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白雷降下時,宗守也是吃了一驚。這種劫雷,他從未見過。
然而宗守曾通讀蒼生道小半藏書,卻也第一時間,認出了此種雷劫,到底爲何。
九玄歸藏問神雷,拷問心神,應氣而發。
心中下意識的就是一驚,他曾記得那本典籍中,曾有過羲子的批註。
——問至善至惡,此雷劫威,冠絕界域,吾不能抗爾。
批註是羲子成就至境之前留下,言下之意,是這劫雷之威,即便是羲子當年還未度至境劫數時,也不願面對,無法抵抗。
宗守的雙拳頓時一緊,指甲扣入肉內。而此時更聽得那朱子的聲音,冷冷傳自。
“此雷名神霄問心雷,是老夫仿九玄歸藏問神雷而創,欲懲天下之惡,揚此世之善。此時雖未完成,卻已可問善惡正邪。至善至正則生,更可得天地造化。然而擔有些許惡煞邪念,則必定雷誅而亡。乾皇陛下,既是在世聖君,聖人臨世,想來必定也是心正持善之人——”
那數萬道浩然之氣凌迫而至,前方更有李別雪,意念遙鎖。宗守已避無可避,只得一揮袖,將小金晗曦與碧火玄龜這些護駕靈獸,都全數甩出了自己的身外。
免得這些小傢伙,也被這什麼神霄問心雷牽連。
心中卻是氣得樂了,九玄歸藏問神雷應氣而發,可似金不悔這般,一生坦蕩,卻因人誣陷冤屈,被世人憎恨之人,卻也多是惡煞盈體。
區區神霄問心雷,又怎能真正分辨善惡?且這世間,哪裡可能會有什麼至善之人?
小金幾個都好處置,甩開到一旁就好。嘯日嘯月藏身黑白法相之內,亦可無妨。只唯獨金不悔的陰魂,不好就這麼丟出去。
此地充斥着浩然正氣。瀰漫天空。血紅色的屠靈神光。亦是縈繞不散。金不悔的元魂,本就殘破。即便這傢伙心存正道,不懼這些大儒。可一旦離開他的庇護,卻也必定會遭遇衝擊,那時便連轉世重生都不可得。
正猶豫遲疑,那白色的光雷,就已入體內。立時貫穿宗守的全身上下。流入四肢百骸。更撞入神霄穴中,衝入到元神魂海之內。
體內每一個角落,每一個身體間隙,每一個竅穴,都不曾放過。
而朱子的話音,也在繼續:“乾皇陛下你若真是聖君聖人。那麼身承此劫,自然可安然無恙,更能得無窮好處,算是老夫饋贈。但若是雷力引發,應劫身殞,那也是合蓋如此。汝即心存惡邪之念,安敢妄稱聖賢?”
宗守心中此時,是憋屈鬱悶無比。幾乎全身之力。都全數收束了起來。準備應對這劫力爆發。
神念則是加快了速度,徹底將那十二鎮國銅人掌控。
鎮國銅人能扭曲錯亂世間之法。卻不知對這神霄問心雷的劫力,有無作用?
此時此刻,自然是不管有沒有用,都需嘗試一番。只要是還不願死在此地,那就需用盡所有力量,來抗衡這神霄問心雷爆發後的劫威。
對面的李別雪,此時也止住了動作,眼透出忌憚之色。
那朱子說是神霄問心雷,然而以他的修爲,自可看出其中核心,仍是九玄歸藏問神劫雷。
此種天地劫力,就是他也需退避三舍,不敢與之接觸。
以他至境後期的實力,倒並非是無法抵禦。而是抵禦之後,必定遭遇重創。
宗守身亡,增法持玄翼無主。可若然他李別雪最後護不住,也是徒然。清玄太黃,此時就在附近不遠窺伺,這一戰不能不萬分小心。
微搖了搖頭,李別雪隨即就又神情淡然,他卻是不介意這宗守,死於何人之手,只需那件東西到手便可。無非是多等一些時間而已,當是無妨——
又目透冷諷之意,這朱子爲維護儒家聲望,理教正統,也可算是煞費苦心了。
死在九玄歸藏問神雷下,當是最憋屈之事。這宗守一世英雄,驚才絕豔,卻因此雷而殞,也真個是可笑可悲又可憐。
正這般想着,李別雪卻忽然怔住,神情愕然詫異,驚疑不定的望着對面。
那劫雷入體,已有近兩個呼吸時光。然而那九玄歸藏問神雷劫力,卻依然無半點爆發的跡象。
那絲絲白色電流,如蛇一般盤旋在宗守的身周,然而卻似尋不到目標,只能漫無目的的流轉。
而受那三萬浩然正氣激發,一股磅礴的白色氣柱,直衝霄漢。
白中含金,純淨潔白到刺目。足有百丈粗細,盤旋着龍鳳虛影。
龍身千丈,龍角猙獰,五足九爪。鳳爲火鳳,頭有紫金冠冕,身燃赤焰。
