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兼程的趕路,一行人抵達陳留縣的時候,已經清晨了。永王李璘打着哈欠來到縣衙,才發現這裡的條件比開封縣還要差上許多。
而且戍衛本地的幾百團結兵,依舊是聽從方重勇調遣,完全不鳥永王和他麾下的幕僚。
這讓李璘感覺很不爽,又毫無辦法。
不過雖然他一直在抱怨,但高尚居然始終一言不發,完全不像平日裡那般挑剔。
李璘懶得理他,又困又累之下,居然在縣衙內院一間普通的廂房,一張普通的牀榻上睡着了。
這一睡便是到了黃昏,晝夜顛倒之下,入夜後李璘反倒是感覺精神亢奮又異常空虛。
好久沒近女色了,心裡像是有一團火。好像要女人啊!
李璘心中一陣陣的急躁。
可是,他的妾室都沒跟着一起來,全都留在齊州了。只有王妃侯莫陳氏跟着高尚他們一起到了汴州。
侯莫陳氏雖然貌美,但如今已經年近三旬,生過幾個孩子,早已不復當年絕色,李璘對她已經提不起精神來了。
左思右想,李璘無奈長嘆一聲。
正妃就正妃吧,總不能讓下半身的小兄弟“餓着了”。
然而,正當李璘準備讓守候在屋外的高尚,去叫侯莫陳氏過來侍寢的時候。次子李儹滿臉焦急的衝進屋子,手舞足蹈太過激動,反倒是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還是高尚處亂不驚,他上前對李璘躬身行禮道:“殿下,送我們來陳留的管崇嗣,帶走了宇文娘子,已經離開這裡好幾個時辰了。”
哈?
李璘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宇文娘子就是他的兒媳,次子李儹的正室夫人,二人成親的時間不長,而且聚少離多。
李璘帶着子嗣離開長安時,宇文氏都不在身邊。後來是因爲長安亂起來了,後者才坐船來齊州的。
新婚燕爾摸都沒摸夠就分開,新鮮勁還沒過去,李儹自然是很捨不得這個新婚夫人。
當然了,這也跟宇文氏年輕貌美有關。嗯,應該說她是李璘兒媳中最爲貌美的那個。
李璘不是基哥,不會打自己兒媳的主意。不過他也對爲什麼銀槍效節軍突然“發狂”,感覺詫異。
那幫人是丘八不假,但方重勇治軍森嚴,不聽話的早就被搞死了。從未有過強搶民女之類的事情發生,更別提是永王的兒媳了!
很顯然,管崇嗣是被人授意這麼做的,其心可誅!
李璘的面色頓時便陰沉了下來。
“你先去門外候着。”
李璘不耐煩的對李儹擺了擺手。後者不肯離去,咬着牙想說什麼,卻是被眼前的永王一巴掌扇在臉上。
“沒用的東西,杵在這裡做什麼?難道你在這裡就能把宇文娘子救回來嗎?”
李璘對着李儹怒吼道。
李儹只好不情不願的退出廂房,就剩下李璘與高尚二人獨處。
“你以爲如何?”
李璘沉聲問道,面色如那烏雲密佈的天空一樣,都要滴出水來了。
“這是那方清在試探殿下。宇文氏不過是顆棋子而已。”
高尚面色平靜說道,似乎一點都不爲宇文氏的命運操心。
李璘微微點頭,如果管崇嗣抓走侯莫陳氏,也就是永王妃,那李璘跟方重勇就是不死不休,再無迴轉餘地了。
可方重勇派人抓走李璘的兒媳……貌似敏感性並不是那麼大。
“這樣吧,你拿着孤的親筆信,走一趟開封城。就說都是一場誤會,讓方清把宇文娘子送回到陳留就行了。”
李璘輕嘆一聲,已經被這種狗屁倒竈的事情給整無語了。
他下半身的小兄弟都還餓着呢,自己的兒媳居然被人這樣光天化日之下擄走了!
雖然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也不得不重新再忍!
因爲形式比人強啊!
方重勇手握刀兵,李璘又能怎麼樣呢?
“殿下,如果那方清說,是宇文娘子請求管崇嗣帶她走的怎麼辦?如果那方清請殿下讓李儹與宇文娘子和離怎麼辦?
休書要不要寫,人要不要放?”
高尚非常冷靜,只是面色平靜的反問道。
這下可把李璘給問住了!
是啊,如果被外人知道,方重勇強行要求他兒子與兒媳和離,那不是更加打臉麼?
不同意行不行?
不行,今日帶走一個人,別人十個月後還你兩個人!這夠不夠恥辱?
類似的事情就是要快刀斬亂麻,處理得越快越好!
處理越快,丟臉越少!
“那你覺得怎麼辦纔好?”
