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正事李暮雨倒是認認真真，不過他的話卻煞是驚人，“渡離之羣島的拉法葉向你轉達敬意！”
蜜伽羅瞪大了眼睛。
半晌纔有些不相信的開口道，“誰？你沒騙我？”
“隨便懷疑自己的情報官，可不是好現象。”李暮雨雖然追隨蜜伽羅，不過可沒打算給這個女人多少好臉色。
他在爲暴風都尉蒙則效力的時候是情報官，現在換了新的軍勢仍然不自覺的把自己代入之前的角色。
“什麼時候的事情？哪個拉法葉？”
蜜伽羅有些莫名奇妙。
李暮雨嘴角勾起一絲笑，“你被小霸主林遠圖追的到處亂竄的時候，小拉法葉。”
接着耐心的解釋道，“她在接任祖父的基業後曾經和渡離之所有的海盜們見過一面，就是那一次正式會面的最後，她忽然舉着手裡的酒杯對手下的海盜向科多倫海的女霸主蜜伽羅表示敬意。”
蜜伽羅點點頭，這樣說起來倒合理。
之前的蜜伽羅雖然豔名高幟，但畢竟是小人物，遠在渡離之羣島的拉法葉未必知道自己，甲米地屠城後她才迅速的奠定了自己的霸主地位。
當時的蜜伽羅惹下天大的亂子，在渡離之羣島引起了相當大關注。
作爲南洋海盜的流亡地，很多人都以爲混不下去的蜜伽羅會帶着她手下的海盜逃入渡離之羣島。
這可是個大事情。
如果來的只是一支小海盜船隊那沒什麼。
但是一海的霸主帶着所有手下逃亡渡離之的事情還從來沒發生過。
剛好渡離之羣島當時又處於老拉法葉死亡，小拉法葉上臺這樣的特殊時刻。
一旦蜜伽羅強勢進入渡離之，那麼小拉法葉的地位就受到巨大的威脅。
雖說有強龍不壓地頭蛇的話，可是小拉法葉剛剛接手霸主地位，手下只有數百的直系海盜聽命。
蜜伽羅手下的兩千人雖然魚龍混雜，但是蜜伽羅征服的更爲徹底，這些人全都是直接聽命的直系海盜。
蜜伽羅根基弱小，卻開了個好頭。從一開始就對這些海盜們絕對控制。這些後世被稱爲甲米地奴隸兵的人只懂的服從。
其他幾海上的霸主其實地位更像是盟主，自身有着實力強大的直系武裝，還有很多聽命的小統領。
這樣一來兩強相遇，誰勝誰負孰難預料。
既然誰都沒有勝算，拉法葉在這個時候向蜜伽羅表達敬意，恐怕是爲了後面的接觸先打個友好的底子。
如果蜜伽羅真要決心逃難渡離之羣島，大不了像垂涎海一樣維持個雙霸主的局面。
蜜伽羅之後的行程也隱隱證實了這一點，在小霸主林遠圖的追擊下她一路直奔渡離之羣島而來。
只不過到了沙巴的時候她的船隊忽然轉向勃泥重新兜回了南洋的中心。
一直爲兩強相遇擔心了很久的渡離之衆海盜才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
“小拉法葉這麼急着示好是怕我去奪她的渡離之，那種地方我纔沒興趣。”蜜伽羅冷笑一聲撇了撇嘴。
渡離之羣島並沒有王國的存在，只有一個極爲鬆散的長老聯盟控制着。
這一片海域雖然廣大，島嶼也多，但是能取出淡水澆灌土地的島嶼卻少。
生活在那裡的人只能靠着晾曬醃製的熱帶植物來果腹。
因此往往一個大島上只有幾戶或者十幾戶人口的小部落。
這樣數萬戶人口就遍佈在幾千個島嶼上，好在大自然是慷慨的，溼熱的環境很適合滋生植物，這些人過的說不上艱辛，同時也沒有戰爭的煩惱。
比如，離那裡最近的王國室利佛逝，就對這片廣大的土地一點興趣都沒有。
用室利佛逝國王的話來說，去渡離之這幾千個島上徵上來的糧稅還不夠船隊路上吃得多。南洋人少地多，倒不如把精力放在自己那些肥沃的土地上。
因此這一大片無人管理的島嶼慢慢的成了海盜們的避難地。
