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顏九成滿肚子的想法,顧覓清就如同一張白紙,在她的心裡只想着項目,壓根沒有胡思亂想。其實顏九成也沒有想多齷齪,他也知道顧覓清不可能跟他如何如何。
一來,顧覓清不愛他。
二來,顧覓清能打死他。
不過,跟一個這麼漂亮的美女同處一室,同處一晚,想想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哪怕就是躺着聊聊人生,聊聊哲學,也是很美好的。
顏九成三下五除二扒拉完飯菜,無比期待地上了牀。
“你說一下地獄之門的事吧。”顧覓清拿過筆記本,戴上手套,將牀頭的按鈕一按,一張桌子從旁邊升起來,再加盞燈,跟審犯人的感覺差不多。
啪地一聲,把槍放到了桌子上。
“你……戴手套幹嘛……”顏九成不由地打了個冷顫。
“習慣。”
得,那一絲絲幻想瞬間蕩然無存。
“你躺着吧,一會兒醫生配好了藥會給你打針。”顧覓清按了下牀頭牆壁上的屏幕按鈕,只見走廊上走過來一個白大褂。
“他們不會走漏消息吧?”顏九成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從在地獄之門見瘋子死亡,讓他真正對自己身份的暴露感覺到了危險,也真正理解了爲什麼之前顧覓清連他腿上不顯眼的痣都要點掉。
作爲一名反間諜人員,身份保密等同於生命。
“在完成任務前,他們都不能離開這裡,而且這裡的通信信號都加密了的,你放心。”顧覓清冷冷地擡起眼:“我跟你說過,在我們這,只有忠誠和死人。”
顏九成不由地又打了個冷顫。
“抓緊時間吧。”
約莫兩小時,顏九成一邊打吊瓶,一邊細細地說地獄之門的經歷,邊說,腦海裡邊浮現出那些人身影,不由地語氣沉重了起來。
而顧覓清則一臉淡定,只聽筆記本噠噠地響,對那些傷感無動於衷。
“死亡的細節不用說,你說一下瘋子還跟什麼人接觸了,任何可疑的人都要進行排查。”顧覓清打斷了顏九成的話,因爲專業而顯得冷靜,甚至薄情。
這讓顏九成的心中滋生了一絲好奇,他看着顧覓清白皙貌美的臉,如果只看容貌,就這膚質就這容顏,撐死了25歲,怎麼看都是可愛單純的女孩子。可是若看眸子,便會發現她眸子裡的冷靜之下藏着一股深深的悲涼,那種有深仇大恨揹負在身上的壓抑感,藏也藏不住。
顏九成想到剛來組織的時候,牆壁上出現的那些去世的科學家,顧覓清介紹其中一個年輕的科學家的照片的時候,神情明顯不對勁;而當犧牲了的重要反間諜人員的遺照出現的時候,其中一個年輕的反間諜人員更是讓顧覓清淚目。
他們是她的什麼人呢?顏九成心想。
“你休息吧。”顧覓清站了起來,走到顏九成的牀邊,俯身關了他的牀頭燈,這一俯身,空氣裡盪漾着她身上淡淡地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今晚你安心睡,我會守着。”顧覓清指了指牀頭的槍。哪怕是組織的秘密基地,可她依舊保持着夜晚絕對不徹底入眠的習慣。
顏九成心裡有些失望,他還挺喜歡跟顧覓清單獨聊天的感覺的。
這時,顧覓清的手錶震動了一下,她按了下去,裡面傳來了一人彙報的聲音:“戰區老高那邊的線人被炸死了。”
顧覓清的眼睛眨了眨,她似乎有些沮喪,但很快恢復正常:“今晚又交火了嗎?”
“對,突然交火了,他被飛過來的彈片正好打中頭部。”
“好。”
顧覓清似乎並沒有出現什麼情緒波動,只說了個‘好’字就掛了電話。比起顏九成看到瘋子抱着特工跳下去那種震撼,顧覓清顯得格外冷靜。
戰爭,是肯定會死人的,誰都知道這個事實,可真的面對和接受,卻很難。顏九成在地獄之門就體會到了這種難,所以對顧覓清如此淡定覺得好奇,也有一絲心酸。
畢竟,生離死別見得多,纔會鎮定吧。
“我還沒有去過真正的戰場,看你這麼鎮定,是不是去過很多次了?”顏九成問道。
“嗯,兩次。”顧覓清的眸子裡閃過痛楚。
“哦?哪兩次?執行什麼任務?”
