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那顆激盪不已的心,在看清李世民身後跟着的人後,頓時瓦涼成了一片。
兩眼冒着火光的高陽,恨不得縮成一團的房遺愛,臉上寒的能刮下來一層冰花兒的房玄齡……別人她就不用看了,就這三位就足夠讓她自行排演出一幕精彩的話劇了!
現在這個局面已經不是她能左右的了,輕嘆了口氣,跟着衆人一起向皇帝行大禮,然後就縮回角落裡當壁花。實在不能怪她見死不救,房遺愛這傢伙真的是太欠教訓了!他跟公主槓上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會連累家裡上下嗎?永寧內心的小人再次出現,不停地拽着滿頭的黑線捶地:那傢伙肯定是在逞英雄,要是出了事一定會高喊什麼“好漢做事好漢當”、“要頭一顆,要命一條”……
永甯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幾年來的努力都打了水漂兒了,就房遺愛這種人,腦子裡一根筋,認死理兒的程度已經到了撞翻了南牆都不會回頭的地步,讓他行事三思而後行,還不如指望豬會上樹呢!這次被父親大人逮個正着也是好事,狠抽這傢伙一頓,就算抽不改他,好歹也能讓他在下次遇見高陽公主的時候,能記得起來爲什麼挨的這頓打,要是知道怕那就更好了……呃,他要是捱打了,會不會把這頓揍記到高陽身上?然後兩人再新仇舊恨加在一起鬥得個天翻地覆?!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永寧就忍不住狠狠地甩了甩頭,似乎想要把這想法帶給她的驚嚇甩出去,她突然覺得應該向父親大人提個建議,把房遺愛攆出長安纔好。這對冤家再怎麼能鬧騰,只要見不着面不也沒轍?等再過個幾年,兩個人年紀大些了,想來是會好些的……當然,要是今天這事能刺激的父親大人趕快給房遺愛訂門親事,絕了他做皇帝女婿的可能,那就再好不過了。
永寧正在那裡翻來覆去的思前想後,沒提防突然被人拽着胳膊拉了起來,她還沒看清拉她的人是誰呢,就被拖前了兩步跪在了地上。“低下頭,別亂動!”當房遺直的聲音小聲的在耳邊響起,她才知道拽她的人是自家大哥。
雖然低着頭,可是她畢竟幼小,前面又有人擋着,於是還是能夠用眼角掃視出來當下的情況。她跟房遺直跪在第二排,他們前面跪着的是房玄齡和房遺愛,雖然她反應過來的有些慢,可是房玄齡最後說的兩句話,還是讓她明白過來:他們這一家四口跪在這裡,是在請罪呢!於是心裡對房遺愛的惱怒更甚。
皇帝怪罪不怪罪那是皇帝的事,但是這罪該請還是要請的,這是態度問題!房玄齡一生謹慎,在這些事情上是從不肯落人把柄的。他剛纔那番請罪的話,雖然永寧沒聽全,可是卻是句句都撓在李世民的心上,一時間竟覺得天下忠臣莫有過房玄齡之人!
李世民這心裡一得意,行動上就帶了出來,大笑着親自上前攙起了房玄齡,說道:“愛卿太多慮了,不過是孩子間的爭執,哪裡就用得着請什麼罪呀?再說了,你家這二郎,我倒是挺喜歡的,直率坦蕩,是好個好孩子!”
得!房遺愛跟公主鬥氣,反倒鬥出了個“直率坦蕩”的評價!
房家三個腦子清醒的人,看着一臉洋洋得意、挑釁似的看着高陽公主的房家二郎,一個個恨不得現在手裡有根鞭子,立馬把這混帳東西抽個生活不能自理!這丫的太氣人!
連一向以溫和著稱的大唐宰相房玄齡大人都淡定不下來了,後槽牙咬的嘎吱直響,手指也隱約可見的在衣袖裡摩挲着,想來今天這頓打,房遺愛是一定躲不過去了。
等永寧再次被房遺直拉着坐下,才發現單間裡已經大變了模樣,空間似乎大了許多,她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應該是把兩個單間中間的隔板拆下後合成了一大間。
李世民坐在正中的主位上,條案兩邊陪坐的是晉王和晉陽公主、高陽公主,永寧與兩位兄長陪着父親坐在右手的第一席,旁邊那一席應該是程咬金一家三口——程子貞正坐在一個穿着綠袍的精壯老漢和一個壯實的小胖墩中間,隔了好幾個人的距離跟房遺愛對眼神兒……
永寧對自家二哥是徹底沒脾氣了他一邊“挑逗”高陽公主,一邊跟程咬金家閨女眉來眼去,他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嗎?他難道都沒看見旁邊程家小美人旁邊的老漢那臉色兒已經快趕上他那綠袍子了嗎?
想到這兒,永寧忍不住側傾過身去,隔着房遺直使勁掐了房遺愛一把,然後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他的尖叫聲給堵在了嗓子眼兒裡。仗着身材矮小,她悄悄的起身,拉了拉房遺直,跟他換了個位置,挨着房遺愛坐了下來,然後動作迅速的把小手停放在房遺愛腰間的嫩肉上,小聲的威脅道:“你要是再不老實,我還得掐你!”
房遺愛連忙點頭,妹妹的話是要聽的——這句行爲準則完全體現了永寧這兩年對房遺愛的調教結果,雖然離得遠了就會失控,但是近距離下還是很有制約力的。
看着房遺愛這會兒已經安分下來了,永寧纔有了心情開始跟他小聲的打聽各桌坐的都是什麼人。她很容易的從房遺愛介紹時的態度裡瞭解到,那些人和他們背後的家族跟房遺愛或者說是跟房家的關係,有親密的,也有對立的。
今天跟着李世民過來的大臣,只有房家的大家長房玄齡和盧國公程咬金——這位是半道上碰上的,於是房家的壞小子房遺愛和程家的小胖墩程懷弼神色都有些萎靡,永寧甚至能從對面坐着的那些少男、少女眼中看出幸災樂禍的意味。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李世民在問完了在坐的都是誰家孩子後,突然興致大發一連聲的宣了好幾個在坐孩子的家長過來侍駕。於是神色萎靡的人終於不止兩個了,而僅有的兩個漏網之魚,雖沒被請家長,那神色也沒好看到哪裡去,家長不得帝寵,他們兩位在小團體中的地位也是得不到提高的。
永寧撫額暗歎,都已經鬧騰一下午了,難道還要再接着鬧騰一晚上不成?她可不可以申請提前回家呀?她想她家孃親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