好在這裡出產豆蔻，從渡離之海域南端起航的話，還可以避開沉香海峽那個噩夢般的地方。
因此十字大陸販賣香料的船隊時有光顧，這才讓這片海上的海盜們不必只靠醃魚和椰子幹過日子。
“嗯，我本來以爲也是這樣的，當時很多人都看好你和小拉法葉必有一戰。事實上我還緊急把南洋各地的馬賊調到了蘇卡達那。”李暮雨看着蜜伽羅的眼睛，一點也沒避諱。
蜜伽羅果然沒去計較以前的事情。
她的視線被另一事吸引，“南洋各地的馬賊？”
蜜伽羅立刻起了興趣，“對了，你手下到底有多少人？你把他們分佈在南洋各地嗎？爲什麼不集結起來？”
“兩三百人的樣子。”李暮雨先回答了第一個問題，“其中浪蕩軍的舊部佔了大多數，後來又加入了一些流浪在南洋的中原武人。”
“可能是情報官出身的緣故吧，我對各類的消息特別的敏感，因此很多馬賊被我分排在各地，除了打劫之外就是控制各地的情報。”李暮雨覺得自己果然有喜歡窺私和八卦的天分。
“太好了，這些馬賊我就不插手了，你仍舊這樣管理就可以了。任何時候，情報都是最重要的。”
蜜伽羅覺得真是意外之喜，收服李暮雨不但得到個難得的先鋒將，順帶着還得到一張巨大的情報網。
這可是比什麼都要寶貴的。
在蜜伽羅被林遠圖追的到處逃竄的時候，蜜伽羅每次靠港都是匆匆補給就儘快離岸，因此外界雖然把蜜伽羅的事情炒的沸沸揚揚，但她幾乎對外界的情報一無所知。
如果那時候她就能知道渡離之羣島發生的那些事情，說不定她可以作出更好地選擇。
“不過，好像這件事沒什麼值得你大驚小怪的吧。就算是我，在那種時候也不願意和小拉法葉敵對起來，拉法葉有示好的姿態這很正常啊。”
蜜伽羅可不認爲李暮雨是那種大驚小怪的人物，他既然說是重要的情報，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我之所以告訴蜜將軍，當然是因爲後面不正常。”李暮雨嚴肅道，“這樣的事情小拉法葉後來又幹了好幾次。”
“向我示好？”蜜伽羅更加莫名奇妙。
“我覺得已經不像是示好了。”李暮雨也有些猜不透拉法葉的想法，“如果每次集會……額，我想想。”
李暮雨話語一頓，“嗯，的確是每次！如果每次集會這個女人都在集會的最後補上一句‘向蜜將軍表示敬意’，你會怎麼想？”
“我會覺得拉法葉是不是瘋了。”蜜伽羅實話實說。
這時候，大日須彌忽然在旁邊插嘴，“小拉法葉真的是女的？你確定？”
他的目光帶着狐疑。
李暮雨不屑的看他一眼，信誓旦旦，“我拿腦袋擔保，絕對沒有比小拉法葉更女人的了。”
剛說完，李暮雨又後悔了。
幹嘛那麼實誠，讓這和尚糾結一會多好。
李暮雨想給自己個嘴巴子。
不管多納悶，問題總要捋清楚，何況這件事和自己有關，蜜伽羅不得不慎重起來。
“這都是什麼時候說的？”
“最後兩次是你從沙巴轉向勃泥之後。”
李暮雨知道蜜伽羅此問的重點。
如果這些是發生在自己轉道勃泥之前，那麼還可以解釋爲放低姿態避免兩強的對抗。
但是自己過渡離之而不入，直接轉道勃泥重回中央海，那麼自己無心染指渡離之的事情就再無疑問了。
那拉法葉爲什麼還要繼續向自己示好呢？
而且這種恭敬地語氣……簡直像自己的下屬一樣。
蜜伽羅從未見過這個小拉法葉，也從沒人聽人提起過，對她的性格能力更是一無所知，分析起來全然沒有頭緒。
大日須彌不停地看蜜伽羅皺起的眉頭，只是這些不是他所擅長的幫不上任何的忙。
忽然他眼睛一亮，朗聲道，“李暮雨，這件事你怎麼看。” Wшw● Tтkan● ￠〇
李暮雨冷着臉子沒有理會他。
