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死蘇晴暖,而不是明正典刑,這是皇帝看在蘇家歷代在朝爲官忠心耿耿,給了蘇家顏面。一個蘇晴暖並不能夠平息皇帝的怒氣。
蘇晴暖的父親則是被罰俸兩年,連降三極。蘇晴暖的兄弟們也都沒有幸免,蘇晴暖的母親則乾脆被收回了命婦的封誥。就是世子妃的父親也被遷怒了,被罰了一年的俸祿,並被降等留用。
幾道聖旨下來,蘇家的地位和聲譽一落千丈。從今以後,蘇家子弟都要夾着尾巴做人了。不過,好歹他們還都保住了性命,不用跟在蘇晴暖身後爲榮成翊償命了。
何婆子,作爲毒害榮成翊的兇手,則將被押入天牢,明正典刑,以告天下。
皇帝親自派了人來賜死蘇晴暖,並帶走何婆子。榮成翰正在前廳和這些人說話。就有小丫頭來找柳若姒。
柳若姒此刻正在雲水居,柳二太太和柳三太太都沒走,正陪着她說話。
“有什麼事?”柳若姒就問來稟報的小丫頭。
“回夫人……”小丫頭張口要說什麼,似乎又有些爲難。
“有什麼事,儘管說。”柳若姒就道。
“回夫人,是……是蘇七姑娘……”
“七姑娘?”柳若姒微微皺眉,蘇晴暖已經被嚴密地看管了起來,眼看着就要被賜死。這個時候,難道還能節外生枝不成。“七姑娘怎麼了?”
“回夫人,是七姑娘不住地哭鬧,說是要見夫人一面,有話跟夫人說。”小丫頭就告訴柳若姒,蘇晴暖明知是難逃一死,說是最後只有一個心願,就是要見柳若姒一面。
“她說夫人若是不去,以後必定會後悔。”小丫頭本來不想用蘇晴暖的事情來煩擾柳若姒,但是蘇晴暖有這樣一句話,小丫頭又覺得不來跟柳若姒稟報一聲,心裡難安。“婢子斗膽,來跟夫人稟報一聲。”
“嗯,我知道了。”柳若姒點了點頭,一時有些沉吟起來。
柳若姒正要打發小丫頭下去,又有個管事的媳婦過來稟報。這個管事的媳婦卻是看守何婆子的。
“那婆子說是想要夫人開恩,見上夫人一面,有話要稟報夫人。”何婆子也央求了看守的人過來,說想要見柳若姒。
這一個兩個的,都想要見她。柳若姒並沒有立刻就做決定,而是先將兩個人打發了出去。
“依我看,何必去見她們。”柳三太太就挑眉道,不過是兩個死囚,柳若姒完全沒必要去見她們。
柳二太太也是同樣的意見,她覺得柳若姒去見這兩個人難免招惹晦氣。
“那個婆子還罷了,想來是看着你女人家面慈心軟的,想要給她那兒子求情。蘇七……”柳二太太說到蘇七,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她可沒有忘記蘇晴暖方纔是怎樣的想要攀扯柳若姒的。
“那蘇七定然是沒安好心。她對你能有什麼說的,不過是臨死了不甘心,想法子也要你難受罷了。乾脆就不要理她。”柳三太太擺擺手說道。
柳若姒不由得微微點頭,柳二太太和柳三太太說的都有些道理。不過……
“我還是想見那何婆子一面,聽聽她有什麼話說。”柳若姒緩緩地說道。
榮成翊被害的事情似乎是查清楚了,柳若姒也相信,蘇晴暖和何婆子並沒有什麼冤屈,行兇的就是這兩個人沒錯。但是,事情的經過卻還存在着一些令人費解之處。
何婆子的供述,並不是完全沒有破綻的。
姜福的出現和供述,也太及時巧合了一些。
柳若姒隱隱覺得她似乎抓/住了什麼,但是仔細再看去,又發覺手中空空。爲了解惑,也爲了心安,柳若姒決定,還是該見上何婆子一面。
這是柳若姒心中所想,但是對柳二太太和柳三太太她卻並沒有就和盤托出。
“或許她方纔的供述還有遺漏,我去聽聽她說些什麼,也免得有落網之魚。”柳若姒對柳二太太和柳三太太道,“娘和三嬸在這裡替我照看着小豬兒吧。”
柳二太太和柳三太太幾柳若姒這樣說,也就都沒有再勸阻。
柳若姒這才起身,帶着一衆丫頭婆子出了雲水居。
何婆子暫時被看守在一間空屋之內,看守的都是榮成翰的心腹,見柳若姒來了,忙都見禮。聽柳若姒說要見見何婆子,看守人的人略做遲疑,就都讓開了。
“看着雖是服罪了,可畢竟不是善人,夫人還當小心。”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看守的意思,何婆子現在看着是無害的,但畢竟是下毒害死過人的,還是不大願意柳若姒接近何婆子。
“你們放心,她不敢再傷人的。”柳若姒倒是很有信心。
何婆子這麼順利的認罪,並將一切都招認了出來,爲的是保住她那個兒子。何婆子沒有理由再行兇的。
進了屋子裡,柳若姒就在何婆子的對面坐了下來。
“你要見我?”柳若姒看着何婆子問道。
“是,奴婢想見夫人一面,有些話跟夫人說。”何婆子跪在那,神情倒也平靜。“這些話,奴婢只跟夫人一個人說。”
“哦……”柳若姒上下打量了何婆子兩眼,略一思忖,就讓看守和身邊的人都退開。
常嬤嬤也跟了來服侍,卻是說什麼不肯離開柳若姒的身側。
柳若姒也沒趕常嬤嬤。
“好了,現在你說吧。”柳若姒就對何婆子道。
“夫人,奴才方纔在榮源堂說的,並非都是實情。”何婆子這纔開口,卻是語出驚人。
