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全聞言心下一跳，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不對啊，宗門給姜青綁定的那個玉符有很強的精神活動遮掩作用，他之前又以防萬一攔下了張仁這老傢伙的深入探查，雖然計劃裡是要對這些信得過的人透露一些內情，但這老東西自己是怎麼察覺到的？
孫大全思緒急轉，眨眼間就回味過來——自己太緊張了，這老牛鼻子說的可能不是他想的那回事。
所幸孫大全這濃眉大眼的傢伙表情一直很刻板生硬，沒被自家老朋友察覺到什麼異常。
“嗯，可能你們是真的不知道吧...”
默默推算了一下的老道士張仁看了眼孫大全後，拿起筷子慢條斯理的吃東西，一邊吃一邊緩緩說道：“你別說我誇大其詞，你們五行門在那次戰爭裡斷過傳承，李子昊那批留守的種子雖然靠着那扇門重新發展起來了，但現在看來有些秘密你們的師長確實沒有傳下來。”
“什麼意思？”提到那場波及整個世界的戰爭，孫大全有些意外，“姜青...身上有什麼意料之外的麻煩嗎？”
老道士張仁沉吟了一下，塞了一口肉食後含糊不清的說道：“你要給姜青上妖魔戶籍，卻不直接去白帝城反而來正一派找我，想來是想靠正一派的關係去借用妖魔圖吧？上個戶籍都要用到這個的話...姜青是被魔淵那位盯上了？”
孫大全點了點頭，這事情稍稍推理或者蒐集點情報就能知道，他們也沒打算瞞着別人：“沒錯，姜青被百首魔君越界追捕過。”
“和魔淵沾邊的那個難纏的腦殘怪？你們把他打跑了？”張仁斜了眼孫大全，沒有繼續深究百首魔君的事情，“那你知道爲什麼魔淵之主會盯上姜青嗎？”
想了想後，孫大全有些不確定的道：“見獵心喜吧？姜青的天賦法力前所未有，妖魔出身的魔淵之主若是得到他會修爲大進？”
“前所未有？”張仁嗤笑了一聲，隨後搖頭嘆息道，“和虛空有關的妖魔，確實是前所未有，但和虛空有關的力量，你覺得過去就真的沒有嗎？”
張仁丟下筷子，揮手將滿桌子碗碟收起，他單手擱在乾淨的桌上手指輕點桌面，思考了一下說辭後嚴肅的對孫大全說道：“對世界本質好奇的又不止你們五行門一個，虛空是世界構成的重要基石之一，自然會有很多感興趣的人去探究...
“那你可知道，爲什麼這麼久的時間裡，這個世界對虛空力量的探究一直沒有太多進步？本質和理論也就罷了，爲什麼連應用都一直停留在收納儲物開闢洞府這個層面？”
孫大全一愣，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有些難看地問道：“有人在刻意壓制整個世界對這方面的研究？”
“沒錯，”張仁點頭道，“那麼，你覺得會是誰在幹這個事情？”
孫大全沉默了，從修行界的力量格局上來看，答案顯而易見——這種事情，只有正邪兩道最強者，昊天和魔淵雙方聯手才能做到。
看來五行門是參合進不得了的事情裡去了...孫大全思緒急轉，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抉擇，他原本還帶着另外一個宗門任務，要去昊天宮借力應對魔淵的覬覦，現在看來這完全是打着燈籠上茅房——找死啊。
除了直接動手開打外，在各個方面往死裡懟對方的昊天和魔淵，居然在這方面聯手合作，真的是完全超出了五行門的預料，如果不是五行門的修行理論框架裡虛空力量欠缺的厲害，想必早就被昊天宮找上門了吧...