李璘有些不耐煩的詢問道,他心中也不得不承認,高尚確實比自己聰明。
“讓李儹寫休書,就說宇文氏行爲不檢,淫亂後宅,殿下再給他物色一門親事便是了,不礙事。
其他的,裝聾作啞即可。”
高尚輕嘆一聲說到。
天下姓宇文的女子何其多!只要李璘不提,無論是方重勇,還是他手下身邊多一個宇文娘子出來,都不會引起什麼波瀾。
女人算什麼,面子纔是最大的!
“唉,孤不甘心啊。”
李璘長嘆一聲,被人欺負成這樣了,都不能反擊,那還算是個男人麼?
“殿下,您是要當天子的人。漢高祖當年尚且說過分我一杯羹這樣的話,現在這點委屈又算什麼呢?
那方清畢竟沒有搶王妃啊。”
高尚耐心勸說道。
很多事情,表面上看似乎很嚴重,但仔細想想,似乎又沒那麼嚴重。
不就是兒媳被搶了麼?
這個兒媳又沒生育!又沒有子嗣!
聽了高尚這番話,李璘終於冷靜下來了。
是啊,不就是一個過門沒多久的兒媳被搶了麼?問題很大麼?
“方清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璘面色不悅詢問道。
高尚無奈嘆了口氣說道:“他想看看殿下能夠忍到什麼程度。如果殿下現在就去開封縣討要宇文氏,勢必會碰個軟釘子。旁人看到殿下居然連被擄走的兒媳都要不回來,必然明白跟着殿下毫無前途可言。”
他不得不耐着性子給李璘解釋利害關係,因爲這位永王殿下的腦子,實在是不太夠用。連方重勇隨手丟出來的權術招式都接不住。
去開封縣,只會被人瘋狂打臉還無可奈何啊。
高尚在心中替李璘感覺惋惜。人生,常常就是這麼的無奈。
“這麼說,孤就只有忍耐咯?”
李璘面色不悅反問道。
“殿下,您登基爲天子以後,時間在您這邊。那方清帶兵打仗一直贏的話自不必說,一旦輸了,殿下的機會不就來了麼?
現在與其爭鋒相對,沒有任何意義。反倒是會壞了殿下的大事啊!”
高尚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了無奈的現實。
是的,現在李璘連自保都是問題,就算不提方重勇這一茬,外界的強大壓力,李璘一個人扛得住麼?
他扛不住的!
既然扛不住,那就只能方重勇頂着咯!
既然寄希望於對方當頂樑柱,搶你一個兒媳怎麼了?很嚴重麼?
比丟命還嚴重?
高尚所說的,可謂是字字珠璣。
“那就這樣吧,你出去跟李儹說,讓他寫休書。你帶着休書去開封縣,當面交給方清。”
與其被人強搶兒媳,倒不如提前把兒媳休掉趕出家門。在家門外面被人擄走,那就不算被人羞辱了唄。
李璘用阿Q一般的精神勝利法安慰了自己一番,他的心情莫明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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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李璘似乎沒有聽到門口有打鬧的聲音。
這位永王殿下感覺有些奇怪,李儹這廝一向都很倔的,強迫他寫休書,他又怎麼會不鬧騰呢?
李璘推開門,發現李儹跪在地上,額頭碰地不肯起來。
高尚對李璘攤開雙手,表示李儹這傢伙真是色迷心竅無藥可救了。
“父親,如此奇恥大辱,孩兒忍不了啊!請父親爲孩兒做主!”
李儹伏跪在地上大喊道,淚水已經落到地上。
“罷了,孤陪你走一遭吧。”
李璘無奈嘆息說道。他終究還是忍不住,放不下面子。
高尚擡起僅剩下的那隻右手,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把話憋了回去。
或許,一個人遭受到打擊纔會成長吧。外人說再多都是沒用的。
他忍不住輕嘆一聲,悶不吭聲的跟在李璘身後。
……
開封府衙大堂內,管崇嗣領着一個穿着淺紅襦裙的年輕小娘,一臉尷尬的模樣。
這女人是他搶來的,但並不是因爲他好色,而是方重勇吩咐他這麼幹的。
“宇文娘子,你有子嗣沒有呢?”
方重勇溫言問道。
“沒,沒有。”
宇文潔小聲說道,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她早就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對自己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在漕船上的時候,她就注意到方重勇經常用那淫邪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着。還時不時跟身邊的壯漢交頭接耳,指指點點的。
像是在評價一件貨物。
宇文潔跟丈夫李儹提過很多次,但是李儹總是安慰她說:永王的兒媳,不可能有人敢動的!
“嗯,那從今日起,你便不是李儹的夫人了。
而是他的正室夫人!”
方重勇指了指身邊的何昌期道。
“誒?”
在場三個人異口同聲,分別是方重勇身邊的何昌期,宇文潔這個小娘子,還有她身邊的管崇嗣。
“節帥,末將那時候只是開玩笑啊……”
何昌期一臉緊張,漲紅了臉湊到方重勇身邊辯解道。
他當時也就提了一嘴,說這小娘子不錯什麼的。結果方重勇居然派管崇嗣把宇文氏給搶回來了!
