼都不是孤單一人,她還是習慣有人陪伴的日子,面對空屋冷竈,會非常的不適應,所以她願意等,等他回家。
淚水順着臉頰流下,和雨水混合在一起,莫顏倔強地不讓自己哭出聲。
懷中的身子輕輕地顫抖,万俟玉翎摟抱的更緊,在找不到她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會失落,會着急,會胡思亂想,這些,原本都是不可能屬於他的情緒。
二人沉默的淋雨,彷彿這是一種懲罰,許久之後,万俟玉翎才沙啞着嗓子,一字一頓地問道,“爲什麼不回家”
“因爲你不在。”
莫顏雙手摟上他的脖子,二人的胸口緊緊地貼在一起,她感受到,他平靜外表下內心的破濤洶涌,或許,找不到她,他是害怕的吧,可是皇叔也會怕嗎
柔軟帶着委屈的呢喃,注入到万俟玉翎的每根神經和血脈之中,他心底那些害怕和憤怒的情緒,在一瞬間蕩然無存。
莫顏已經要及笄了,雨水讓她身上玲瓏的曲線更加明顯。
万俟玉翎看着她滿含委屈水霧一般的眸子,心中立刻變得柔軟,腦中變得一片空白,他放下她的身體,居高臨下,冰涼的雙脣壓下,二人在雨中纏綿,難捨難分。
脣上,帶着冰涼的雨滴,逐漸轉化爲火熱,這種熱度,能把人燃燒殆盡。
莫顏越來越迷茫,脣齒相互追逐,彼此表達內心裡最真實的情緒。
“唔”
莫顏想說什麼,因爲不專心,再次被万俟玉翎打了一下,他攬着她的腰,加深這個甜蜜的吻。
“以後即使鬧脾氣,也不要讓我找不到你。”
万俟玉翎不是神,不是萬能的,二人藏匿在市井之間,爲了不暴露,身邊沒有暗衛,如果莫顏不見了,他不知道怎麼辦,竟然也有他不能預測的事
“以後不會了,我會安心等你回來。”
趁此機會,莫顏趕緊表示,那些耍小性子以求對方重視的套路,並不適合二人,經歷過生死劫難之後,他們早已經堅定,今日,真的只是個意外。
“恩。”
万俟玉翎摸了摸莫顏的頭,用手輕輕地撫着她的臉頰,二人衣衫上都是雨水,頭髮緊緊地貼在耳邊,可是卻絲毫不顯得狼狽,而是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
“再過一個月,就是你的生辰,過了年,你及笄後,不要再等了,我娶你。”
還有一個月便是五月初九,從去年到今年,過得很快,自從二人定親,彼此有了對方,他只覺得時間不夠用。
前段,衙門諸多瑣事,莫顏被絆住,万俟玉翎堅持每日去探看,看着她在懷中熟睡,這種感覺寧靜又安心,他要看到她,一天也不能分開。
“好。”
莫顏本想反駁幾聲,爹孃的意思是留她到十六歲再嫁人,可是對上皇叔大人火熱的目光,她還是很沒骨氣地答應下來。
十指相扣,象徵一種承諾和誓言,一生一世,只願得一人心,雨水,就是二人的見證。
“我們的婚期,就在明年的五月初九,你十五週歲及笄那一天。”
万俟玉翎單方面宣佈婚期,不容置疑,他的眼眸中帶着笑意,“記得把你大哥的收藏帶幾本作爲陪嫁。”
莫顏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被万俟玉翎抱着往小院走,大哥的收藏莫顏囧了囧,那些可都是命根子,她只得潛入書房,偷上幾本,不過,皇叔大人不是看過春宮圖嗎宮造的都是有名氣的春手畫師,總比大哥的經典吧
莫顏的心思全部被轉移到春宮上,她忽略了一個事實,万俟玉翎真的,真的很沒經驗。
宮造的春宮都是大家之作,正因爲如此,那些畫師更側重於唯美,無論男子還是女子,多半衣衫半裸,動作遮遮掩掩,可以挑起人的,卻找不到關鍵步驟。
