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九成十分不爽地將褲子一提,作勢要當着鏡頭的面撒泡野尿,宣林一看連忙拉住,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後背:“顧覓清是女孩兒,別這樣。”
顏九成自然知道顧覓清是女孩兒。
他就是因爲顧覓清是女孩兒,他才這樣的。
他心裡明白,他只是作勢,嚇唬嚇唬這個在鏡頭後面一直瞅着他們的女人,將心中那股焦躁發泄出來,並不是真的要把那地方露出來給人看。
嚇得人一哆嗦,這是他要的效果。
在又餓又累又緊張的環境之下,被這個悉悉索索的鏡頭弄了兩次神經繃緊,讓顏九成露出了他一部分真實性格。他就是那種看上去很老實,可是骨子裡其實很江湖的人。這種江湖感跟老吊的還不一樣,老吊的性格大開大放,我就是跑江湖的。
可顏九成不這樣,通常情況下,他是藏着掖着的。
這種藏着掖着,是來自於他所接受的教育,學校的教育,家庭的教育。
在家裡,優秀的妹妹永遠受着最多的注目,他一直是那個陪襯,而多年的陪襯讓他練就了圓滑的本事,他知道,自己既然不太優秀,那麼就老老實實的。到了學校,在老師面前,他也是個乖乖讀書的男生。
可背地裡,他是前擁後簇的九爺。
人都知道,顏九成不好惹。惹急了,他把你揍了,老師都不會相信是這個老實學生顏九成先動的手。屬於人前嗷嗷一委屈,人後啪啪兩拳打得你找不着北的主。
蔫兒壞。
蔫兒壞的人,在這個組織看來卻是最大最大最大的忌諱。這種人,有能力,還圓滑,可是一旦到了關鍵時刻,萬一脾氣一上來,蔫兒壞了,那可是要出叛徒的。而蔫兒壞的人,你還不能單純地狠削,這類人軟硬不吃。
老者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着屏幕上提好褲子的顏九成。蔫兒壞的人,看上去紀律性很好,可一旦扯着他的性子了,紀律性極差。
這鏡頭三番五次惹到了顏九成,扯着了他的性子。
在反間的人選裡,這種人是要重點*的。
至於怎麼削,論辦法,顧覓清那裡多得是。
“我就是有點煩。”顏九成提溜了一下褲子,隨後就壓住了自己的脾氣,他邪笑了幾聲,看向了鏡頭:“老是被他們盯着,被玩弄於股掌之間,有點不爽,嚇唬嚇唬她。”
同樣有些脾氣焦躁的宣林笑了笑,隨後繼續回到老吊的身邊幫忙。
論紀律性,宣林是最強的那一個。
突然,顏九成的左側臉被一個光亮照了一下。
這個光亮,讓三人的血液瞬間沸騰了,顏九成的立刻轉過頭看向光亮出現的地方。
一束火苗印在他的瞳孔上,微弱地跳躍着,隨着老吊熟練地又加了一些枯草。
唰唰唰……
那束細小的火苗突然燃燒,印在顏九成的整個眼球裡,伴隨着顏九成的笑意,充滿了希望,生的希望,就這麼燃燒了起來。
顏九成與宣林同時跳了起來,在空中激動地揮舞了一下拳頭,隨後兩人同時發出極低的,極度控制住激動心情的兩聲驚喜的叫聲。
老吊將一個火把點燃後,閉着眼睛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渾身溼透了的他擡起眸子看着自己兩位隊友,生死共存的隊友,露齒一笑。
白色的牙齒,火光,老吊滿頭的汗水和漫天的星斗一起閃光。
這是顏九成此生見過的最美的畫面,沒有之一。
鑽木取火談何容易,哪怕做了火弓,也需要耗費極大的體力,哪怕是對於熟練工老吊來說,尤其空着肚子的情況下。
“走,去樹林,這次我們的速度要快一點了,注意火把別滅了。”老吊站了起來,他的手臂和腿都有些發抖。
話剛說完,三人同時屏住呼吸。
說着,他伸出手指了指遠處的樹林:“去那裡打個樹牀,燒上火,可以讓我們相對安全地度過今晚。”
宣林也點點頭,緊跟在了老吊的後面。
“什麼樹牀。”宣林問道,他伸出手:“把羊腿給我吧,我體力還撐得住。”
“最簡單的,猩猩搭的那種樹窩,在樹上把樹枝編起來,成一張普通的牀,然後在大樹底下生着火,湊合過一晚,就是怕蚊蟲…… 。”老吊說着,伸出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四處看了看,把羊腿遞給了宣林,隨後他快走兩步蹲了下來,很是高興地扯下幾株有着橢圓形葉子的草,笑了起來:“鬼針草!這下不怕蚊蟲了。”
鬼針草是大自然賜予人類的天然的殺蟲劑,能長到30釐米高,只需要把這種草放到火上燒,就會散發出讓蚊蟲難以忍受的氣味,順着火的氣息飄到上方的大樹,驅走蚊蟲。
遠處,傳來了一陣陣動物的叫聲,聽着像狼的聲音。
擡眼望去,似乎又看到了幾個明晃晃的眼睛,讓人毛骨悚然。這是現在有火把和簡易狼牙棒在手,三個人的底氣足了很多,腳下也加快了步伐。
火,真的是個好東西,尤其是在這野外。