“怎麼,你現在翅膀硬了,連本帥的軍令也敢不當回事了啊?”
方重勇瞪了何昌期一眼,示意他不會說話就閉嘴!
管崇嗣也傻眼了,老子辛辛苦苦拉下臉搶來的美人,還把永王那幫人得罪乾淨了,原來不是賞賜給我的啊!
何老虎要搶親,這夯貨怎麼自己不去讓老子去?
“一個蘿蔔一個坑,你着急什麼,本帥都有安排!”
方重勇虎着臉呵斥管崇嗣道,似乎一眼就看穿了這位丘八內心的想法。
“啊,沒事沒事,末將恭喜何將軍。”
說完管崇嗣連忙灰溜溜的退到一旁。
宇文潔是最傻眼的一個,她原本想的是,當方節帥的妾室,似乎比朝不保夕的李家兒媳要強不少,這樣似乎也不壞。所以這一路她根本不慌。
沒想到居然是將自己賞賜給麾下武將的。
也太寒磣了吧?
“節帥,奴,奴已經是有夫之婦了呀。”
宇文潔不甘心的提醒道。
“沒事,你已經被李家休妻,被掃地出門了。”
方重勇不以爲意的擺了擺手。
“可是我夫君沒有寫休書呀?”
宇文潔都要急哭了。
“之前沒寫,但是現在寫了呀。本帥現在就幫你寫,等會把休書送到永王那邊,讓他蓋個章就行了。”
方重勇哈哈大笑說到,大堂內的武將都跟着一起大笑。
“段秀實!婚宴準備好了沒有?”
“回節帥,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入席!”
段秀實憋住笑,走到方重勇面前,拍了拍胸口大喊道。
“何老虎,帶着你的新娘子,準備入席,今天啥事都不幹只管吃喝,一直鬧到你進洞房爲止!”
方重勇大喊了一聲,何昌期也不含糊,直接把宇文潔扛在肩膀上就走。
“洞房!”
方重勇跟在何昌期身後大喊道。
“洞房!”“洞房!”
“洞房!”“洞房!”
銀槍效節軍的一衆將領都跟着起鬨。
一行人來到一間大院落內,裡面早已坐滿了賓客。就連李筌、劉晏這樣的文人都到了。
如果是方重勇自己要納妾,搶永王的兒媳,估計會被很多人詬病其人品。
但方重勇是爲了給何昌期討老婆,去搶了永王的兒媳,那就是另外一種說法了。
唐人性格奔放大方,就是喜歡如方重勇這般爲部下出頭,不惜得罪人的豪氣!
至於搶女人對不對,這要怎麼說呢?
誰要是連自己的夫人都護不住,那不是個廢物是什麼,他敢不敢拔刀?只怕是連拔刀的勇氣都沒有吧?
既然丈夫護不住妻子,那老婆被搶了也是活該呀!
“都吃好喝好啊!不醉無歸!
何老虎,你今天先洞房,必須的禮儀後面再來補。
來,開席!”
隨着方重勇一聲令下,婚宴終於開席了。隨便喝了幾杯酒,他便找了個由頭離席。
方重勇走出院落來到街面上,便看到韋子春似乎如熱鍋螞蟻一般,在門口走來走去的。
“方節帥……”
看到方重勇出來了,韋子春似乎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感覺是在多此一舉。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老虎看上了宇文娘子,就成全他們吧,你說是不是這樣呢?韋舍人。”
方重勇看着韋子春的雙眼說道,很有壓迫感。當一個人言行一致,知行合一的時候,他身上的氣勢總是很正。現在的方重勇就是這樣,絲毫都不感覺愧疚。
“但她是永王殿下的兒媳啊。”
韋子春長嘆一聲,不知道要怎麼去說服拿着刀的辯手。方重勇不是爲了給自己搶女人,而是給部下討老婆,他還是打心底裡佩服的。
只是作爲永王的首席幕僚,韋子春不能看着宇文氏就這樣稀裡糊塗成爲何昌期的夫人。
屁股決定腦袋!
“本帥知道她是永王的兒媳,但是我的部將很喜歡她呀,所以只能委屈委屈永王殿下咯。
韋舍人以爲如何?”
方重勇目光灼灼看着韋子春,語氣已然有些嚴厲起來了。
“殿下,拆散他人的婚姻,這種事情不好。己之不欲勿施於人啊!”
韋子春硬着頭皮說道。
“韋舍人,有件事你不明白。”
方重勇雙手叉腰,看着來往於街面的行人與商賈。
韋子春道:“願聞其詳。”
“宇文氏已經被休了,所以本帥不算是搶,明白麼?”
“那麼節帥,敢問休書何在?”
韋子春不服氣的質問道。
“不着急,等會宴席散了,我便回府衙給你寫一封休書讓你帶去給永王。”
方重勇淡然說道。
哈?
這話說得韋子春懷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