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前頭的太子李承乾陰沉着一張臉,後面跟着的魏王李泰倒是一臉笑眯眯的樣子,再往後的吳王李恪、齊王李佑和蜀王李愔三個人明顯是抱團兒的,走在一處還在說着話。李治垂着頭走在最後,像是受了什麼打擊一樣。
從殿內的安排看,顯然沒人料到今天太子李承乾和這幾位皇子會做不素之客,主位雖空着,但是李承乾卻還是轉身看了李治一眼,挑着眉說道:“九弟,看來今天倒是孤這個做哥哥的攪了你的局了,這看起來,九弟可是沒想着請哥哥們一起來熱鬧熱鬧的呀……”
李治似乎極怕這位太子殿下,微不可見地往後縮了一下身子,然後急促地躬身施禮,說道:“都是臣弟安排不周,請太子殿下恕罪”
魏王李泰與李承乾、李治是一母同胞,此時卻看戲一般看着李承乾發做李治,倒是吳王李恪皺了皺眉頭,說道:“太子殿下,要說起來,這原也怪不得九郎,再說了,又不是什麼大事,讓人重新安排了坐席也就是了……”說着,他衝着手足無措地站在不遠處的幾個宮女、太監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快些安排。
李承乾對李恪似乎有些什麼顧忌,冷哼了一聲,瞪了他兩眼,便不管不顧地在主席上坐了下來。齊王李佑與蜀王李愔近兩年那也是在長安紈絝界混出了名堂的人物,遠處席位上多有二人交好的同道中人,於是兩人爽快地拉着李恪便往那邊去了,而魏王李泰這時才走到李治跟前輕聲細語的安慰了他兩句,然後拉着他一起坐在了李承乾的下首。
因重新安排席位的關係,永寧悄悄告訴了高陽公主一聲,便往房遺愛身邊避去。她實在不耐煩應酬這些皇子,尤其中間還有那個精神狀態明顯不太正常的太子殿下在。房遺愛也真不愧是跟永寧做了十幾年的兄妹,早就趁着見禮、重排席位的工夫,拉了幾個交情好的兄弟在身邊,更悄悄爲永寧留了個位置。
這幾年下來,與房遺愛交情好的基本上都是些武大三粗的武將功勳世家的少年們,一個個身量都已經成人,永寧夾坐在他們中間,被擋的得嚴嚴實實的。這些人也是長年混跡在長安上流社會的,一個個對於永寧“被逼”出家的事都“知之頗深”,私底下都不知道安慰了房遺愛多少回了,這會兒見情勢有些不對,也都樂意替永寧遮擋一二。
高陽公主與晉陽公主這會兒的心思都放在了李治身上,看着他臉色蒼白的樣子,都不免擔心,不知道又出了什麼事。高陽公主與李承乾、李泰的關係只能算平常,反正就是互相看不順眼,平時在人前也就只是勉強過得去,但絕對不會沒事互相搭話,所以她只有坐在好裡乾着急,半點也幫不上李治的忙。
不過晉陽公主卻不一樣,不僅與那兩位是一母同胞,兼且又年幼受寵,所以即便是太子和魏王,平時對她也多是溫言軟語的哄着,少有急聲厲色的時候。於是晉陽公主端着手裡的果酒,拎着裙襬跑到了李承乾的跟前,半撒嬌似的說道:“太子哥哥,這杯酒兕子敬你哥哥可是好久都沒來立政殿看兕子了……”
李承乾的眼神軟了一下,強撐起一個笑容,與晉陽公主同飲了一杯,溫和地說道:“這些日子哥哥忙了些,等過了明日,哥哥帶你去打獵,可好?”
晉陽公主用力地點了點頭,討好地說道:“太子哥哥,也帶九哥去,好不好?”
李承乾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起來,不耐煩地說道:“晉王殿下每日功課繁重的緊,父皇那裡更是一刻都離不開他,哪裡好讓他跟着我們一起玩樂?”他邊說,邊看向了正低頭靜坐在李泰身邊的李治。
晉陽公主的手抖了一下,卻沒敢再繼續這個話題,連忙拉着李承乾說起別的事,總之就是希望李承乾不要再把注意力放在李治身上。
李泰身形闊大,往那裡一坐便佔據了大半張几案,李治坐在他身邊,顯得格外的瘦小。偏偏他們這一席卻在高陽公主的對面,隔着中廳的的位置,連說話也不便宜。
離主位近的几案多是公主宗親,在李承乾的低氣壓壓迫下,誰都不好高聲暢談,雖然竊竊私語之聲不斷,但是終究是比那些離得的遠的席位要安靜很多。李承乾自己也覺得壓抑,待晉陽公主終於說到無話可說回到了高陽公主身邊之後,他一口飲盡了杯中之酒,然後揚聲說道:“晉王,這就是你安排的宴會?怎麼連個歌舞都沒有?”