“兩次都是去接屍體回國,一次是科學家,一次是我們反間諜的隊友,不是去執行其他任務。”顧覓清輕輕地說着。
顏九成心裡咯噔了一下,只有說到那個科學家和犧牲的隊友,顧覓清纔會控制不住情緒,能很明顯地感覺出她胸口的起伏,和控制不住一陣陣溢出來的悲傷。
可見,這是她的軟肋,也是她生命中難以承受之痛,纔會讓接受了頂級訓練的顧覓清情緒難控。
“你怎麼會從事反間諜呢?”顏九成問道。
顧覓清頓了頓,沒說話,垂下眸子,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又似乎是在回憶着什麼,嘴脣痛苦地顫抖着。
“你要是不想說就不說,沒事兒的,我就是多嘴問一句,就是看你年輕又漂亮,如果過平凡人的生活,應該過得很好,居然來從事這麼危險的工作…… ”顏九成連忙補上一句。
“有一個對聯挺好。”顧覓清笑了笑,將痛苦壓了下來,臉上恢復了冷靜的神情:“環境迫使我必須從事這項工作,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對聯:青山原不老,爲雪白頭; 綠水本無憂,因風皺面。”
青山原不老,爲雪白頭;
綠水本無憂,因風皺面。
無論是青山還是綠水,原本都是美好的,無憂無慮的,卻因爲環境而爲雪白頭,因風皺面。似乎這是人類無法逃離的宿命。
雪是青山的軟肋,而風是綠水的軟肋。
你逃離不了。
顧覓清顯然也有自己的軟肋。
“是因爲那位死去的年輕科學家,還是因爲那位犧牲的反間諜成員?”顏九成問道。他十分清楚,這兩人肯定跟顧覓清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當她第一次介紹那位科學家的時候閃動的眸子;當她第一次介紹犧牲的反間諜成員的時候,落到其中一張臉上顫抖的雙脣。
這兩人,便是讓青山白頭的雪,讓綠水漣漪的風。
顏九成這麼一問,顧覓清的脣緊緊地抿着,似乎在強忍着什麼。
“我就隨口一問,你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顏九成連忙說道,不知怎的,看着顧覓清那張強忍痛苦的臉,他有些心疼。
這種心疼之下,又似乎藏着一點醋意。
這時,房間裡顧覓清牀頭的電話響了,她看了一眼後立刻接了起來:“頭兒。”
來電的是老者。
“嗯,好,好,我知道了。”顧覓清掛了電話,看向顏九成:“你跟我在戰區的身份確定下來了,你的身份證辦下來,叫顏九,東華國際雜誌的戰地記者,三年前在戰區採訪過,到時候去了那裡,你直接聯繫跟喬治約好的那個人,我配合你。”
顏九成點點頭,他有些擔憂地說道:“我槍法不準,打鬥也不行,心裡沒底。”
“我的身份是你的助理,記者助理,會24小時在你身邊,你放心,我槍法準,打鬥也厲害,而且,反間諜這份工作最重要的不是身手,而是腦子。”顧覓清指了指自己的大腦。
這倒是真的。
地獄之門之行讓顏九成也明白了這個道理:能打的未必能走到最後,反間諜這工作最重要的是腦子和判斷能力,會借力借刀,纔是最重要的。
不過……
“你怎麼24小時在我身邊?”顏九成問道。
晚上,總是分房睡的,而晚上也是暗殺的高峰時期。
“我除了是你的助理,也是你的女友,會跟你同吃同住同睡,所以能24小時保護你。”顧覓清一字一頓,說道‘同睡’的時候,她的臉似乎微微紅了紅。
顏九成眼珠子差點蹦出來,同時差點蹦出來的還有口水。
真不是他是個小人,而是這麼漂亮的一個美女24小時保護,無論擱哪個男人,都會竊喜的。
“你放心,我會喬裝的,讓自己丑一些,不會引人注目。”顧覓清說到這裡,很是懊惱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臉,別的女間諜都是把自己化得更漂亮,好吸引目標人物的注意,而顧覓清這個反間諜人員則要把自己化得醜一些,好躲開他人的注意。
“既然你我的身份確定了,我也該告訴你,你剛剛的問題的答案。”顧覓清說着,手在枕頭底下摸了摸,摸出了一個小小的黑色密封的袋子。
“剛剛你問我,那位科學家和犧牲的隊友跟我是什麼關係,如果我們的身份不是男女朋友,我不用回答你這個問題,但現在是男女朋友,我們得像男女朋友,那我得跟你說清楚,免得你心生芥蒂,讓他國間諜覺察出來,那就危險了。”
顧覓清伸出手,將這個小小的黑色密封的袋子遞給顏九成。
顏九成伸出手接了過來。
“你小心點。”顧覓清十分寶貝這東西,有些緊張地提醒了一句。
顏九成小心翼翼地打開這小小的密封的黑色袋子,裡面有一個薄薄的用柔軟輕薄的泡沫墊包裹起來的東西,看得出是定製的泡沫墊,十分精緻。
從泡沫墊裡抽出來,是一張小小的七寸照片,被小心翼翼地過了塑。
上面是一個年輕男人。
“對。”顧覓清點點頭:“你的判斷沒有錯,那兩人確實跟我關係密切,他們其中一人是我從事反間諜的原因,就是照片上這個人,我可以告訴你,也必須告訴你,這位跟我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