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前28小時,黎明,清晨的太陽似乎比平常升得更早了一些,陽光穿透過屋檐下的初雪,將一陣彩虹的光芒灑在了肖儀的臉上。
但正在做美夢的肖儀並不願醒來,在那夢裡,她穿上那件鑲滿了施華洛世奇水晶的夢幻婚紗站在**的神父面前,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就坐在下面,媽媽已經哭成了淚人,爸爸也是老淚在眼眶裡滴溜亂轉,只有逗比哥哥一副“你這女漢子也嫁得出去”的眼神。
那正站在身旁,穿着筆挺白色禮服,手捧花束的男人不是討厭的孔雀,而是面帶微笑的沈冥。
“老婆,怎麼了?我臉上有髒東西嗎?”沈冥疑惑地摸着自己的臉龐。
“沒有,只是今天的你好帥,把我都帥哭了。”肖儀忍不住激動的心情,笑着哭了起來。
“別哭了,妝都要花掉了,今天你可是最美麗的新娘。”沈冥輕輕颳去了肖儀眼角的淚水。
“恩,不哭了。”肖儀努力忍着淚,面向神父微笑道,“快問吧,不管身邊的男人有多窮,有多討厭,有多逗比,我都願意,願意陪他一輩子,直到終老!”
“可惜,這婚禮我不同意。”神父的面容突然扭曲,變成孔雀那張冰冷的面孔,他右臂上的衣服被黑色的火焰焚燒成了灰燼,黑麒麟發動發出着飛機引擎般的轟鳴,當着肖儀的面,一下刺穿了沈冥的胸口,將那跳動的心臟給挖了出來。
“老公!”肖儀從夢中叫出了聲來,本能的飛起一腳直踢向了面前的孔雀。
但本該是夢境的虛幻一擊,肖儀的腳背卻被一隻粗糙的手掌一把抓住。
眼含淚光的肖儀終於清醒了過來,看見的竟然是身着和服的會長服部武藏正坐在身邊的榻榻米上。
“大魔王?!”肖儀嚇得一下坐了起來,她不是櫻落的殺手,自然不會稱呼武藏會長,她也不是這裡的奴隸,當然也不會和孔雀一樣稱呼武藏主上。但既然生活在一起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總要有個稱呼吧?所以肖儀就叫他“大魔王”了,當然叫惡棍、魔鬼、喪屍王等等也行。
孔雀很委婉了說了肖儀很多遍,但她就是不改,一副有種你殺了我的樣子,好在會長爲人比較隨和,也不介意這些。
“讓我猜猜,你叫的老公一定不是喊孔雀吧?”會長一手抓着肖儀的腳背,一手握着一把摺扇,慈祥地微笑道。
“鬼鬼祟祟,偷偷跑到我的房間來,難道你想夜襲我?”肖儀縮回了腳,警惕的全身進入備戰狀態,右手自然摸到了枕頭下藏好的短刀,“沒理由啊?看你都這麼老了,怎麼可能還具備這麼兇殘能力?吃藥也拯救不了你了吧?”
“女孩子家說話怎可可如此粗俗,該打!”武藏板着面孔用摺扇拍了一下肖儀的腦門,肖儀也不知怎麼了,明明老頭的動作看上去那般緩慢,但自己想發動攻擊時,他已經打完坐回原位了,感覺就像一段記憶,或者時間被偷走了一般。
“看你也閒來無事,梳洗一下,陪我這大魔王溜溜彎可好?”武藏那哪是邀請,渾厚的聲線蘊含着一股讓人無法說“不”的魔力。
“大魔王,叫我梳洗你出去下行嗎?美女要換衣服了還賴在這裡不走,當心把你心臟病看發作了,那我可就大仇得報了。”肖儀一臉鄙視道。
“你啊,就是這張嘴天下無敵,也不知跟誰學的?”大魔王被打敗了,嘆息的起身離開了房間。
20分鐘後,穿着鉛筆牛仔褲,寬肩白毛衫,扎着單馬尾的肖儀帶着一張臭臉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太慢了!”服部武藏生氣的用摺扇又拍了一下肖儀的額頭,別看就那麼輕輕一下,痛得肖儀腦袋都快裂開了,天知道這老傢伙學得什麼變態武功,或者他的摺扇就是用鈦合金打造的。
“臭老頭!別打頭啊!會變笨的!”肖儀眼含淚花的叫罵道。
“笨一點好,女孩子太聰明,男人們就沒得混了。跟我來吧!”服部武藏一本傲氣的轉身向前走去。
這該死的日式城堡內根本沒有安裝暖氣,外面可在下着雪花,零下10幾度,和室內的走廊僅僅隔着一層玻璃,肖儀是冷得直擼手臂。
“肖儀,你來櫻落總部快3個月了,有何感想?”走在前面的服部武藏突然問道。
“大,冷,空,明明那麼有錢,還整得跟第二次工業革命前一樣陳舊,腦子有病啊?裝點暖氣會死嗎?”肖儀赤果果鄙視道。
“你啊,根本不懂什麼叫傳統,櫻落髮展到今天已經有數百年的歷史了,向上追溯幾十代會長,都一直堅守着這份傳統不曾變過。在這世界上有許多像我們這種留戀過去的存在,現代太過浮躁,社會一切唯利是圖,早已節操喪失。或許只有昔日懷揣夢想的年代,纔是我們所追求的。”服部武藏孜孜不倦的教誨着。
