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算茂密的樹林裡大火熊熊,火光的中間好像還晃動着人影。
千嫿跑到近前,火中果然有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正被困在裡面,姐姐就死在火中,千嫿觸景而傷懷,決意救那人脫險。
腦中變換着那些姐姐臨終前口述的訣竅,配合着兩手拇指摩挲境轉羅盤上的鏤空刻紋,眼前一晃,一個人就在自己身邊,剛想爲自己救人而高興,千嫿的臉不禁黑了半邊。
她明明是想把人家救出去的,可是不知道哪裡出了錯,卻將自己也陷入了險境之中。
千嫿正枉顧自己在火海中的事實,揪心、尷尬不已,身邊的男子卻星眸一亮。
“姑娘……”素蒼藤大哥剛逝,自己就遭人設計,不用想,也知道是有人想害死他,以奪族中大權。
他生性畏火,以爲自己命休於此,一個少女就這麼神奇地出現在他的面前,教他怎能不欣喜不已?
“別吵!讓我想想。”千嫿當然不甘心,忘了自己和對方不認識,一時把人家當做了英傑,喝了一聲,就繼續想口訣。
糾結許久,根本就想不起能跟自己處境對得上的,轉眸仰視向身邊的男子,才發現他根本不是英傑,“我跟你說,我……”
並且面對她的呵斥,人家仍舊溫文爾雅地笑看着自己。
這男子一身墨綠的衣袍,烏髮襯得面頰微白,火光晃動,墨綠的眸子笑意正深,千嫿怔怔地凝視着身邊的男子,彷彿一下子被“束靈”困住了一般。
感覺到大火的灼烤,千嫿一隻手握着羅盤,不好意思地用另一隻手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我剛剛失禮了。”
這一捶之下,卻有了活命的法寶,“對呀!我怎麼忘了,還有它?公子,你跟着我,我帶你出去。”
將羅盤包好系在身上,取出懷裡的小口袋,握在手裡舉在自己身前,嘗試着伸向火焰,面前的大火立時退避三舍,就這樣,由千嫿手持寒玉霙雪開路,二人輕鬆脫險。
出了火海,素蒼藤如獲新生,遠離了火海他注視着觀望四周的千嫿,眸子中暗含着令人難以琢磨的情愫。
“在下素蒼藤,多謝姑娘相救,敢問姑娘芳名。”素蒼藤微微欠身,沒有尋常男子的抱拳之禮,謙謙君子風範盡顯無遺。
“素蒼藤?”千嫿嘴裡唸叨着人家的名字,莫名地,從她見到這人第一眼,她就覺得人家比她以往見過的任何人、鬼都好看。
而且,對方未做任何解釋,她竟認定就是那幾個字。
“千靈素練蒼穹落,萬歲枯藤潛壑通。”素蒼藤走在千嫿的身畔,看她跟不上自己的腳步,故意慢行許多。
“哦,我叫千嫿。花開千般,般般靜好。”千嫿再次發現自己失禮,趕緊依樣解釋着姐姐給自己取的名字。
千嫵希望千嫿如花,靜好美麗,可是從她撿到花海中出生身負“雲水之心”的千嫿那刻起,這樣的期望似乎就變成了自欺欺人。
千嫿和素蒼藤二人一路說笑,即便是萍水相逢,素蒼藤卻總能知道千嫿喜歡聽什麼,討厭說什麼一樣。
因爲千嫿是素蒼藤的救命恩人,所以她便順理成章地受到了“榮素族”子民的擁戴。
雖然行事大而化之的千嫿初到時發現氣氛異樣,但是素蒼藤說那是“榮素族”的民俗,機敏不常帶在身上的千嫿,就相信了。
若是跟自己不討厭的人呆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幾日來,千嫿幾乎對素蒼藤講了自己所有的事。本想多留幾日,可是想起姐姐還等着自己,也便忍下了。
這一日,千嫿決定與素蒼藤告辭,她還沒出門,就聞叩門聲響起。