就算決定暫時歸附蜜伽羅，他也不肯讓對頭頤指氣使。
大日須彌也不惱，轉而攛掇蜜伽羅，“問李暮雨！問李暮雨！”
看着蜜伽羅詢問的目光，李暮雨只好不情不願的開口，“我認爲有兩個可能，一個是拉法葉想要得到蜜將軍作爲外援，第二個拉法葉可能有歸附蜜將軍的想法……”
第二個想法李暮雨說的猶猶豫豫，他也覺得不太肯定，一個霸主歸順另一個霸主的事還從來沒有過。
卻沒想到聽完李暮雨的話，蜜伽羅的臉竟然白了……
大日須彌納悶不已，李暮雨更是莫名其妙。
這兩個可能無論怎麼看都是好事，拉法葉需要強援，蜜伽羅何嘗不需要一個強援？
這片南洋之上林白兩家依靠着緊密的同盟牢牢霸佔着最強勢的地位。
沉香海峽的沉香海王折西雖然沒有同盟，但是他的巨大優勢就是沉香海只有他一個霸主，他的個人實力不但是這些霸主中最強的，依附他的海盜也極多。
只有科多倫海和渡離之羣島，這兩片海域是五個霸主中最墊底的。
恰巧這兩片海域還都是女人擔任霸主，一個是新壓制科多倫海，一個是剛剛繼承祖業，根基都不牢固。
這種時候，蜜伽羅和拉法葉的組合幾乎是天然的。
一旦這兩人形成緊密的同盟，那麼以後面對林白家還是沉香海，這兩片海都有了說話的底氣。
如果是第二個可能拉法葉歸附蜜伽羅，那更是最理想狀況。
拉法葉是從她爺爺手裡接過了渡離之羣島霸主的地位，她的個人能力怎樣不談，單就她女人的身份來說就處於弱勢。
何況這些海上的霸主都是靠實力強橫壓服別人的，這樣一個無人知曉的嬌滴滴的小姑娘驟然成爲一海的主人，到底是福是禍還很難說。
海盜們又大多貪婪、殘暴、毫無人性，很可能她的某一個手下忽然看不慣，帶人起了反亂，那麼這個女孩落在這些人手中八成會成爲玩物。
對於拉法葉來說投靠另一個霸主也是一個選擇。
之所以選擇蜜伽羅，可能就是覺得投靠另一個強勢一點的女人會讓她更安心一點。
可是蜜將軍這幅摸樣，難道還有什麼別的玄機？
大日須彌和李暮雨兩人都疑惑的看着蜜伽羅。
蜜伽羅發了一會呆，看到兩人的目光
才緩緩道，“看起來這的確是個好消息。”
蜜伽羅的語氣沉重，顯然還另有話說。
“就在之前，我還聽到了另外一個好消息。那個好消息比起拉法葉在集會屢屢向我致敬更讓我受寵若驚。”
蜜伽羅的眼神緩緩掃過兩人，最後落在在李暮雨身上，“垂涎海白家的老家主白河水委託現任家主白璞親自向我傳話……”
李暮雨聞言動容，白河水不理事多年，霸主之位也早早傳給了白璞，不知道有什麼事居然驚動了他，還要白璞爲他傳話。
恐怕這事可不簡單呢。
“白河水給我說，白家決定從此退出南洋的爭霸。並且讓白璞暗示我，要我給他白家十年的時間從容的退隱。”
蜜伽羅這番話果然石破驚天！
誰能想到南洋有史以來最強勢的海盜霸主白河水會主動向人服軟？
當年白河水稱霸南洋的時候，垂涎海、沉香海、渡離之、科多倫四大海上的海盜哪一個不是像小貓一樣伏在他的腳下。
如今一個剛崛起的女霸主竟然讓他萌生退意，甚至豁出老臉連請求寬限十年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
這事若傳揚開來，不知會讓多少人覺得荒謬。
可偏偏這話還是由他的兒子，垂涎海霸主白璞親口說出來的。
“真是這麼說的？”李暮雨忍不住泛起了狐疑。
“隨便懷疑自己的主公，可不是好現象。”
蜜伽羅惡毒把李暮雨剛纔的話又還了給他。
隨後認認真真的回答他，“白璞特意點出，白河水這話是要捎給我的。你們沒看見，林遠南瞪着我那雙眼睛，簡直恨不得把我吃了一樣。”
