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文敬眨眨小眼忍不住問道:“蜜將軍,這人到底是什麼來歷。他昨晚一到港就差人去尋你,你可不要推說不知啊。”
呂文敬昨夜在港口可是親耳聽到姬卿佐讓人去尋蜜伽羅,料想這一番對質比能讓蜜伽羅慌了手腳。
此語一出,滿帳的海盜果然起了狐疑之心,難道這蜜伽羅和垂涎之海有什麼暗地裡的約定不成?
誰料,蜜伽羅冷着臉看他一眼:“想見本將軍的多了,是不是以後都讓他們先去呂統領那裡去請示。”
呂文敬頓時被噎住,他這纔想起一事。
這位美人兒豔名高幟,關於她的那些放~蕩傳說更是被所有南洋人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好在憑藉着狡猾兇殘的名聲,尚沒被人玩成一朵殘花。可越是如此,越讓人對這朵帶刺的玫瑰垂涎欲滴。在南洋略有些權勢錢財的有幾個不想弄她上牀?
姬卿佐身份不低,既然到了甲米地就算有什麼想法也是再正常不過。
其他的海盜聞言也是心知肚明,來到這柯多倫海的大多想一親芳澤。就算明知得不到,想去聞聞味兒的又豈在少數。
這個姬先生想必昨晚也是去碰運氣的。
大家互望一眼心中釋然,都在心中都暗笑呂文敬問話愚蠢,傷了蜜伽羅的臉面。
蜜伽羅放~蕩不假,但她的實力和手腕不凡,在柯多倫海這種靠本事吃飯的地方,還是得到了很多人的尊重。
呂文敬臉上一紅,訕訕的縮回脖子。
高武清清嗓子,大聲道:“各位,既然咱們位次已定。這次的中人蜜伽羅蜜將軍也沒有疑議,我們不如現在就去把那些俘虜分好,免得夜長夢多臨了被人插一腳。”
高武說着故意看了看了一眼帳篷口。
垂涎海的姬卿佐剛剛離去。
海盜們被高武說中心事,擔心垂涎海要來分一杯羹,都叫到:“甚好,甚好。”
王洋拍大腿嚷道:“早些分了離去,垂涎海的那些傢伙老子看了就彆扭。何況這個鬼地方夜間還不許取樂,太沒意思了。”
衆海盜頭目也紛紛說是。
呂文敬心中咯噔一下,如果他們分了俘虜立刻拔錨離開,那自己和高武的計劃豈不是要落空。
趁着聲音漸小,呂文敬忙插嘴道:“大夥莫急,且聽高統領怎麼說。”
衆人登時靜了下去。
高武自然聞絃歌而知雅意,只是他本就是粗魯漢子,心中沒有幾道彎,張了張嘴半天只憋出一句:“兄弟的女人還在姓姬的那裡,不如兄弟們且等等,看他耍什麼花樣。”
海盜們哪有心管他這檔子事。
李元聞言嘲笑道:“呂文敬那廝玩丟的,你自去找他,管我們什麼事。”
說起他和呂文敬的勾當,海盜們又不忿起來胡嚼亂嚷一番。
高武臉上有些掛不住,卻又沒奈何。
蜜伽羅所有的計劃都放在今夜,當然不能讓他們就這麼放他們離開,忙出聲挽留道,“諸位,我等乘桴浮於海上,所憑藉的不過是一帆風,一片板而已。然而天意難測,一旦大風驟起山傾海覆,誰知道這一帆風一片板會把我們帶到哪裡。垂涎海在南洋勢力龐大,多少要賣給他們幾分面子。”
海盜們細一咂摸也覺在理,再說這裡足有兩千多人,姬卿佐就那點人也玩不出什麼
花樣,當下就不再多言語。
高武見狀大喜,“好,如今我們便去挑選俘虜。然後晚上一起去會會那個姓姬的小子,讓他知道我們柯多倫海盜不是好惹的。”
蜜伽羅從袖中取出李華梅拿回的布囊扔在席上,笑盈盈道:“這裡是各位的印鑑,既然事情了結,當然要歸物歸原主。俘虜裡面沒我的份,我先失陪了。”
蜜伽羅出了主帳,守在外面的李華梅給她遞個眼色。
蜜伽羅不動聲色略一頷首,跟在李華梅身後往自己的寢帳行去。
“蜜姊姊,姬先生要見你。”李華梅看看四下無人,低下頭輕聲道。
蜜伽羅點點頭,她已經看到守在自己寢帳外的林覺和白彪二人。
蜜伽羅一伸手撩開帳幕,就見姬卿佐正坐在自己的虎皮褥子上,當即臉一沉“下來!”
姬卿佐憊懶的爬起身來,手中摺扇輕輕一展,微笑道:“這就是蜜將軍的待客之道嗎?”
蜜伽羅走到褥子旁從一塊錦毯下取出一尾竹蓆,手一翻,竹蓆變滾成長長地一條,自己在一端坐下。
李華梅從進了帳篷就盯着姬卿佐的摺扇看,忍不住好奇心問道:“姬先生去過江南嗎?”