千嫿應聲以後,素蒼藤輕推房門,如每日來找千嫿一般,自然而然。
“素公子,千嫿正好要去找你,我今日就要走了。”千嫿望着素蒼藤,心中盡是捨不得,她就想不明白,世間怎麼會有這麼英俊不凡的男子。
“姑娘打算去哪?”素蒼藤神色中流露出意外,似是不願意千嫿突然的來,又匆匆離開。
“修仙呀!之前不是和你說過,姐姐要我去修仙。”千嫿一派天真,笑向素蒼藤道。
“你還真要修仙?我聽族中長老說…有了赤月,不需靈力、仙法也能將人復生。”提及“修仙”素蒼藤若有所思地無心地說了一句。
“赤月”這個名字,千嫿一聞之下,感覺像是在什麼地方看到過,左右思量了一會兒,再次對上素蒼藤的目光時,眼前一亮。
“赤月?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鬼域怨州的赤月?”千嫿在榮素族的這幾日自然不是整日閒逛,素蒼藤帶她轉變了這個族羣的領地,也包括藏有秘術的閣樓。
她曾與素蒼藤看過榮素族的許多秘術,他毫不把千嫿當成外人的行爲,引來族人,特別是族中長老的不少非議。
千嫿別的優點不多,還就屬記憶力超乎尋常人。
素蒼藤優雅的地頷首,接着又微微皺眉,“嗯!千嫿姑娘不會真的要去那吧?那可不行,那裡很兇險。”
“能救姐姐,何足爲懼?而且,我不是說了,我的本行就是驅邪。”說走就走,千嫿站起身毅然決定了似的,步向門口。
“千嫿姑娘!等一下,這個給你。”取下身上一直佩帶的藤鞭,素蒼藤將其遞給千嫿。
“公子這是?”千嫿臉頰微紅,看着那隻大手裡的藤鞭,她認得這藤鞭,從她遇見素蒼藤起,它就纏在他的腰上。
“我知道千嫿姑娘性子堅毅,也知道素某不該阻止姑娘復生至親。這條藤鞭我從小就帶在身上,是族中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施過法的,帶着防身吧。”
素蒼藤的聲音如涓涓細流一般,千嫿點了點頭,接過藤鞭,纏在腰上。
“雲”兒輕響了一下,素蒼藤望向她頸上那對陶瓷鈴鐺,千嫿將它們隨手塞進衣裳裡,如果不是“雲”響了,她幾乎忘了自己身上還有這麼一件顯眼的“勞什子”。
她羞赧地笑了笑,“我這鈴鐺是啞巴,只有哄我開心的時候纔會響。”
聞言,素蒼藤沒有多言,只是抿脣淺笑,如此一來,千嫿的尷尬立即煙消雲散了。
來到榮素族,靈氣最鼎盛的古藤之下,千嫿默唸出這幾日自己潛心琢磨過的口訣,回眸望了前來送行的素蒼藤一眼,閉目凝神,期待自己不要再出錯。
與君別,還是正午,再啓眸時,已見昏暗。
千嫿望着眼前巍峨的大山,退了兩步。
回首一望,深感錯愕,面前如黑夜,身後的遠方卻仍似白晝。
何故?
周身荒涼,沒有行人經過。
千嫿向後退,覺得不對;向前走,又深感不妥。
正在兩難之際,一名身籠寒沙一般服色的男子,從她身後經過,似是打算入山。
“哎!”好不容易盼到一個人,怕再錯過,千嫿着急地單字喚了一聲。
男子半側過臉,陰森鬼氣地用餘光看着千嫿,沒做聲。
“你前去的地方,是哪?”望着這個男子的側臉,千嫿有點壓抑,所以聲音怯怯的。
但是不得不承認,光看這個男子的側臉,就知道,他定是個獨一無二的美男子。
當然!比起話別不久的素蒼藤,千嫿覺得這男子還是差了那麼一丁、丁、丁點!
起初,男子的神色,彷彿是本不欲理會千嫿的,可是在他起步要走的一剎,身子微怔了一下。
繼而轉回頭,撫了一下懷裡使他改變了主意的東西,對千嫿淡淡吐出四個字:“鬼域怨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