但是柳若姒的神情卻只是淡淡的,似乎絲毫都不吃驚。
何婆子一愣,不過很快就明白過來了。柳若姒不吃驚,是因爲柳若姒已經聽出了破綻,猜到了她說的並不都是實話。
柳若姒並沒有催促何婆子,何婆子卻徑自地說了下去。
“夫人聰明剔透,想來猜到了大概。老奴不敢在夫人跟前撒謊,現在說的,句句都是實話。”柳若姒雖然猜到了,可還是來見她,何婆子就知道,她的話對柳若姒來說還是有價值的。
雖然猜到了,但是跟當時人親口敘述,多少還是有些差別的。
“奴婢當時說七姑娘讓奴婢給世子妃下/藥,這是奴婢順着姜福的話說的。實際上,七姑娘下/藥的目標,就是世子爺。”
雖然隱約猜到了這一點,但是此刻聽何婆子親口說出來,柳若姒還是忍不住微微的一震。
當時在榮源堂聽何婆子供述的時候,柳若姒就覺得奇怪了。這樣性命相關的一件大事,何婆子又是廚房的老人,怎麼會下/藥弄錯了對象。說是陰錯陽差,但其可能性卻是微乎其微的。
原來真是這樣,蘇晴暖想要害的,本來就不是世子妃,而就是榮成翊。
“七姑娘的計劃,就是給世子爺下毒,然後嫁禍給夫人。”
“她要如何嫁禍我,你可知道?”柳若姒問。
“七姑娘這樣吩咐奴婢,若是奴婢被發覺,就將一切推到夫人的身上,她必定保肖大一生富貴。至於其他,七姑娘說讓奴婢不用管,七姑娘自有安排。”何婆子道。
所以當時何婆子不得已認了下毒,如果姜福沒有出現,而是讓何婆子繼續說下去,何婆子就會供出柳若姒是背後指使的人。
就算是後來姜福說出真/相,何婆子的話先入爲主,柳若姒只怕也難撇清的乾乾淨淨。
“這些話,只有天知地知,我告訴給夫人知曉,再不會泄露半個字。”何婆子指天發誓。
柳若姒自然明白何婆子的意思。
“肖家於此事並無大過,侯爺求情,保命不難。”柳若姒淡淡地說道。
“奴婢、奴婢知足了,做牛做馬報答侯爺和夫人。”何婆子哭了,一邊給柳若姒磕頭。
牽涉到毒害永靖王爺世子一案之中,能夠活命,已經是萬幸,何婆子現在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也並不敢要求再多。
柳若姒點了點頭,從椅子上起身出來。
走到外面,柳若姒的腳步就有些遲疑。蘇晴暖那裡,她要不要過去看看。不用柳二太太和柳三太太提醒她,柳若姒也知道,此刻蘇晴暖必定是恨透了她,要跟她說什麼,自然也不會是安了什麼好心腸。
但是,蘇晴暖也必然會知道一些,她所並不確定的事。
“她就算是知道,難道會跟你說真話!”榮成翰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
柳若姒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榮成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她身邊。
“你怎麼知道……”柳若姒狐疑地看着榮成翰。
“我方纔從雲水居過來。”榮成翰告訴柳若姒,蘇晴暖和何婆子要見柳若姒的事,榮成翰自然知道了,因此纔到這裡來尋她。
“不要去見她。”榮成翰握住柳若姒的手,“你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我。她能告訴你的,我都能告訴你。而且,她會跟你說謊,我不會。”
“阿姒,你信不過我?”榮成翰看着柳若姒問道。
“我當然信得過你,阿翰。”如果榮成翰她都信不過,她還能信誰。
“你去見她,就遂了她的心。”榮成翰攬着柳若姒,微微轉身。就見有宮中太監打扮的人在侍衛的隨從下正從青石路上往西面的柴房走去。
蘇晴暖就被看押在那裡。那幾個,應該就是去賜死蘇晴暖的人了。
“她罪有應得。就讓她心懷不甘的死去,這不是比什麼都好嗎?”榮成翰在柳若姒耳邊低聲道。
“阿翰,你說的沒錯。”柳若姒點了點頭,心中豁然開朗。
蘇晴暖現在什麼都沒有,只有滿腔的怨恨。想要見她,不過是想要轉嫁這種痛苦。可是她爲什麼要去見蘇晴暖,滿足蘇晴暖的那。她有明天,有無限可能的未來,根本就沒有必要去計較蘇晴暖知道的所謂什麼小“秘密”。
“我不想去見她了。”柳若姒幽幽地道。
宮裡的太監領着人進了屋子,約莫盞茶的工夫就帶着人出來了,接着就有粗使的婆子進去,擡了個白布遮擋的架子出來。榮成翰放開柳若姒,快步走上前去,跟那太監說了幾句話,又走到架子旁邊。
榮成翰掀開白布,向裡面看了一眼,算是驗明正身,隨即又將白布蓋了回去。
幾個粗使的婆子就擡着架子往後門去了。蘇晴暖犯下大錯,爲蘇家惹來大禍,並不能夠葬進蘇家的祖墳,只能在城外亂葬崗胡亂埋了。
就有人來,又提走了何婆子。
榮成翰攜着柳若姒的手,回了雲水居。
知道夫妻倆有許多話要說,柳二太太和柳三太太很體貼地去了小豬兒的屋裡。
“阿翰,我要告訴你。”柳若姒就將何婆子說的話告訴了榮成翰,“姜福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