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idi拉開門。
咔咔咔咔咔咔……
瘋狂的閃光燈,閃得heidi一時呆在了原地,她甚至嚇得往後退了退,退到了門裡,本能地想把門關起來,卻被一個記者一下拉住門。
“heidi,我想採訪你一下!”
“heidi,我是xx報社的,我想……”
“我是xx電視臺的戰地記者,我想……”
一時間,記者們涌到了門口,只聽得噠地一聲,門關了,heidi的背緊緊地抵在門上,只覺得眼睛晃得慌,心跳都似乎挺直了。她何曾見過這種大陣仗,耳朵嗡嗡的。
“你爲什麼不出去?她肯定害怕。”老吊忍不住問道。
“記者要的就是她最真實的感覺,我去了,她就會有依靠的感覺,越有依靠,越無法打動人心。”顏九成說道。這也是爲什麼戰地記者在很多情況下,並不去幹預現場的原因。
肖爾剋死亡的時候,他沒有衝過去,肖爾克是記者,他懂,配合着鏡頭完成了他人生中最後一個新聞。
肖爾克跟拍黑人女孩的時候,看到她一個人在槍火中,他也沒有衝過去。
這些記者遇到襲擊,看到同伴四處逃竄的時候,也沒有干預,而是自己邊躲起來,邊舉起相機。
戰地記者明白,真實的重要性。
heidi只覺得渾身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從一個從未有人關注的螻蟻,突然變成了被一羣記者,被全世界看新聞的人關注的主角。閃動的閃光燈和紅點閃閃的攝影機,還有操控這些機器的一羣記者。這裡面很多人受了傷,包紮的手還有血,所有鏡頭對準她。
捕捉着她面部任何細微的表情。
“我……”heidi嚇得幾乎要哭出來,可是她忍住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眼淚憋回去後,想着顏九成說的話,強裝鎮定地說道:“好。”
只是聲兒抖得厲害。
越抖得厲害,越牽動人心。一些記者是採取的直播模式,瞬間,整個屏幕都炸了。
“哇,這個小妹妹好緊張!她不知道她有救了!”
“是啊,她還不知道她有救了!”
“這纔是新聞啊!東方那邊的記者拍到的她才救了她,我們的記者拍的什麼鬼東西啊?拍他自己胳膊的傷?!”
老管家擠了過來站到了heidi的身邊,微笑着說道:“那邊給大家安排了羣訪的場合,請。”
隨後,heidi跟着老管家和浩浩蕩蕩的記者隊伍朝着走廊走去,邊走,heidi邊回過頭看顏九成的房間,發現關得緊緊的。她調整着呼吸,知道得自己面對這一切。
我會好好做的,好好做,不辜負顏記者,不辜負他!
雖然heidi不明白輿論會給她帶來什麼,但她想得很簡單,顏記者要她怎麼做她就怎麼做,不能給他拖後腿,不能辜負他。
羣訪的場所安排在一個會議室,很簡單,就一個比較寬的臺階,heidi站在臺階上,一羣記者圍住她。
heidi緊張地手揪住衣角,她不敢看鏡頭。
“怎麼不看鏡頭呢?”一個記者問道。
“鏡頭黑乎乎的,像槍口。”heidi答道,她什麼也沒想,按照顏記者說的那樣,真實地反應。
周圍一陣沉默,這句話太令人心碎了。
“heidi,你家裡幾口人。”記者又問。
“家族……爸爸媽媽兩邊加起來,37口人。”
“他們呢?也在別墅區嗎?”
“都走了。”
又是一陣沉默,這句話再次令人心碎。
“你爲什麼會在那唱歌?”一個記者很是質疑地問道,同行的眼刁,能嗅到顏九成故意擺拍的痕跡,只是不能問很透,否則會被民衆抨擊太冷血。
“我……”
heidi從未當衆撒謊,她有些慌亂和緊張,可卻很堅定,因爲這事兒關係到她的英雄,別說撒謊了,她連命都願意給出的英雄。
heidi頓了頓,低下頭:“今天是我媽媽的忌日,那裡是教堂,我去那緬懷她。”
“緬懷她爲什麼要唱歌呢?”那記者步步緊逼。
heidi擡起頭,露出了影像裡子彈擦過她身體的時候那種冷靜的目光,就這麼靜靜地看着那記者,那記者被她看得心裡發毛。
“這首歌是我媽媽教給我的。”
“正發生戰爭,你卻唱歌,這不是很奇怪嗎?”那記者繼續追問。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heidi。
有的記者嗅到了擺拍的痕跡,又不能說透,盼着heidi自己露出破綻。畢竟這麼一個紅火的新聞居然是擺拍,這也算是新聞了;而更多的記者雖然也嗅到了擺拍的痕跡,卻不願說透,因爲都知道輿論能讓眼前這個整個家族都去世了的孤苦女孩,得到重生,都生怕heidi露出破綻,緊張地關注着。
攝像機的聲音輕輕的。
heidi擡起頭看向黑乎乎的鏡頭,像槍口的鏡頭。她的胸口突然起伏得厲害,嘴脣也抖了起來,可眼裡卻依舊那麼冷,冷到對一切都失去了信心一般。
“那你告訴我,除了唱歌,我還能怎麼緬懷?”