“這？”李暮雨也摸不清頭緒了。
這算什麼？蜜伽羅不過纔剛剛嶄露頭角，不但剛繼承霸主基業的渡離之羣島，就連最老牌的垂涎海白家都來服軟，如果說這裡面沒什麼根由誰會相信？
蜜伽羅陰沉着臉道，“我只相信一句話，好事太多了就成了壞事。”
“是啊是啊。”大日須彌在旁邊插嘴，意有所指，“恰巧這時候還有個聽起來很臭屁的什麼死士莫名其妙的跑來歸降……”
大日須彌臉色凝重的看着李暮雨，摸着光滑的下巴，“我覺得這有陰謀！”
“啊，我知道了。他們兩位霸主一定也想往西方去，嗯嗯，一定是這樣的。”
李暮雨面不改色打個哈哈，也很認真的摸着自己的下巴。
大日須彌和蜜伽羅看着李暮雨一臉正色的表情，心中都冒出一句話，“好假啊……”
可惜李暮雨這個誘餌太大，蜜伽羅不得不帶着鉤子嚥下去。
但是白河水和拉法葉這兩人卻沒能衝昏她的頭腦。
“現在我們不要再去想這些事的好處，轉而來想這些事的壞處。就算有好處的事情，但假如它的壞處比好處還大，那麼也是壞事。一件事到底是不是好事，可不是光憑好處決定的。”
李暮雨似乎爲了擺脫什麼嫌疑，首先搶着接言，“如果從壞處考慮的話，拉法葉是最新晉的霸主，這種時刻實力最脆弱不堪。蜜將軍雖然也是新晉霸主，但是她的權力卻是靠着個人能力奪來的，因此繼承祖業的拉法葉在人們心中實力要更弱一點。”
“現在局勢混亂，渡離之的海盜很有可能會成爲一個衆人爭奪的肥肉。因此她不得不要轉移衆人的視線。她做出這樣親附蜜將軍的姿態，一是希望得到蜜將軍的支持，另外就是給其他霸主造成一個觀感，蜜將軍正一點點變強。”
“在這種時候剷除一個衰弱的要依靠別人的霸主，還是一個逐漸變強的霸主，我想誰都知道怎麼選擇。而且他們會誤認爲我們達成了什麼協議，科多倫海會保護渡離之，那樣的話就算他們還是要對付小拉法葉，他們也會事先解決掉我們的威脅。”
李暮雨最後又補充道，“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想，拉法葉的真實意圖我們現在都不能確定。”
“那白家呢？”蜜伽羅託着腮看着平時口訥的李暮雨侃侃而談。
這個傢伙好像分析起情報就變了一個人。
“首先，我們已經觸犯了林家的利益。林白兩家是垂涎海堅實同盟，甚至可以稱得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因爲一旦他們的實力消弱，那麼對付他們的不但有各海域的霸主，還有湄公河諸王國的國王勢力。別忘了，他們兩家可是一人控制了一個傀儡國，這可是犯了衆怒的。”
“林白兩家本來很可能借助一次聯姻最終合併在一起，可是現在白家要退出南海，無論白家的船隊開到哪裡，林家必然會面對勢單力薄的局面，兩家合一的想法更是成了空想。這不但動搖了林家的地位，甚至已經危及到他們存在的根本。林家絕難忍受！”
“其次，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白河水稱霸南海多年，如今卻低聲下氣的向一個新晉實力低頭。那麼在各海上的海盜無論是霸主，還是大一點的統領恐怕都會不安。他們在潛意識裡都會竭力的壓制新勢力的誕生，儘可能地維持舊秩序。這樣蜜將軍憑空就豎起了無數的敵人。”
蜜伽羅聞言，心煩的用小拳頭敲敲腦袋，“雖然我的敵人越多，我就能得到越多的好處，可是這種局面真是讓人着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