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讀者不是很清楚甬道里葛蘭,李奧娜與兩隻黏土魔像的位置,請看下文……
甬道底端——黏土魔像(李奧娜的錘子卡住的那隻)——葛蘭(李奧娜)——黏土魔像(被火燒的那隻)——甬道出口(連接着其他甬道)
甬道出口的那隻魔像是在他們進入甬道後才從隱身處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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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蘭發現自己行走在一條陰冷的甬道里,他被自己嚇了一跳,但隨即回憶起自己正在一個被隱藏在陵墓下方的甬道城裡,他和法師,還有精靈失散了,並且被伯德溫追殺,當他差點被一羣蟲子吞噬時,高地諾曼的王女李奧娜出現了,並且救了自己一命,之後他們又設法毀掉了兩尊該下無底深淵的黏土魔像,現在他們正在往下走,尋找其他人。他是因爲過度疲倦而走動着睡着了嗎?盜賊當然從未如此過,但他聽聞過奴隸與勞工常會如此,在長時間不間斷並且單調的工作中——像是推磨或是划槳,他們看似正在努力做事,但事實上已經雙目合攏,陷入了深黑的夢魘,就算是用鞭子抽打也未必能夠醒來……又或是遭遇了某種法術的襲擊?他隱晦地檢查了自己的身體,發現並無異樣,在他將視線轉移到諾曼王女身上之前,李奧娜卻驟然停住了腳步。
“找到他們了!”李奧娜低喊道。
葛蘭將手指放在匕首的邊緣,輕輕地觸摸着它鋒利的刃口,鑑於精金匕首的形狀,他並未爲它特製一柄皮鞘,而是直接掛在自己的腰帶上,它摸上去是那麼的冰冷,並且發出一陣又一陣充滿殺意的震鳴,盜賊看了一眼王女,發現她似乎對此毫無察覺,但他也已經看到了甬道盡頭的白色強光。
這條甬道要比他們走過的任何一條都要長,李奧娜飛奔起來,而盜賊緊隨其後,在他們拼命靠近那裡的時候,甬道盡頭的光也在減弱,越接近那兒,地面就越發的凹凸不平,有焦黑的骨殖在他們的腳下碎裂,或是腐化的泥土散發出惡劣的臭味,但能看見同伴的期望讓他們的步伐越發地輕盈與快捷——雖然之後發生的事情是盜賊也不曾預想到。
迎接他們的是一個小型的戰場,不下一打的木乃伊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裡與精靈和法師正面遭遇,其中有人類,也有豺狼人和半身人的,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屍妖,若是進入這裡的是一個普通的冒險隊伍,可能他們已經遭遇到了最爲慘重的減員——如果被屍妖抓中,他們的利爪與牙齒中蘊含的毒素會讓一個正常的人類變成受他們控制的屍妖,那時候冒險者們就不得不對上他們曾經的同伴——但在這裡,對這種生物與同伴堪稱瞭如指掌的巫妖根本沒有去關注那兩個距離他只有咫尺之遙的豺狼人木乃伊,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捏碎了一塊灌注了魔法的翡翠,巨大的魔力波動擴散開來,所有邪惡的不死生物都因此被強行停滯住了思維與行動,而早有準備的精靈們只是略略眩暈了一個瞬間,就拔出雙刀跳入了它們之間,在他們跳起精妙危險的旋舞時,他們的武器就像是水流中的漩渦,又像是高空的氣流,木乃伊的身體被切開,黃色與灰色的布條在狂風中化爲塵埃,它們的骨殖與內臟就像是被碳化的木塊,一落到地面上就粉碎了——而屍妖們終於擺脫了法術的控制後,它們所迎來的是可能他們身爲人類時也未曾目睹過的兇猛火焰,那就像是一場赤炎的暴雨,又或是熔岩的蒸汽,首當其衝的屍妖就連掙扎一下的機會也沒喲,就融化在了炙熱的潮水裡。
屍妖身邊的木乃伊也被波及,雖然說波及,但火焰的力量仍舊不可小覷,它們燃燒了起來,就像是一根乾燥的木頭,火焰中散發出來的氣味難以形容,“看來列夫確實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佩蘭特搖着頭,輕蔑地說:“他居然用了合成的沒藥與沉香,難道他不知道侏儒的手藝雖然精妙,但假貨就是假貨嗎?“
巫妖點頭表示贊同,他從未如此迫切地想要處理掉這麼一個愚蠢的……也許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爲他的一個同類的傢伙,有一個普拉頓就行了,他們再也不需要一個可能拉低整個七十七羣島的智商以及審美水平的不死生物了——他居然使用合成的香料來處理木乃伊,當然,這對法術效果沒有什麼妨礙,但死靈法師也應該有死靈法師的底線,一個法術失敗的死靈法師是可以被原諒和嘲笑的,但一個竟然用假貨來製造木乃伊的傢伙活該被詛咒上一萬年!
