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嫿握緊了託着晶石的手,那些墨綠色的晶石漸漸失去了顏色,無色的晶石又一點點地在她的手心融化,重新回到她的體內。收回晶石不過是轉瞬的工夫,在慈殞的方向看,千嫿原本挺得筆直的脊背忽然佝僂起來。
“小丫頭,你還好麼?”慈殞感覺到千嫿身上施放出來的異樣馨香,彷彿是千嫿身子染疾的昭示,這話問出口的時候,他已經落身於千嫿的身後。
千嫿沒有出聲,縮成一團的身子似乎是爲了忍痛吞聲。慈殞烏黑的眸色慢慢變化,猩紅色的眸子從千嫿的背心注視進去。雖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對他的察探進行阻隔,但那力度好似因爲千嫿的不支而變得十分薄弱。
幾番嘗試以後,慈殞還是在她體內那兩顆依舊跳動卻不安分的“心”上看出了端倪。仰面望了望昏黃的天色,他猜想可能是因爲小丫頭五行初聚,離開極陽的普照,所以身子纔會不適應。
慈殞手掌外緣現出血紅的光暈,他清楚地知道那兩顆正在跳動的是什麼。可是,它們絕對不會沒來由地對小丫頭的意願牴觸。是以,連自己所幻化出的靈石是何作用都不知道的小丫頭不得不使得慈殞擔心,他的手掌緩緩接近千嫿背心瑾瑜跳動的地方,打算助小丫頭一臂之力。
“妖…妖尊休要爲我徒勞。它們…它們不是俗物…需得寒氣鎮壓。冬…冬樸呢?”千嫿交握在身前的兩隻手慢慢滑下,緊緊地攥住腰部的鞭子,咬牙忍耐心口裡面的抽痛。
慈殞雙目眯縫起來,凝望着眼前的小丫頭,她看起來那麼弱不禁風。可是骨子裡卻有着一股韌勁兒。這一點更使得他想起了昔日的深深,腳步不自覺地就邁向千嫿的身邊。
“本尊帶你上尋壽山峰頂,它們應是在那。”俯身伸手就撈向千嫿的腰際,只是手明明已經觸碰到了千嫿的衣物,可是人卻突然消失在眼前。慈殞訝然,自己面前只剩下昏厥在地的素蒼藤。
千嫿的氣息流光一轉便到了慈殞的身後百步,她依然蜷縮着身子艱難忍痛地對慈殞道。“冬樸來之前…妖尊既不能動我。也…也絕不要碰…素蒼藤。”
直到此時,慈殞才發覺千嫿能較之自己在素蒼藤面前留有迴旋餘地是不同尋常的。指尖微不可見的吸力所指向的是素蒼藤身上,自己周身的靈光雖沒有明顯的流失。但是小丫頭說得不錯,他是不該碰眼前這個頤指氣使的小子的。
小丫頭那般痛苦難耐還能從自己的手底下瞬移他處,解釋不再是她隱藏了什麼本領,謎底只有一個。他已經瞭然於胸:巫神竟是對小丫頭寵愛到連境轉羅盤都拱手相送的地步,爲什麼?難道只因爲小丫頭是她的傳人?亦或是小丫頭身負瑾瑜?
反身看向千嫿。慈殞終於還是聽信了小丫頭的勸告,直起身右手半揚彈指一縷血紅色的光束飛向尋壽山山頂,“小丫頭,早知道巫神這般帶你。本尊便不該讓你入陣。”
慈殞原是覺得小丫頭性子如深深一般倔強,所以即使自己眼見着她的境界根本打不開山門、入不得硯山,若不是讓她入陣一次、死心回還。她是不會將此時作罷的。
聞聽慈殞這若有深意的話語,冷汗直流的千嫿還是擡頭望向居於自己和素蒼藤之間的妖尊。可惜的是她此時沒有心力多加追問緣故。兩道白色的身影便已經晃到她和妖尊面前。
“大白貓,我必得去那池水中浸泡…現下,你我合力將…將素蒼藤的靈氣…凍結起來。”沒有姐姐的教導、亦沒有九幽霧骨的從旁指引,一切順應了自己的心意,千嫿漸漸有了和自己境界相配的靈識。
“你現在這樣,還行麼?”動樸俯身蹲下在千嫿身旁,看着她的臉色愈來愈蒼白,不禁言由心生地發問。
千嫿的右手指甲已經攥的硌入掌中一片鮮血的殷紅,左手卻始終沒有因爲忍痛而攥拳,心中的抽搐越來越嚴重,冷汗涔涔地滴落,“行…我必要它們…知道,既是成了我的心…就得聽我的……”
好像知道心痛是瑾瑜對自己的反抗,千嫿下定決心不屈從於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心。費力地展開自己的左手、伸向動樸的手臂旁邊,千嫿這些動作時候始終沒有睜眼,久久不見冬樸把自己的手交握過來。
“冬樸,我敬你一直對我禮讓,可是霜翼山上你我得以死裡逃生憑藉誰,你也應該心中有數。這不是商討,是命令!”千嫿眸子變成淡淡的紫色,擡眸老鷹一般凝視着身邊的冬樸,說話的時候,不再像忍痛時候的艱難開口,兩句話下來一氣呵成。
冬樸冷峻的面容一下子呈現出意外之色,一時之間竟不能從被千嫿極盡威懾力量的言辭中醒過神來。
殷紅的手掌立時握住冬樸寒白的手,一種有如被雷電擊中的感覺直直地竄入冬樸的腦海,頸項上雪花的紋理忽閃出皚皚的雪色。自那雪花的地方閃現出奪目的寒光,一閃之下,直接籠蓋住躺在地上的素蒼藤。
寒光還未落地,素蒼藤身邊的不枯豁然飛起、懸浮在半空,劍尖兒一轉直接刺向千嫿的心口。風馳電掣之際,冬樸傾身便要隻手去握住飛來的不枯。
“別分神!”千嫿無所顧忌地閉合眼睛,攥住冬樸的手又加了一分力氣,一瞬間,冬樸的身子好像被千嫿凝凍住了一樣的神異。
與此同時,不枯的劍尖已經直逼千嫿的心口,重新血紅的劍身好像被誰向上一撥,劍尖兒立時偏離了它原本的目的地,在與千嫿鼻尖相距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
慈殞淡然自若地站在一邊靜觀千嫿雷厲風行,不過是半日時光的荏苒,小丫頭又有了不同之前的變化,忽然千嫿呼喚他的話音再度響起。
“若是大白貓舉止有異,還請妖尊迫使他,將我強行封凍于山頂池水中。”
慈殞再望過去的時候,小丫頭淺紫色的身影已經慢慢變深,那柄木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了被封鎖在寒色光暈的內心,而她身旁的冬樸漸漸解凍,她的臉色再度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