李治雖然被李承乾的聲音嚇了一跳,但還是很快站了起來,卻沒有說話,只是看向了一直無聲地站在李承乾斜後方的女官芳華。這個女官是皇后特意派過來幫李治安排今晚的宴會的,可以說,雖然是借了李治的名兒,但今天這場宴會他還真沒插上什麼手。
芳華也是皇后身邊的老人了,近十年來她也算是見慣了李承乾與李泰的爭鬥,至於如今這兩個兄弟對李治的整治,她雖看不過眼,卻壓根不敢開腔。這會兒誰都看得出來,太子是要發做晉王,所以她雖然明明看見李治朝她看了過來,卻眼神飄忽地別開了臉,壓根不敢出聲。
李治的臉色更白了,站在那裡低下了頭。
李承乾冷冷一笑,揮手將几案上的杯盤砸到了地上,待殿中安靜成了一片之後,才用駭人的目光一點點地看了過去,脣邊着些許嗜血的味道,說道:“諸位難道就不覺得這殿中缺少歌舞嗎?”
秋獵中的宴會,通常都是身份相等的人,互相聯絡感情的,雖然也經常會有歌舞表演,但是對這些年輕人來說,他們更喜歡賭酒賭歌舞,這遠比那些歌舞姬們的表演有趣的多。但是此刻太子這樣的表情與語氣,誰敢否定他的話?
雖然沒有敢否定太子的話,但是同樣也沒有人敢附和。誰知道李承乾這會兒發的是哪門子瘋?萬一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那才真是得不償失。在坐的雖然多有紈絝,但是卻沒有憨傻的,於是殿內仍舊安靜一片。
太子愈發地着惱,突然冷哼了一聲,似笑非笑地說道:“雖然晉王今日的安排有失妥當,不過在坐的衆位千金,不是多以才藝著稱嗎?難道就沒有哪位準備出來爲大家展示一下嗎?”
李承乾此言一出,房遺愛立刻下意識地將永寧擋在了身後,更是輕輕地乾咳了一聲,衝着身邊的兄弟位使了個眼色,於是一圈壯男不動聲色地將永寧擋得連根頭髮絲兒都沒露在外頭。
高陽公主與晉陽公主互望了一眼,然後姐妹兩個都不着痕跡地悄悄往房遺愛的方向看了一眼,見永寧被擋得嚴嚴實實地,才悄悄地鬆了口氣。
要說這世上什麼時候都不會少了那些想攀高枝的人,雖然在坐的閨秀多是自矜身份,不肯應和李承乾的話,但還是有那麼三兩個耳不聰、目不明的女子羞答答地站了出來,或彈或唱,雖多讓人心中不恥,卻也不免也大家心裡悄悄鬆了口氣,好歹把這場子給圓了過去。
一段歌舞之後,李承乾突然看向李治,問道:“房家小娘子呢?”
原本一直低頭站在那裡的李治,聞言猛地擡起了頭,眼底的鋒芒一閃而逝,卻強忍着沒有說話。坐在對面的晉陽公主驚覺不妙,連忙笑着說道:“太子哥哥也真是的,現在哪裡還有什麼房家小娘子呀……房家的小娘子上個月就已經在乾元觀出家了,道號還是父皇親賜的呢,叫寧真”
“孤倒是把此事給忘記了,她今日可來了?怎麼沒見?”李承乾的目光從人羣中掃過。
永寧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輕輕拍了拍全身都僵硬起來的房遺愛,然後站了起來,衝着李承乾的方向單手什掌,說道:“小道在此”
“啊,原來房,不,該叫寧真,寧真小娘子怎麼坐到那裡去了?且到前面來……”李承乾擺出一派和藹可愛的態勢,溫和地招呼着永寧。
殿內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永寧身上,不少人都在佩服她到了此時還能擺出這樣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而那些與永寧關係密切的人,卻都在暗暗替她憂心。
李治已經很久沒見過永寧了。從她入道之後,便沒出過乾元觀,而李治更是被皇后盯着,被一堆瑣事纏着,硬是沒得一點工夫往乾元觀跑。雖然一直都知道永寧入道了,可是這會兒當一襲道袍加身的永寧就能那緩步行來,李治的心還是忍不住疼了起來。
永寧滿臉的坦然,可是目光也不由得放在了李治身上。他瘦了,單薄了,臉色太過蒼白了……她也心疼了。她可以想像得出,近來李治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被太子和魏王當成了眼中釘,又有一個意圖磨練的他的父親始終袖手旁觀着,李治若還能紅光滿面,那纔是異事
看着這個處於壓力下的少年,永寧心底突然漾起一絲歉意。若不是她特意在李承乾面前提起那些事,李治現在應該還可以悄悄地躲在李世民的身後,慢慢的長大……不過,轉念一想起自己的遭遇,永寧又突然覺得,這個人就該與她一起,同甘共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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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只要一不召喚,打賞和小粉紅就會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