而且他居然還製造了那麼多,就像是在批發,更正確點,用另一個位面的術語來說,簡直就是流水線生產,簡直就是不可饒恕,他把死靈法師這個有着黑暗前途的職業當做什麼了?他以爲自己是個侏儒嗎?
這個發現讓巫妖的情緒低落到了一個不太妙的地步,尤其是他看到葛蘭和李奧娜之後。
葛蘭和李奧娜發現自己正被三張弓箭指着,而法師正在做出一個法術手勢。
“等等!”盜賊第一個大喊道,然後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溫柔無害,“我是葛蘭!”
“我知道你是葛蘭。”佩蘭特說:“但有人告訴我你已經被幽魂控制了。”
“伯德溫,”盜賊可以說是將這個名字放在牙齒間咀嚼個稀爛之後在吐出來的,“無底深淵在下,他纔是被幽魂控制的那一個!”
“伯德溫可不是那麼說的。”凱瑞本說:“而且他遇見我們之後就一直在和我們並肩作戰。你剛纔在那兒?”
“他在欺騙你們!”葛蘭喊道,“我一遇到他就差點被他殺死!看看我身邊的李奧娜,我是被她從從蟲子堆裡救出來的,你們看到過那個被幽魂控制的傢伙反而差點被蟲子吃掉嗎?看看,問問她,之後我們還合力對抗了兩個黏土魔像,更別說是其他會爬起來抓着刀子砍人的骨頭架子了!”
巫妖的眉毛挑了挑。
葛蘭看向李奧娜,但李奧娜的沉默讓他有了幾分不祥的預感:“我不知道……”王女說,“我的確救了葛蘭,也聽他說伯德溫正在追殺他,但是……”
“我追殺他是因爲他先要殺我,”伯德溫說:“到我身邊來,親愛的,那裡很危險。”
“諸神在上。”葛蘭叫道,他確實有試圖移動腳步,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這兒,被同伴殺死,雖然精靈的弓箭與一個崇善法師的法術對一個盜賊來說也是相當正常的歸宿,但他已經改邪歸正了!他是個好人,他不應該受到這樣的指責與冤屈——所以他有想過挾持王女,看,畢竟她是伯德溫的愛人,如果那個幽魂還想要繼續僞裝下去的話,那麼對李奧娜的生死無動於衷就是他最大的破綻了——但黑髮施法者的視線已經提前一步落在了他的手上,他知道施法者已經看出了他的意圖。
“求您啦,”葛蘭喊道:“我的主人,克瑞瑪爾大人,難道你不明白嗎?除了您,還有誰能得到我的靈魂呢?”
“這可真有點噁心了。”佩蘭特嘀咕道。
“走出來,”黑髮的施法者說,“葛蘭。”
葛蘭立刻遵從了施法者的命令,伯德溫收起長弓,向李奧娜的方向走了兩步,李奧娜充滿疑惑與擔憂地看了看他,前聖騎士關切地看着自己的愛人,伸出一隻手,李奧娜向他走了過去。
“就站在那裡。”巫妖說,葛蘭立刻站住了,“還有你,李奧娜。”王女看向他,遲疑地挪了一小步才站住,現在這個狹小的圓形房間裡站了六個冒險者,兩個精靈,一個半精靈,一個盜賊,一個前聖騎士,還有一個人類,相互之間的距離幾乎都是相等的。
“你在想什麼?”伯德溫問:“難道你真的還在懷疑我嗎?懷疑一個和你並肩作戰的同伴?”
