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一上來,正看見對着樓梯口的一桌人,崔延和曾去過汾州花會的那幾個世家子弟赫然其中。崔延正坐在對着樓梯的位置,見着盧夫人和盧承年帶着永寧、房遺則上來,立刻賠着笑臉迎了過來。
“盧世伯,盧夫人,真是巧呀,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了……”崔延態度十分恭敬,只是永寧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盧夫人並不認識崔延,在盧府的時候,崔延倒是以後學晚輩的身份求見過,但是貼子沒到盧夫人跟前,便讓永寧私下裡給推了。盧承年倒是識得他,只是一想到兒子“摔”斷的腿,就扯不出好臉色,只淡淡然地拱了拱手,道了聲巧,便催着夥計帶路去了雅間。
永寧回頭間,正看見崔延一臉扭曲的恨意。
“那年輕人是誰呀?”盧夫人進了雅間沒待坐定,便問道:“他好似認識我,可我卻記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
永寧撇了撇嘴,說道:“他哪裡是認識您呀,他是認識大舅舅和我,才猜出來您是誰的……他就是崔延,花會那天我跟您提起過的,魏王府的客卿。”
盧夫人聞言皺了皺眉頭,她現在聽見魏王府就鬧心。
永寧不知爲何,見到崔延後便一陣心慌,隨便吃了兩口飯後,便覺得胸口堵得厲害,跟盧夫人、盧承年告了聲罪,帶着添福、添喜先辭了出來。
走出了雅間,永寧特意放慢了腳步。二樓大堂用餐的人不少,可是卻幾乎沒什麼人說話,即使說話也是極小的聲音在交談,與她印象中的酒樓大是不同。十幾步路的工夫,永寧發現,這些人之間似乎是認識的,雖然他們各吃各的,彼此之間也沒有說話,可是偶爾間碰撞的眼神,怎麼看也不像是陌生人。
路過崔延的位置的時候,永寧特地衝着他笑了一笑,然後在崔延對她抱拳示意的時候,在崔延身上放了個竊聽咒。這個咒語是她過了七歲生日後,才能順暢使用的,今天還是第一次正式派上用場。
回到房間後,永寧由着添福、添喜服侍着她梳洗,然後便將二人攆去吃飯。將兩三個警戒用的咒語施放到了門外的走廊和門口後,她纔開始放心地監聽崔延的動靜。
崔延等人極是小心,在大堂用飯的時候並沒有說什麼話,可是等他們回到房間後,或許是自以爲安全,訪談間便有些肆無忌憚,一些私密的話也沒有遮掩。
永甯越聽臉色越難看,當添福、添喜經過警戒咒語推門進了房間時,都沒能將表情緩和下來。
“小娘子——”添福看着永寧僵硬地半倚在榻上,臉色蒼白,鬢角微有汗漬,不由一驚:“小娘子可是有哪裡不舒服?添喜,快去請夫人來……”她一邊交待,一邊倒了杯熱茶給永寧,而添喜則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永寧搖了搖頭,將茶杯推開,小聲交待添福:“我沒事,你去門外看着,呆會兒除了孃親和大舅舅,我誰都不見!”
添福雖然一臉的擔憂,可也知道自己這個小主子素來是說一不二的,便大人和夫人也難讓她改變主意,只得出去守在門外。
不過片刻,盧夫人與盧承年便前後腳趕到了。
永寧這會兒臉色已經緩過來了一些,只是還是有些晦暗,捧了杯茶坐在榻上出神。聽到盧夫人進門的動靜,這才連忙起身讓座。
“添喜那丫頭急匆匆地跑來說你病了,可是哪裡不舒服?”盧夫人一臉的焦急,剛纔女兒飯吃的少,她就有些擔心,沒想到才哄着房遺則玩了一會兒,添喜就跑來報信了。
盧承年倒沒多擔心,只以爲是孩子過了暑氣,伸手探了探永寧的額頭,覺得並沒有發熱,更是放心,安慰盧夫人道:“妹妹別擔心,外甥女怕是過了暑氣,去取兩丸清心丸吃了也就沒事了……”
盧夫人還是不放心,將永寧摟到了懷裡,正想問她哪裡不舒服好去請個大夫,就見永寧衝她擺了擺手。盧夫人一愣:“怎麼了?”
永寧站直了身子,拉着盧承年也在榻上坐了下來,壓低了聲音說道:“剛纔我一個人在屋裡躺着,突然從窗戶裡飛進來了一個人……”
“什麼?!”盧夫人一驚,下意識地朝窗外望去,這客房在三樓,能高來高去的,想來也只能是那些遊俠了,只是不知這人來意如何……
“孃親,你聽我說!”永寧躲開了盧夫人伸過來檢查她有沒有受傷的手,依舊低聲說道:“他說太子派了人冒充了魏王府的死士,要在今晚來劫殺我們母子……而崔延等人也是因爲知道了這個消息,纔等在這裡,打算等我們遇險之時再出手相救,這樣既洗清了他們魏王府,又能借着恩情將父親拉到魏王那邊去……”她自然沒辦法說她知道的那些事是自己竊聽來的,只能假託出這個麼人,將事情講故事似的說出來。當然,她也隱瞞了一小部分更惡毒的真相,比如那崔延惡狠狠地說“今晚定要讓房家少一口人”之類的……
盧夫人與盧承年的臉色一下子煞白了起來,互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了震驚與恐懼。盧夫人強忍着懼意,問道:“那個人可有說他是誰?這消息他是哪裡得來的?”
永寧搖了搖頭,說道:“他只說以前受過爹爹的恩惠,這次純粹是爲了報恩來的……我,我覺得,他倒像是今晚要來殺我們的人中的一個……”她只反以補上後面這麼一句,無非是想將消息的正確性做實。
“這要是真的……”盧承年急得滿頭大汗,這鳳翔雖然離着京城不遠,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這天色已晚,就是派人回京,怕是搬來救兵也不趕趟兒了。
盧夫人更是驚慌,進退失據。
永寧輕撫額頭,小聲問道:“孃親,我以前聽晉王說過,這鳳翔的刺史是申國公的堂侄叫高建行,與皇后娘娘素來親厚……”
盧承年眼睛一亮:“妹妹可與高家熟識?若是可以得到刺史府的庇護……”
盧夫人搖了搖頭,說道:“申國公與我家夫君是一個脾氣,都不愛與人結交,再加上他輩份又長,所以兩家並無深交,再加上這次又是太子與魏王……高家如何會庇護我們?”
“孃親,性命攸關,哪裡還能顧得上什麼臉面交情?”永寧繃着臉說道:“也不必與他們說什麼太子、魏王的事,我們只快些收拾東西,就這樣光明正大的投了去,難道他高建行還能把宰相的家眷攆出去不成?如今怕是我們也只能躲去刺史府,才能避過今日這一劫了……”
“這高家與太子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他們能幫我們?”盧夫人還是有些猶豫,害怕此去便是送羊入虎口。
永寧挑着眉梢冷笑道:“宰相的家眷堂堂正正地進了刺史府,若是有個什麼閃失,這鳳翔刺史可願意爲了個不成器的太子交惡宰相,並在陛下跟前落個壞名聲?再說太子是不是真的肯爲了給魏王栽個髒,就把高家得罪個乾淨?”她賭的就是做人的這份私心,只要有人在外頭擋着,她便能用些手段護得母親、弟弟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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