見到孫大全沉默不語，張仁嘆了口氣道：“我也能猜到你打算去找昊天宮借力對抗魔淵的覬覦，但你最好看在過往交情的份上相信我，別急着送上門去，就算魔淵和昊天有聯繫，但他們之間畢竟針鋒相對，昊天不會這麼快就達成一致過來插手，你們還是乘機好好想想該怎麼做吧。”
仔細思考了一會兒後，孫大全忍不住問道：“爲什麼昊天和魔淵要做這種事情？他們是什麼時候達成一致形成默契的？”
“顯而易見，”張仁攤手道，“上次差點毀滅世界的全面戰爭之後。”
頓了頓後，張仁壓低聲音說道：“雖然公認上次昊天和魔淵全力出手的驚世大戰起因是某個域外天魔，但據我所知，這件事和虛空力量有很大的關係，他們在暗中抑制這方面發展也是從那之後開始的。”
孫大全心中浮起古怪的感覺——疑似域外天魔的程斌和虛空力量關係密切，這難道是巧合嗎？
但不管現在的情況有多棘手，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姜青要繼續修行就必須得先解決被魔淵之主妖魔權能感應的問題，不然在晉升中途極有可能被掌握着妖魔權能的魔淵之主刻意針對，所以白帝城之行刻不容緩。
只要姜青在五行門和程斌全力支持配合下以最快的速度提升到煉神返虛，讓程斌這位又好溝通又有滿腦子新奇知識的域外天魔介入這個世界，五行門起碼就有了對抗世界陰陽兩極的底氣。
先不談把雞蛋放在程斌這個籃子裡合不合適，魔淵和昊天壓制技術進步的行爲，完全與五行門歷來的追求相違背，他們是不可能在這方面退縮的。
正一派不像五行門那樣是個收徒看緣分的隱世宗門，其成員規模和實力都是世界一流的，就算是昊天宮也不可能隨意干涉屬於正一派內務的白帝城相關事項，畢竟當初白帝城還是昊天宮請求正一派幫忙設計搭建起來的。
所以通過白帝城的妖魔圖解決姜青在魔淵方面的隱患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至於昊天宮會對此做出什麼反應，孫大全無法預料，只能儘快完成當前任務後就返回宗門，和宗門衆人商議對策。
對於老朋友的請求，張仁倒是一口答應了下來，他本來就是處理正一派和外界其他勢力之間問題的負責人，這點事情自己私下就可以搞。
而且有些事情張仁也不好給孫大全明說——
自從那場大戰之後，這個世界一個成功飛昇成仙的傢伙都沒有出現，這裡面也有昊天和魔淵的干涉，作爲自稱有上界傳法、一直追求飛昇的道家宗門正一派，被斷了前路的他們心底其實也不願意看到修行界被世界雙極壓制成一潭死水的。
雖然不知道五行門有什麼底氣，敢放任姜青生存成長，但張仁還是樂於看到一潭死水的修行界出現變化的——
哪怕這種變化有可能引起下一次的雙極滅世戰爭...反正，姜青不比上次戰爭的那個引子，只是一個弱小的妖魔，要是真的出了大問題也好解決...
於是商量了一番的兩人最終達成了一致，沒過多久就收起隔離陣法出門，由張仁帶着孫大全一路隱藏身形向着白帝城方向飛去了。
......
妖魔帝國的首都白帝城，其實離正一派並不遠。
因爲妖魔帝國整體由正一派搭建的陣法體系圍繞着，在虛空尺度上有類似五行門駐地那種扭曲干涉，所以普通凡人很難越過無形的邊界來到這個妖魔的國度。
但這也只是爲了減少出入境人數，方便檢查和管理，這邊界對有修爲的妖魔和人類倒是沒多大限制，正一派附近的廣闊區域裡，凡人對無害的妖魔接受能力還是挺高的，因爲正一派的修行者和一些妖魔經常在附近亂晃，關於妖魔的知識也很普及，普通人也大致知道出了什麼問題該怎麼處理。
提前下山的孫浪帶着姜青脫離人流後就一路飛掠，很快就來到了妖魔國度的邊界。
因爲陣法扭曲了虛空，將所有方向在邊界線上收束到了一起，所以隨便選了個偏僻方向直線前進的兩人，不知不覺間就順着扭曲的空間來到了妖魔國度對外的唯一出入口處。
說是出入境管理辦事的地方，但除了一條在密林中開闢出來的寬暢大路外啥建築都沒有，只有一隻房屋大小的青黑色健壯水牛趴在路邊，悠閒的捲起一些樹葉枝椏嚼着玩。
曾經來過這裡的孫浪熟門熟路的拉着姜青落地對水牛拱了拱手，讓這明顯是妖怪的巨大水牛打量了一下姜青，隨後就再次飛起沿着大路往前飛行。
有些驚歎的姜青一邊飛一邊回頭看了看那隻垂下頭繼續懶散的巨牛，隨後轉過頭來問道：“那是誰啊？”
孫浪回頭答道：“一個脾氣很好的大妖魔，大傢俬下都叫它牛魔王，真名我就不知道了，它經常在這輪班看守邊界，我還沒見過它動手，但既然守在這麼關鍵的地方，實力想來很可怕吧...”