“幽魂是一種很有趣的存在,”巫妖說:“它們會繼承還是個生者時的思維,行爲習慣以及部分能力,有着很高的智慧,對僞裝和謊言更是精通擅長,當他們想要僞裝成一個生者的時候,對於一個彼此尚未完全熟悉的隊伍可以說是致命的(因爲他就經常看到他的導師只是派出了幾個幽魂就將一隻可以說有着幾分威脅性的冒險者隊伍弄到分崩離析繼而相互殘殺的地步)。”
“那麼說伯德溫與葛蘭都有嫌疑,”佩蘭特平靜地說,即便仍舊舉着長弓,他的手臂仍舊如同雕塑一般地沒有絲毫顫動:“那麼你有分辨和驅逐他們的法術嗎?”
“沒有。”巫妖回答,這個回答讓葛蘭遺憾,但不是太過意外,他看着佩蘭特,距離他最近的精靈,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不適合使用箭矢來威脅了,但他知道就算是你和一個精靈面對面跳舞,他也能用箭矢刺入你的心臟,他閉上眼睛,無聲地呼喚着他腰間的細繩,銀色的細繩只輕微地蠕動了一下,就連遮蔽住它的外套也絲毫不受影響,但葛蘭還是略微放下了一點心,細繩雖然爲他所用,但它的主人還是克瑞瑪爾,如果克瑞瑪爾認爲他已經被幽魂控制,那麼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銀繩繼續聽從他的命令。
“我們沒有牧師。”李奧娜焦躁地說。她不停地看向伯德溫,就像是要爲他證明什麼,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怎麼說。
“你說梅蜜?”葛蘭說了一個冷笑話。
“能讓他們說些只有我們知道的事情嗎?”李奧娜問。
“也許可以。”巫妖說:“那麼我來提問?”
“問一個他們都應該知道的問題。”佩蘭特說,這裡可不是一個適合說話談心的好地方。
“嗯……”黑髮的施法者稍稍放下雙手,像是正在考慮要提出一個怎樣的問題:“我們到了龍火列島後,第一次晚餐的時候都吃了些什麼樣的食物?”
感謝瑪斯克,葛蘭想,那頓美餐還是頗爲令人印象深刻的,他應該怎麼回答,先說螃蟹還是……牡蠣?!而就在下一刻,他的預警與本能再一次控制了他的身體,他在思考之前就猛地跳了起來,跳入他之前就用眼角的餘光查探過的一條縫隙,他聽到了伯德溫在狂怒地嘶吼,而李奧娜在尖叫,不,這不是一個人類女性能夠發出的尖叫,而是另一種,不像男性,也不像女性,或者說,不像是一個生者能夠發出來的尖叫——聰明的盜賊突然渾身顫抖,他就在剛纔的一霎那間明白了——被幽魂佔據身體的不僅是伯德溫,還有李奧娜……他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覺察到這一點的,但想想他居然和一個幽魂佔據着的身體走了那麼遠……
巫妖首先施放了他握在手中的法術,這個法術與之前的那個有着異曲同工之妙,所有的不死生物與邪惡的存在都會因此而暫時處於麻痹狀態,只是時間很短,不過這已經夠了,他從卷軸帶中抽出一支卷軸,將它撕碎,裡面蘊藏着的魔法能量準確地擊中了李奧娜,王女發出一聲尖叫(也就是葛蘭聽到的那一聲),一個身着長袍的幽魂被驅出了王女的身體——或者說,不是被驅出,而是它在魔法的驅使下不得已地撲向另一個同類,也就是伯德溫身體中的那個,精靈們注視着一個黑色的影子被身着長袍的幽魂拖出了伯德溫的軀體,它們在空中如同瘋狗一般地相互纏鬥,齧咬,但顯而易見,身着長袍的幽魂佔據着明顯的上風,在略微拉開一點距離後,它揮舞手臂,那隻黑色的幽魂震顫着,像是和無數人類所無法看見的荊棘絞纏在了一起,在一聲輕微的嗚咽後,就徹底地消失了。
那隻身着長袍的幽魂轉過身來,在半空中凝視着冒險者們,但在精靈們射出他們的魔法箭矢之前,他就穿過了牆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