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蜜伽羅消了氣把今天的不快都發泄在拳腳上。樓師和大日須彌已經吃完點心,叫過三次茶水了。
不過蜜伽羅剛揉着拳頭氣喘吁吁的坐下,西門達觀擦一把鼻血,蹭的竄起來。
“蜜將軍,我對你的忠義天日可鑑啊,就算你打死我,就算你毀我的容,我也要把你嫁出去!!”
看着西門達觀臉上抹得左一道又一道的血跡、怒瞪的雙目、大張的雙手和撕心裂肺的吶喊。大日須彌在旁忍不住感慨道:“想不到蜜將軍麾下有這許多忠義之士!”
“你給我閉嘴!”
看到蜜伽羅嗔怒的瞪自己一眼,又要大發雌威。大日須彌乖覺的閉上了嘴,心頭泛過一種怪怪的感覺。
“哎哎,西門啊,蜜將軍這裡由我照顧,就不用你操……”
本來要打個圓場的樓師,忽然發覺幾道如刀的目光掃在自己身上,趕緊把差點噎住的那個字吐了出來:“……心”
“其實呢,這次是樓叔我有些事找你,我記得上次在你這裡見到一個叫做仲景的神醫,不知道他現在還在不在。”樓師倒惦記着自己捅的簍子,一見得了空閒趕緊牽起這個話頭。
“哦,原來是找仲景啊,怎麼船上的兄弟得病了嗎?”談起正事,西門達觀用袖子擦了擦鼻血,整了整衣襟,勉強正經起來。
“是我們抓的一個俘虜,最近有用到的地方,想找神醫幫忙看下。”蜜伽羅插話道。
這次要治的是李暮雨,她可不想讓西門達觀多心。
西門達觀想了想,“仲景早間出去喝茶,蜜將軍只管回去,少待我便叫人去尋他。不過這位老夫子的脾氣可是難伺候的很,雖然時常來我這生藥鋪坐診,我也只是小心的供奉着。”
蜜伽羅點點頭,“那是自然。”
盤桓一會兒,又說了些近日的趣事。
生怕西門達觀再催促自己嫁人生孩子,蜜伽羅拽着兩個跟班逃也似的離開了生藥鋪。
西門達觀雖然輕佻碎嘴,好在做事仔細。
日頭接近黃昏時,就有海盜進帳傳報,西門大官人的管家帶着一位老郎中在營門等候。
蜜伽羅不敢怠慢,趕緊帶人出來迎接。
不過這番表現並沒帶來多少加分,求醫還讓郎中自己找上門來,自己卻大咧咧的等在家裡,這已經讓神醫仲景心中不喜。
仲景本是中原人,因治學不成,起了“不爲良相,便爲良醫”的念頭學起了岐黃之術。
後來中原戰亂,仲景不願被權貴招攬,本着治病救人的想法乘了一葉舟沿湄公河而下來到南洋。
遊歷至呂宋時仲景與開生藥鋪的西門達觀相談甚歡,纔算定居下來。這次爲了西門達觀的面子,仲景只好勉強出診走了一趟。
待看到凶神惡煞的海盜們和穿的有傷風化的蜜伽羅,這種不喜已經轉化爲鄙夷。
“哼,原來還是個蠻婆子。”
仲景揚起了他那蠟黃的臉和焦黃的山羊鬍。
蜜伽羅不敢得罪神醫,只當做沒聽見陪着笑將仲景迎入囚禁李暮雨的營帳中。
囚禁李暮雨的營帳已經早有佈置,爲了防止泄密,在李暮雨的席前還拉上一張布簾,只一隻蒼白的手伸出簾外。
蜜伽羅這次可以說得上小心謹慎。
這李暮雨不但有自己的一支馬賊勢力,而且還替海盜們銷贓,和三教九流的勢力也交情不淺。
一旦李暮雨被自己囚禁的消息傳出,不說他麾下那些驍勇的馬賊們,光是其他海盜的責難就讓蜜伽羅承受不了。
不想仲景進了帳幕看見那布簾更加不快。
醫者父母心,我也是一把歲數,她把我仲景當成什麼人了。
可笑這蠻婆子也敢舞弄這些中原禮節。
仲景的一張蠟黃臉頓時耷拉了下來,翹着的山羊鬍抖了抖。
恚怒之下,仲景哪有心思細看,手指在那手腕上一搭便道:“取紙筆來!”