姜青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他的目光已經被道路上的其他東西給吸引了過去——
越過邊界後道路上的活物變多了，除了一些有着人類外表的傢伙外，還有着很多奇異的存在，什麼人立而起的大王八啊，渾身披甲的巨馬啊...姜青甚至看到了一團頂着巨大花朵的蔓藤揮舞着枝條快速奔行。
真的是一幅羣魔亂舞般的景象，讓一直有些精神恍惚的姜青都振奮起了精神。
“這還算好的了，現在這裡喜歡出來活動的基本都是偏向妖的那些妖魔，”孫浪見到姜青的模樣，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去白帝城時的感觸，於是輕笑着說道，“晚上的白帝城更有意思，那纔是真正的羣魔亂舞，連鬼魂都會出來湊熱鬧的。”
姜青滿是期待的點了點頭，飛行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
白帝城，說是一座都城，但其實並沒有城牆也沒有多少常駐人口——起碼比起外界的人類那種動不動就以十萬計數的城池，白帝城確實顯得冷清了很多，建築零零散散、奇形怪狀，風格也莫衷一是，白天也沒多少妖魔出來活動。
畢竟妖魔帝國收攏的妖魔大多都是喜歡宅起來曬月亮的安靜份子，對生存物資和簡單商品都沒什麼追求，他們各自喜歡的生活環境又完全不同，從泡水泡沼澤到泡岩漿各種各樣的都有。
所以你不能指望妖魔們像人類那樣擠在一個地方高度聚集混居。
至於傳說中的妖魔化形成人...
嗯，確實有很多修行功法只適合人類修煉，修行界也不是沒有把妖魔變成人的法門，但這邊大部分妖魔曬月亮就能慢慢變強，除了特別有上進心的、親近人類的那些傢伙，誰想去搞這麼麻煩的事情？
再說...除了從人類異化出來的妖魔外，喜歡人類那種審美觀的妖魔很少很少——你不能指望一頭豬，會覺得人類的美女比母豬好看吧？
所以當孫浪帶着好奇的姜青參觀完這座白帝城，與孫大全和張仁匯合後直奔白帝城的皇城時，姜青就看到了完全超出自己預想的存在。
在外表是人類風格的精緻堂皇的皇帝行宮裡，白毛紅眼的帝皇坐在...蹲在正中的巨大軟椅上，除此以外，空蕩蕩的大廳裡就沒有任何其他生命和擺設了。
滿是好奇的姜青跟在孫大全身後走入這大廳後，一眼就看到了這個統治妖魔帝國的強大存在，然後他瞬間陷入了呆滯之中——
一身雪白的絨毛，兩隻長長的耳朵，一雙像紅寶石一樣的眼睛...所謂的白帝原來是一隻蹲着和普通人差不多高的大白兔嗎？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統御妖魔國度的白帝，就是這麼一隻看上去讓人很想摸摸看的可愛大白兔——
一隻煉虛合道境界的大白兔。
被孫大全拍了下腦袋的姜青從驚訝中回過神來，連忙學着其他人的樣子彎腰行禮。
不過行禮行了一半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阻止了，御座上的大白兔眯着眼睛，帶着一絲笑意開合三瓣嘴用人類語言說道：“張道長不用這麼客氣，敢問正一派有什麼事情需要你親自前來？”
孫大全和張仁對視了一眼，隨後張仁上前一步，直接用神識交流的方式和白帝高速交換了一些信息。
白帝兩隻長耳朵忽然直立了起來，它有些詫異的轉過目光打量了一下看着自己發呆的姜青，思考了一會兒後從御座上跳了下來。
白帝的身材體型微微變化，兩腳着地人立而起，手掌指爪變得類似人類般靈活，隨後它伸手從面前的虛空中掏出一根泛着黑色光澤的卷軸。
憋到十點半才憋完，還沒吃晚飯，嘖，出去吃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