二人終於回到小院之中,万俟玉翎進入竈間燒水,家裡只有一個浴桶,二人淋溼,怕是要一起洗個鴛鴦浴了。
莫顏推開房門,總覺得有些奇怪。
這個時候,房門多半是不上鎖的,但是莫顏不同,她有習慣,出門之前必須鎖門。
莫不是,師父他老人家又回來了
摸黑點燃了桌上的油燈,眼前的場景,嚇了她一跳。
內室的箱子被翻找的亂七八糟,很多衣衫都被扔在地上,上面還有鞋印,家中的幾樣簡單的擺設全部不見,其中包括万俟玉翎送她的銀質流蘇簪子。
首飾盒被洗劫一空,莫顏翻找自己的小箱子,驚訝地發現,連月事帶都不見了蹤影。
“夫君”
莫顏站在屋內跳腳抓狂,家裡遭賊了最讓人不能忍受的是,好不容易買來的充氣娃娃竟然不見了她想留給二哥做禮物的這個毛賊一定是個色狼
万俟玉翎聽到呼喚,運用輕功趕到屋內,見內室一片狼藉,十分平靜。
明州城小賊不少,經常有人蹲點守候,一定是趁着二人不在,進門行竊。
“你送的簪子不見了,還有那個,十兩銀子的那個”
莫顏氣得磨牙,遭遇這種事情只能自認倒黴,除非毛賊銷贓,否則家家戶戶家門緊閉,誰知道家裡來了什麼人
看來,二人早就被小賊盯上了
莫顏反思一下,是她平時花銀子大手大腳,其實這已經是最低水平,卻也比連點心都捨不得買的窮苦百姓好太多,所以才被小賊造訪。
好在二人沒有特別的東西,也無書信等代表身份的物件,只是損失了錢財。
“那個東西,根本買不到的,老闆娘那裡只有最後一個”
莫顏憤憤不平,聽說女子生產的時候,按照規矩,要給夫君送開臉的通房丫頭,可她是個善妒且佔有慾強的人,最多隻能接受給万俟玉翎送個充氣娃娃。
“想什麼呢,那東西本是歪門邪道。”
万俟玉翎安慰了幾句,卻不知道,自家未婚妻其實是把注意打到他身上,抓好提前量。
歪門邪道也好,奇技淫巧也罷,總之在大越沒見到有賣這個的商家,莫顏以後恢復身份,更不可能去購買,她有些可惜。小賊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把被褥偷走了兩套,只剩下一牀被子,衣衫只有一個小箱子因爲上鎖沒有被撬開,裡面有幾身換洗之物。
浴桶很大,足足有兩人大小,万俟玉翎打好水之後,全是隻剩下一個褲頭,進入水中,過程迅速得讓莫顏沒反應過來。
“進來。”
低沉的嗓音響起。
“鴛鴦浴”
莫顏腦海中滿是旖旎,她猶豫着,自己是該全身,還是剩下一件遮體的肚兜
最後,莫顏在火熱眸子的注視下,脫得只剩下一件肚兜,万俟玉翎在她身後幫助她按摩肩膀,兩人算是裸裎相見,只是她沒想到,一向清冷的皇叔,還有此情趣,好像好像忽視了什麼。
一雙大手按摩在她的頭部,力道剛剛好,讓莫顏全身心的放鬆,有美男服侍,雖然沒摘下面具,光是看精壯的胸膛就足以讓人噴血三升,而且這個人還是位高權重的第一美男,能享受此待遇絕無僅有。
淋雨之後,洗熱水澡分外舒適,莫顏閉着眼睛享受,不一會兒就發出勻稱的呼吸聲。
沐浴也能睡着,只留下万俟玉翎一個人,來不及擦拭身體,找了一條幹淨的布巾,替她擦身,絞乾頭髮,又換上乾淨的肚兜裡衣,整個過程是漫長的煎熬,軟玉在懷,又是珍視之人,他忍不住有了反應。
於是,洗過鴛鴦浴的万俟玉翎,被迫再次用冷水淋了一遍,摟着自家未婚妻馨香而又柔軟的身子,整夜未眠。
莫顏睡了一個好覺,伸伸懶腰,休沐的日子到了,她有五天時間。