茫茫星空下,三個小小的人類快步走着,舉着如同天上星星一般的火把,這一幕,美極了。顏九成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天,在危機四伏地野外,跟着自己的兄弟,舉着火把朝着樹林跑去。
火,呼呼的。
風,也呼呼的。
狼,在叫着。
約莫快走了十幾分鍾,期間伴隨着走走停停,樹林就在眼前。黑乎乎的,一大片不知名的大樹野蠻地生長着,樹底下落了一堆的枯葉。
“真爽。”顏九成突然說道,他笑了起來。
“你這人心態真好,難怪他們會挑中你。”老吊也笑了起來,到了樹林外圍,有火,有樹,有狼牙棒,生的希望大大增強。
“你不覺得爽嗎?”顏九成高高地舉起火把,擡起頭,已經好多好多年沒有見過這麼耀眼的夜空了,那麼多繁星。
不,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耀眼的繁星,周圍沒有人類的氣息,只有野性。
“我以前做夢都想來一次野外生存,就是不知道他們能讓我們在這呆多久。”顏九成有些不捨了起來,他雖然不知道最終的項目是什麼,卻知道一個月後就要開始行動了。邊說着,他邊在方圓二十米的區域巡邏了一番,又發現了一個鏡頭,提溜了過來,放到了火堆旁。
“你們生火烤肉,我做樹牀。”老吊爬樹爬得很快,一下子就上去了,說到底,三個人裡他的體力是最好的,近一米九的個子配上一身的肌肉,讓他在大樹上翻轉樹枝編成牀,顯得遊刃有餘。
只是確實體力到了臨界點,虛汗一個勁地出。
約莫半小時後,在這片樹林最外圍的大樹周遭,用枯刺槐和一些鉤刺的灌木圍成了一個圈,阻擋一些動物進來,大樹底下的火堆燃得旺旺的,鬼針草時不時丟一兩根,一些蟲蟻一個勁地從樹上掉下來。
這鬼針草還真管用。
羊肉被粗暴地簡單分成幾分,放在石頭上靠着,沒有鹽,卻也極香。
“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肉。”顏九成咬了一大口,肉很緊,雖然有些焦了,可一點都不羶。不羶的羊肉纔是好羊肉,多少年的都沒吃到過了,他吃得滿嘴的油。
“我第一次捱餓。”宣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的吃相比顏九成要好看多了,保持了嚴以律己的姿態,只是吃得太快,吞下去卡在嗓子那卡得他咳了好久。
“我捱餓就多了,這算什麼,有一次我沒錢,喝了三天的自來水。”老吊淡淡笑了笑,邊吃着,目光還是很敏銳地時不時環顧四周,依舊保持着神經高度緊繃的狀態,提防着一切危險。
“宣林,你怎麼答應他們做這個項目?”顏九成看了宣林一眼,他骨子裡特別佩服宣林,老吊不知道宣林的牛逼,可顏九成知道,這可是國際上擁有盛名的黑客,這種腦子的人,隨隨便便做點編程方面的工作,工資都高得嚇人。
“我自己開了一家公司,專門做軟件,實在是沒意思,可是繼續做黑客吧,又總覺得不是個路數,他們的這個項目能把我這違法的黑客技術用到拯救科學家上頭來,衝着這個,我來了。”宣林的臉很是白淨,這跟他常年在室內編程有很大的關係。
他有句話特別有名:現實世界只是讓我來補充睡眠的。
這個生活在網絡世界的人,對於現實世界的什麼運營公司,賺錢,是沒有興趣的,哪怕他隨隨便便就能賺很多。而能把自己這方面的能力運用到爲了國家的項目上來,對宣林來說,意義重大。
“能用我的技術爲國家服務,比我年少輕狂地時候無聊去黑服務器,要有意義得多了。”宣林笑了起來。
“你呢?老吊。”顏九成看向老吊,比起宣林的膚色白淨,老吊就是糙皮糙肉了。
“我?”老吊看了看宣林,張大嘴巴咬了口肉,說道:“我沒你們這麼高大上,我就一賊,他們答應我,只要我完成任務,我就不是賊了,我是英雄了。”
“這個不能往外說的,沒有人知道你是英雄,除了國家知道,沒有人知道。”宣林提醒道。
老吊點點頭,不以爲然:“不礙事,我不是爲了成爲英雄來的,只要不是賊,以後不用當賊就行,他們給錢啊,完成了任務之後,我們每個人至少能分三千萬呢,而且每個月都往你卡上打十幾萬,一直到你死,都有。”
“你就是爲了錢?”宣林有些詫異。
“名和利。”老吊糾正道,指了指自己的臉:“在我們農村,面子是很重要的,我是個賊,被抓進去過,我家裡人嫌我丟人,村裡人也笑話我媽。”
說到這裡,老吊似乎紅了眼圈,他長長地嘆了口氣,似乎強調給顏九成和宣林聽,又似乎是說給自己聽,他加重了語氣:“對,我就是想發財,發了財,讓人羨慕我的母親。”
正說着,天空中傳來了一陣轟隆隆地聲音。
遠遠地,看到一架直升機朝着這邊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