蜜伽羅一愣疑他敷衍,忙小心應承道:“神醫,不知此人症狀如何。”
仲景爲人治病倒第一次見人疑他,當下冷笑道:“可是腹痛難當,氣血兩虛?”
蜜伽羅心中舒一口氣,忙點頭稱是,對仲景欽佩不已。
李暮雨先是被大日須彌重擊腹部傷到臟器,又被自己連放了幾碗血,要讓他短時間恢復真得要通天的造化才行,看來這個仲景真是神醫無疑!
不過要在海盜窩裡找紙筆倒是難事,仲景也不耐煩,蘸着水在几案上寫了幾味藥便轉身要走。
蜜伽羅尚未來得及留,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這位先生且慢。”
說話的是一直默默跟在蜜伽羅身後的大日須彌。
見大日須彌
出言,蜜伽羅的心緊了緊。剛纔他一直在和蜜伽羅忙着張羅着掛布簾迎接仲景,顯然已經忘記了李暮雨,但他此時出言……
大日須彌向蜜伽羅點頭溫和一笑,又雙手合十向仲景道:“這位神醫,貧僧雖不懂醫術,在中原時卻在稷下學宮荒度數年,於藥物偶有涉獵。先生開的這幾味藥怕不妥當吧。”
大日須彌雖然記憶錯亂譭棄,但是在藥酒迷幻下組織出的無數身份記憶都有一個共同點——裡面都有關於稷下學宮的記憶。按照樓師的說法,大日須彌的那些身份和記憶就是依照自己在稷下學宮學到的駁雜知識互相組合形成的,因此藏在他腦子裡無論販夫走卒還是和尚道士的記憶裡都會有這個稷下學宮。
齊國稷下學宮是中原的文明殿堂,與秦國的將作監並稱中原文明的兩大源頭。
一處爲中原人提供了爭鳴的思想財富,一處爲中原人提供了遠超時代的奇思妙想和發明創造。
蜜伽羅從小由樓師教養,耳濡目染之下,就是這個海盜聽到稷下學宮的名字也是心向往焉,此時如何不動色。
“稷下學宮,好大名頭。”仲景冷哼一聲並不買賬,“你且說我的藥方哪裡不合適。”
仲景行醫多年醫術高妙,一路南下以來所見所聞的疑難雜症沒有不應手而解藥到病除的。
大日須彌雙手合十微笑道:“貧僧不懂醫術,藥方是否得當,貧僧不知。仲景先生醫術精通,所用藥物定然是水火相濟鹽梅相成,只是這幾味藥卻不對症。不知,不知仲景先生欲用此方治何病。”
仲景臉色一黑,眨巴着眼睛看向大日須彌,“你這是疑我了?”
大日須彌仍是滿面微笑,柔聲道,“請先生試說。”
仲景擡頭掃視一番,見衆人多有驚疑不定,當即冷哼道:“也罷,今日便叫你知神醫手段。”
仲景略一沉吟,“如果老夫所料不錯,此人所患乃是痛經!”
仲景一語出口滿座譁然,就連旁邊伺候着的幾個海盜都捂嘴竊笑。
仲景見衆人反應臉色又一黑,焦黃的山羊鬍顫了顫:“不是嗎?”
這時候布簾猛的被扯落,一臉蒼白的李暮雨強撐起身子看看仲景又看看蜜伽羅,厲喝道:“蜜伽羅你欺人太甚,何必如此辱我!”
仲景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呆愕半晌臉色更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