乃是天地眷顧,有天道意志,化作這世間至強神獸之形,護持氣運。
此時卻似乎是因被冒犯衝撞,那巨龍怒吼,火鳳長鳴。
遮蔽長空的三萬浩然正氣,瞬時間就有整整萬道,被那龍鳳交鳴之聲,擊散粉碎,崩潰瓦解。
此時宗守,自己也覺是錯愕無比。這所謂‘神霄問心雷’已是在他軀體內之內,來回潮涌蔓延過數十會合,卻依然無劫力爆發的跡象,
不但不層爆發,反而產生了一絲絲的暖流,流入他的九大輪脈,四肢百骸。
本已消耗大半的仙元之力,瞬間就恢復到了全盛。而那些傷口,也在驚人的速度會合。
肉身不但傷勢盡愈,且還在不斷強化。之前因被李信打擾,而未能完成的不滅之體最後一步。此刻輕輕鬆鬆,就已跨越過去,水到渠成般的完成。
他的魂海,此刻也在不斷的壯大擴張。軀體中的內天地,也愈發趨近於完整。
卻並非只是限於修爲上的提升,位於元神核心的‘道’字神決,此刻也在不斷增添。一個個靈紋,一個個道符,不斷的生成加入。
其中許多大道真法,宗守以前都不曾接觸過,然而此時,卻莫名其妙的,就已明瞭其中真義,掌握所有的玄奧,
這種情形,莫非——
傳聞中的九玄歸藏問神雷,本身無威,反而使人大增修爲。然而其前提,卻是能渡過神雷拷問。
那麼如今這情形,自己莫非是已是安然度過了?所以這雷力,並未爆發?
稍稍呆愣,宗守隨即就已有明悟,想起了那頭黑麒麟。
嘯日食世間善氣爲生,黑麒麟則以惡氣爲食糧。
當二者抵消之後,留下來的自然就是嘯日吞不下的,所謂純善至正之氣。
原來如此麼?這還真是天意如此——
宗守心中,胸中卻並無多少喜意,反而是一聲暗暗嘆息。
朱子今日之舉,必定是籌謀已久,也勢在必得。然而卻也將把整個儒門,理教,都推入到萬劫不復之境!
儒之字解,是人之需求。需倫理道德,需治國之法。所以儒門一脈,能傳承數萬載,爲人世間第一大教。
可今時今日,卻莫非已是被天所厭?
那些神霄問心雷,可能是尋不到目標。在宗守體內來回沖刷之後,就有一部分,繼續向四周蔓延觸探。
金不悔的元魂,此時就在宗守的袖內,正是首當其衝。
宗守心中一驚,立時把雜念拋開。正欲把這些神霄問心雷力收束時,卻又忽然心中一動。
心念一引,便催發起了嘯月蝕惡之能,試着吞噬惡煞。
只須臾之後,便任由那神霄問心雷力,注入金不悔元神,
僅僅一息,宗守就目透出驚喜之色。他自己修爲大幅提升時,並不覺高興,反而爲儒家的衰落而惋惜,儒家理教其實都並非無可取之處。然而此刻金不悔元神,在神霄問心雷的灌注之下,元神傷損在一點點修復時,宗守胸中卻陡然開懷,欣慰無比。
這是蒼天有眼,不使忠良蒙冤!
純白的王氣,衝耀天空。龍鳳震鳴,似乎在宣泄怒火,使天空中赤焰瀰漫,狂風席捲。
萬餘道儒士浩然之氣,被強行震散。而剩餘的兩萬餘道,也是顫顫巍巍,搖搖晃動。在那純白王氣的壓迫之下,苦苦的支撐。
而此時宗守的袖間,另一團白色氣芒,竟也同樣衝凌於空。
同樣是純白之色,潔淨無瑕。浩然正大,微含紫意,與宗守的的純白王氣,交相輝映。那氣柱雖小,卻也並沒有被映襯得黯淡失色。
金不悔的魂軀虛影,此時也在宗守身旁現出。神情茫然的,看着這四周,眼含不解之色。
他之前一直在宗守袖中沉睡,直到此時,才清醒過來。
發覺神念內的虛弱感,已經消失不見。反而溫暖無比,強壯甚至還勝過擁有肉身之時。
而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那文廟之內,儒門三聖之前。
正盤坐於此的朱熹,是猛地一口鮮血吐出,染紅了自己胸前的衣袍。
眼中黯淡失神,渾身氣機錯亂,使體內痛如刀割。
然而此時這肉體之痛,卻遠不及他心神間,彷彿被千刃凌遲,烈火灸烤。
一股難以言喻的後悔,懼怕之念,在朱熹胸中蔓延,心灼萬分。
而此時在他身周,同樣有數十儒門夫子盤坐,此刻也同樣胸前染血,是滿眼的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