“你們的夢想不過是毫無負罪感的殺戮,別說的好像傳教士般的清高。我最瞧不起你們這些殺手了,手髒,心黑,嘴還欠抽。”肖儀是天不怕地不怕了,估計櫻落總部裡敢這麼跟服部武藏說話的也就她這麼一位小妮子。
“臭丫頭,沒口德,我都一把年紀了,你小時候的《思想品德》課都在睡覺嗎?”武藏教訓肖儀時,臉上的笑容卻從未收斂過。
服部武藏是可以將秘密深藏幾十年也不透露分毫的絕世高人,但卻根本藏不住對肖儀的喜愛。這不是猥瑣的夕陽戀,更像是一種親人般的溫情。
“大魔王你能別這樣嗎?我可是俘虜啊,你就不能表現的更專業一點嗎?例如吊打什麼的,我只是建議,沒要你真的這麼幹,只不過你也好孔雀也好,都是一副逆天強力弱雞心,真的讓人很受不了啊!”肖儀鬱悶到快吐血了。
“其實啊,你和我的百合很像。”武藏輕聲嘆息道,口中的百合,正是沈婉兒和沈冥的媽媽……他唯一摯愛的女兒,“永遠都是一副和我句句帶刺的說話,誰也不怕,誰也不服。爲這事,我曾經在她6歲時,打斷過她的肋骨,但小妮子硬是咬牙流淚,沒哼出過一聲。
從前我很討厭她那副桀驁不馴的樣子,但現在……卻這般喜歡你和我拌嘴時的傲氣……”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賤吧?”肖儀不放過任何一個打擊這老頭子的機會。
“大概就是賤吧?”這次武藏竟然爽快的承認了。
說話間,武藏將肖儀帶到了後院一個嚴令禁止外人踏入的走廊,所謂外人,不光指肖儀,連孔雀,甚至櫻落的總參都不得進入。
但武藏卻向肖儀招了招手,將她帶入了這禁忌的走廊,向着最裡面的一間房間走去。
“你快結婚了,我準備了一件禮物送給你,不管你喜歡不喜歡都必須收下,老人家的一片心意,糟蹋了會遭天譴的。”武藏故意說得嚇人,隨手拉開了那房間的格子門,展示的竟然是一件古韻古香的倭國女子的香閨。
這裡的一切收拾的分外乾淨,梳妝檯上的小擺設都一塵不染,摺好的棉被,感覺房間的主人剛起來離去沒多久一樣。
“這是?”肖儀好奇道。
“我女兒,服部百合的房間,記得脫鞋,不然我真的會殺了你的。”武藏善意提醒道,邁步走了進去,閉目用手中摺扇攪動着房間內的空氣,彷彿還能嗅到女兒存在過的氣息。
“爲什麼帶我來這裡?”肖儀糊塗了。
“百合的媽媽是在生她時難產而死,我雖不是長情之人,但妻子對我有恩,讓我立誓終身不再婚娶,所以我膝下除了百合一女外再無別的子嗣。
櫻落家主之位,傳男不傳女,這是祖訓,所以從百合出生的時候,我就一直夢想着將她嫁給最優秀的男人,接掌我櫻落會長之位,將服部家的血脈,櫻落的傳奇發揚光大。
但就像天生八字與我不合,這個女兒卻從不服管教,對殺人之事充滿了厭惡,甚至像你一樣的叫我‘大魔王’,我越是鎮壓,她越是反抗,甚至鬧到最後離家出走,在山下的都市裡獨居了起來。
我也是拿她沒有辦法,溺愛讓我覺得她終有一天會了解我的苦心。所以我竟然不讓櫻落的殺手影響到她的生活,甚至給他找了一個凡世中的普通保鏢,貼身保護她……
誰能想到……最終會變成這樣的結局。”武藏簡短敘述時聲線都在顫抖,這個老人心中的痛,沒有生過孩子的肖儀是無法體會的。
他緩緩走到了一個白布簾前,“也罷,不講那些讓人不愉快的故事了,這就是我準備送給你的禮物!”
武藏一把掀開了布簾,露出了一條極致華麗的白色和服,上面滿滿都是用金線鉤編繪製的飄落櫻花瓣,美至極致!
“好漂亮……”連肖儀這種天生討厭和服的女孩,都是不由被它的美麗所折服。
“這原本是我爲百合出嫁時準備的嫁衣,但現在想必是再也用不上了。感謝這幾個月來,你讓我感受到了女兒又回到身邊的氣息,這就當禮物送給你了。”武藏欣慰的笑了。
“我不明白……”肖儀走上前去,撫摸着那和服疑惑道,“既然如此愛她,爲何又要殺她?”
“因爲身爲一位父親前,我的身份是櫻落會長。我有責任守護我們組織的尊嚴,守護我們的傳統。”武藏如此解釋時,那手中的摺扇卻被他握得格格作響。
“我不久前見過一個和你很像的老人,他也是守護自己的傳統,爲了村民甚至不惜加害了自己的子孫,最終,他卻親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自盡在了面前,直到最後他才明白,其實他一直堅持的東西,不過是自己覺得重要的虛假之物,唯有那心中揮之不去的痛纔是最真切的。”
“我和你說的老人不同……因爲我夠強大。強大到甚至能戰勝悲痛。”
“是嗎?”肖儀更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