原來摺扇上繪着的青山淡水間龍飛鳳舞的寫着幾個字“湖光如昨日好,煙水江南”。
畫工和意境都極好,配上這字,好像真能嗅到江南煙雨中那新鮮的潮氣。
李華梅是南蠻都尉後人,雖然出生在南洋,但是從來都是以吳人自居。
雖然從未去過那個地方,但是每當看到這些和故鄉有關的東西,都忍不住自己的好奇。
“我姬卿佐雖然是文武之後,但卻不是成王一脈,而是出自漢陽諸姬。在執掌將作監前我曾經四處周遊,江南風物果真甲於天下。”
文武自然指的是周文王和周武王兩位聖人,在討伐商紂之後,武王將自己的兄弟子侄分封天下,爲了加強對荊楚濮蠻的控制“以蕃屏周”,陸續在漢水以東以北和江、淮間,分封了不少姬姓或姻親諸侯國,即所謂“漢陽諸姬”。
後來隨着楚國的強大,漢陽諸姬漸次國滅,才慢慢衰落,想不到姬卿佐倒有個顯赫的出身。
帳外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那你對得起自己的祖宗嗎?”
帳幕一動,進來的是仍一臉蒼白的李暮雨,後面探頭探腦的則是樓師那個傢伙。
姬卿佐已經完全沒有了昨天的激烈反應,眼神一黯沒有再說話。
蜜伽羅手指在竹蓆上輕敲一下,嘴裡的話毫不客氣,“誰讓你自作主張約他們赴宴?”
姬卿佐看蜜伽羅臉色難看,詫異的問道,“你難道沒有聽說過調虎離山這樣的事情嗎?只要把這些人弄走,你的計劃就更容易實施。只要你的計劃成功,羣龍無首之下,那些傢伙就只能任你宰割。”
喜操縱的性格讓姬卿佐完全忽略了自己是個軍事小白的事情,熱忱的建議道,“我們還可以設下伏兵將他們一舉擒獲!”
“伏兵?”蜜伽羅眉毛一豎,“你用多少人伏兵!”
“你知道你這次邀請了多少人嗎?是十幾個海盜統領!他們每次赴宴集會身邊都會帶十來個心腹跟着,這加起來就接近兩百人!我想問你,你拿什麼來對付這兩百多精銳!”蜜伽羅一盆冷水潑了過去。
姬卿佐一愣。
李暮雨倒不知情,細細的詢問一番後,在旁冷笑一聲:“蜜將軍的戰術核心是驅趕敵人和敵人廝殺,現在你把最難纏的那部分摘出去,你讓我們怎麼打?”
姬卿佐仍沒反應過來錯在哪裡,疑惑的小聲道,“我、我又搞砸了?”
蜜伽羅臉色一沉,皺起眉頭重新開始推算。
自己的本意是驅使海盜們形成亂戰,自相碾壓。
但是這忽然從亂局中抽身出來的兩百餘人赫然成了干擾自己計劃的關鍵一環。
自己本陣擁有海盜一百餘人,李暮雨麾下的馬賊又有一百餘人,林白兩家的兩百援軍雖然強悍程度遜於柯多倫海盜,但是更有紀律性,也稱得上兩百戰力。這樣算下來只憑這四百兵力要擊敗那兩百精銳固然容易,但是如果要全殲他們而不走漏消息,卻幾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一旦有人逃回大營,那事情就會泄露。
何況自己同時還要發動對海盜營的攻勢,之前自己把所有兵力都算進去也只是勉強。
怎麼還能抽調的出額外的人手去伏擊那些頭領們?
但是如果放着那兩百人不管,全力催動海盜營這邊的軍勢,那當敵我都陷入疲敝的時候,察覺到變故的兩百精銳的出現絕對是蜜伽羅不能承受的結果!
蜜伽羅眉頭緊鎖,額頭沁出一層細汗。
看着姬卿佐還是一副迷茫的樣子,李暮雨只好耐下心來給他解釋:“蜜將軍的計劃是用敵人對付敵人,所以陷入亂局的人越多越好。”
李暮雨伸出兩隻蒼白細長的手,十指相扣。“就像這樣,讓他們彼此牢牢咬住,自己打倒自己。”
“這麼說……”姬卿佐終於反應過來,臉色難看的望了蜜伽羅一眼。
樓師鄙夷的看了眼姬卿佐,直言不諱道,“傻逼了吧。”
蜜伽羅細細推演幾遍,本來還抱持的一線希望徹底斷絕,心如死灰,聲音乾澀道:“做不到,完全做不到。”
帳篷內一下靜了下來。
“如果……”姬卿佐小聲的說道。
“閉嘴!”蜜伽羅、樓師、李暮雨一起喝罵道。就連那個文靜的像個娃娃的李華梅都張開了口型,只是有些遲鈍的慢了一拍。
“我是說如果……”姬卿佐努力着。
“閉嘴!”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
大家一起看向李華梅,李華梅的臉騰地紅了。
蜜伽羅努力按捺下心中的失落,咬緊牙道,“你想說什麼。”
“我是說,如果我能解決掉那兩百人,而不需動用一兵一卒,那樣的話該不會讓蜜將軍爲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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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衆人一起錯愕。
姬卿佐將摺扇一合,從容答道,“蜜將軍精通兵法,想必懂得‘風林火山陰霆’六字的道理。我姬卿佐沒讀過多少書,承認自己不懂兵法,有貽笑大方之處。”
“但鄙人取道於平凡生活,也有四字伏魔術,是爲‘衣食住行’。如今我就於衣食住各取一字,來取了他們的性命罷。請爲我準備棉布一百匹,麪粉一百斤,木板一百塊,而我將爲你獻上兩百顆人頭。”
聽到姬卿佐的狂言,李暮雨頭皮一緊,他猛然意識到那個事實,這個時常被他譏諷的軟骨頭,是公認的戰國末第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