這句話一出口,那記者再不說話。
是啊,除了唱歌,她還能怎麼緬懷?!一個戰區的難民能如何緬懷去世的親人?
“你對未來又什麼打算呢?”一個女記者問出了這個問題,這個問題讓heidi心中一動。就在剛剛,顏記者就告訴她會有人會問這個問題,也告訴了她如何答。
他怎麼那麼厲害?怎麼知道肯定會有人問這個問題?
其實原因很簡單,並非顏九成安排了人刻意問這個問題,而是人大多是善良的,能來戰地拍攝的戰地記者善良者更居多。肯定會有人問這個問題,因爲這個問題能真正地解救heidi。
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呢?
這個問題,heidi以前不敢想,在戰區的一個難民有未來嗎?沒有,能活着就不錯了,未來是最奢侈的事兒。
“我……我……”heidi開始結結巴巴。
她有些膽怯地看了站在不遠處的老管家一眼,又怕迎着他的目光,躲閃着。
在戰區最大的未來是什麼?是別墅區,在別墅區有份好工作,便是這裡的難民最大的幸福了。離開戰區?哪那麼容易,前年,周圍的幾個國家還容納難民,後來都關閉了。
沒有任何一個記者有權利帶heidi離開,這是真實的戰場,是真實的世界,她離不開。
若一個國家處於戰爭中,而周圍沒有國家接受難民的時候,除非你有能力有資源能第一時間逃出去,否則,只能像heidi一樣留在這兒,等死。
“你說吧。”老管家見heidi哆哆嗦嗦的,忍不住開口。
“我想留在別墅區,有一份工作,能活下去。”說到這兒,她的眼淚噙在了眼裡,忍着,沒有滴落。顏九成跟她說的是要她說要留在別墅裡唱歌,可她不敢說。
無論有什麼工作,一份工作就可以了,唱歌不唱歌的,無所謂。擦馬桶都行,只要能留在別墅區就好。
“當然可以!”老管家一聽,立刻接話。
“你唱的什麼?”
“對,唱一下吧。”
採訪繼續,記者們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老管家一直在一旁守着,他也怕heidi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畢竟三國政府在這裡亂戰,民不聊生。眼下這情況,採訪不能過久。
“這樣,今天的羣訪就到這,各位記者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heidi,今天她受傷了,得先去休息,明天再……”老管家使了個眼色,工作人員立刻帶着heidi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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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說自己想留在別墅區唱歌。”宣林看了看報道,說道。
“不礙事。”顏九成微微笑了笑:“她被輿論關注過,以後來的戰地記者,只要到別墅都會想拍拍她,看看她的近況,也會要她唱唱歌,她能謀得一份好工作。”
“不會被暗殺吧?”宣林有些忐忑。
“不會。”顧覓清很肯定:“你以爲殺手組織閒的沒事做?暗殺這麼一個手無寸鐵的輿論中心的人,沒必要。至少在最近不會。”
“那過了這陣呢?”
衆人沉默了。
“有輿論關注,或許她能出去,等任務完成了,要組織想想辦法給她弄一個能離開的護照吧,但是……”顏九成欲言又止。
“但是我們不能再幹預這件事,我們的任務是營救科學家,報道heidi的事兒,我們只能插手到這裡。”顧覓清接過話頭,面色嚴肅。
“對,我們不能再幹預,免得節外生枝。”顏九成認可顧覓清的做法,他站了起來,朝着顧覓清伸出手:“走,我們跟她餞行一下吧。”
人生在世,終有別離。
這本是人之常事,與heidi的別離,顏九成並不會覺得有多難過,因爲她未來可期,退一萬步說,哪怕後續沒有把她從這裡帶走,帶到自由和平的國度,她在這戰區能謀得一份工作,而且是輿論會持續關注她的工作,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人生在世,終有別離,heidi無意中捲入這場兇險,也是時候讓她遠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