到了明州以後,幾乎沒有閒暇的時日,她拉着万俟玉翎,鬧着要去集市上轉悠,二人買菜,一起下廚,做上幾樣大菜。
“二妮,今兒沒上衙”
賣豬肉的老闆娘很熱情,給莫顏切了一塊大大的五花肉,用油紙麻利地一包,綁繩,“早上新宰殺的豬,你留着吃,香着呢”
莫顏給了銅板,老闆娘堅持不收錢,等了片刻,才紅着臉扭捏地說,“其實,其實我有喜了”
老闆娘都已經快三十了,找了個比他小好幾歲的夫君,她很能幹,他夫君對她很不錯,唯一一點遺憾,是二人成親多年,沒有孩兒。
“你回家吧,我來,大骨頭你就別剁了,萬一閃到腰呢”
老闆娘的小夫君送來一小罐鯽魚湯,和二人打招呼,“二妮,替我勸勸她,賺銀子哪有身體重要醫館的郎中說前三個月得保胎,不能做劇烈活動,她還剁骨頭呢,真不讓人省心。”
“我這不是爲了賺銀子嗎”
老闆娘人高馬大,被夫君訓斥,雖然仍舊直爽的回嘴,可是臉上的羞澀和甜蜜,怎麼都掩飾不住。
她的小夫君是讀書人卻無心趕考,有時候來集市上替人寫寫書信,万俟玉翎也曾擺攤,二人比較熟識。
當年,這位小夫君家中遭難,只逃出他一人,餓暈在老闆娘家門口。
老闆娘因爲長相抱歉,人高馬大,到了二十歲仍舊沒說上親事,被男人們嫌棄是個醜八怪。
老闆娘救了他,並且悉心照顧,過了一年,他堅定地要她。
當時,所有人都說他是上門女婿,其實,他給鋪子抄書,收入穩定,而且比賣豬肉的老闆娘輕鬆,也不用風裡來雨裡去。
大家都等着看老闆娘的笑話,甚至有那嘴巴缺德的人說過,夫妻行房,老闆娘一定會把她的小夫君壓死在牀上。
二人多年無孩兒,背地裡,人們都在說小夫君爲了報恩,才迫不得已,根本沒有與之行房。
可是,夫妻二人不受影響,成親多年恩愛有加,小夫君曾經對万俟玉翎坦言,當年也曾經以貌取人,可是人活一世,皮囊只是外表,再美貌的女子終究會老去,看多了也就習慣了。
最重要的是人心,只要兩個人心如磐石,怎會受流言蜚語的的影響
小夫君在小墩子上墊了一個墊子,這是他的習慣,每當老闆娘要坐下的時候,他都會習慣如此,即使在她沒有懷孕的時候。
夫妻二人招呼上門的客人,老闆娘一邊喝鯽魚湯,用大嗓門指揮她的小夫君,二人偶爾對視一眼,彼此間十分默契。
莫顏接下豬肉,給老闆娘送了一盒她最愛吃的點心,萍水相逢,纔能有此交集,等以後她回到京都,或許以後,沒有再見的機會了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幸福,別人的羨慕不來的,正如二人並肩走在街上,很多年輕的女子同樣把羨慕的眼神放到莫顏身上。
“二妮姐,青松,今兒巧啊,你們上街啊”
趙捕快正在街道上巡邏,手裡抓着一塊烤紅薯,正吃得香甜,見到夫妻二人,趕緊嚥下口中的紅薯打招呼。
“是啊,大人給我幾天的休沐日,我和夫君出門採買,晚上吃大餐”
莫顏對趙捕快很熱情,這源於她在牢中的兩日,趙捕快送來的早點非常合胃口。
“嘿嘿,二妮姐,那咱就不打擾了,啥時候兄弟們做東,請你們吃酒。”
趙捕快憨笑兩聲,盯着夫妻二人的背影發呆。
雖然二妮姐長相平平,卻有一個好夫君,衙門的人都知道,青松只是表面上嚴肅而已,回家立刻做低伏小。
雨後初晴,街道上的青磚縫隙裡還有水跡,二人走在明州城的街道上,莫顏嘰嘰喳喳,樂此不疲地對着商鋪指指點點,偶然點評下商鋪的名字。
不久後,二人就要離開了,或許短時間之內,沒有回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