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爲最,月滿則虧,故萬事都有一個度。
世家們的私軍,也正因爲超出了一個度,導致舉世矚目的事情發生,以致後世長長以此當做庶民反抗的濫觴。
事情的起源還是出自軍官與士兵身份的對立上,根源還是貴族與平民的矛盾。無可否認,貴族們受過教育,而且實力比平民出身的士兵高上許多,這些是軍官的優勢。也正是這些優勢,經過無數年的獨自發展,演變成對士兵們的絕對的蔑視。
想想,一羣大字不識的士兵,前些天還可能是一羣愚昧無知的草民,得到軍官們的賞識,將他們吸收到軍營內,又嚴加訓練,教給他們粗糙的鬥氣修習方法,吃上了固定的俸祿,這是何等的恩德。在軍官們眼裡,士兵的一切都是貴族老爺們給的,自然士兵們要俯首聽命,做牛做馬,任勞任怨。何況,士兵們即便身體素質不錯,但還是沒有軍官們的修爲高,按照強者爲尊的法則,士兵們更要畢恭畢敬,不論軍官如何刁難,都要心甘情願地接受。
絕大部分軍官都是抱着這種想法的,或許有位仁兄或說公平正義,是呀,理論上如此,可是正義面對強權的時候是何等蒼白無力,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堅決反抗的覺悟的,得過且過,忍讓謙和何嘗是弱者處世的不二法則。往往有那麼一兩個敢於申辯的人,不過也就是翻騰起一點Lang花,最後剩不了半點漣漪。即便暗黑帝國民風彪悍,但是弱者已經習慣了強者制定的處世規則,連思想當被清洗了,那麼判斷自然是按照強者的意志判斷。
是的,強者制定了世界上的遊戲規則,也必然在維護對他們絕對有利的遊戲規則。適度的與弱者妥協,而不是一味的強硬,是維護規則的方法。不大範圍的破壞規則,更是保證規則被接受的基礎。可惜,規則的制定者也太自以爲是了些,無數年來士兵們的逆來順受讓軍官們認爲士兵是無足輕重的。定性思維,在多變的環境,必然要引發難料的事端。
軍官們也是人,也有着自己的。當軍隊的高層在吃喝玩樂的時候,那些底層的貴族青年們卻要與士兵嚴防死守,那種強烈的不平感可想而知了。畢竟,底層軍官們的爵位比一定比高層軍官低,低的只是他們從軍的資歷。這就讓他們忿忿不平了,可是軍紀森嚴,這些底層軍官也只能忍在心裡,再加上大戰前的緊張,年輕人又沒有多少耐性,再者血氣方剛,做事也急躁了許多。
終於,在戰鬥來臨之前,出事了,出大事了,是帝國乃至大陸絕無僅有的大事。帝的士兵竟然向他們的軍官揮出了戰刀。這纔是斯凱爾小城真正被永久銘記的原因。
此事發生在卡謬傢俬軍的一個萬人隊中。當然當事人因爲有着身份上的優勢,到後世仍不得而知,真相已經被掩埋在迷霧中了。姑且以百夫長稱呼這位無名“英雄”吧,可惜,這種被後世“瞻仰”的機會已經是讓貴族們給Lang費了。
百夫長是個年輕的貴族,爵位也是不低,實力更是不低,畢竟,大貴族家的後代都是要悉心培養的,貴族們有着嚴格的培養後代的機制,而且爵位的競爭因素也讓貴族的後代們有種急迫感,故而,大部分的貴族青年們還可以算是才華橫溢的。因爲,貴族爵位的誘惑太大了,沒有爵位,就沒有一切。所以,繼承人之間,幾乎都是到了白熱化般的競爭狀態。想混吃等死,那也要本家貴族同意才行啊。財產是由勝利者繼承的,失敗者哪能有資格享有?所以說,不出意外,這位百夫長大人也不是那種不知世事的紈絝。
不過,貴族們的彬彬有禮也只是在貴族圈中適用,貴族們怎麼可能對平民折節下交呢,何況,這些士兵談吐粗魯,習慣惡劣,更讓這位百夫長打心裡看不下去。前一段時間,這位高貴的百夫長還在與自己心愛的小姐們談心賞月,但是此刻因爲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爭,心念戀人的年輕人就被徵兆成爲了軍中的底層軍官。這是何等鮮明的對比,年輕人一時還難以轉換這種角色。
在斯凱爾不算高大的城牆上,百夫長驅使着士兵搬運守城物資。年輕人看着士兵們揮汗如雨,覺得纔是正常的事情,凡是有一絲懈怠,百夫長就會嚴肅軍紀。爲什麼會如此,年輕人也不知道,當然年輕人也應該有過反省的時候,只是士兵們的麻木坦然,反而讓百夫長忘記了一切的羞恥,也就習以爲常了。
士兵們也是抓緊時間在加固城防工事,即便百夫長不說,士兵們也知道這是安身立命的東西,誰也不想有一分馬虎,士兵們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啊,何況這與自己有着重大的干係。不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士兵們幹了一上午肯定是有些體力不支了,不過看在百夫長的眼裡這就是偷懶耍詐的表現,故而百夫長的呵斥也就加急了幾分,手中的鞭子更是時不時飄在半空中。
權力這東西總是能夠迷惑人清醒的雙眼的。百夫長不過是一個初入軍營的新人,對一切可以說是相當陌生的,而書本上的東西還是紙上談兵的多,經驗不是書本上能夠看來的。年輕的百夫長很着迷這種呵斥命令的感覺,那種支配他人的快感也是讓他找到了人上人的感覺。
年輕的百夫長,在家裡是一個聽話的孩子,在戀人面前也是一個溫柔的紳士,只是到了士兵們的面前,年輕人終於沒有了制約,一步步任着性子來。絕對的權力,不僅僅導致絕對的,也導致絕對的剛愎自用。“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這句話說得是不錯,可是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呢,人總是在縱容自己的,能夠嚴格約束自己的人很多都是偉人。可惜,年輕的百夫長只是一個還算不錯的貴族,離偉人的標準還差了許多個級別。
百夫長的皮鞭讓士兵們的力氣增大了許多,而離開飯的時間也快接近了,士兵們自然是幹勁十足,長官雖然有些苛刻,但是至少還是可以接受的。可是到了吃飯的時間,百夫長竟然還要求大家再接再厲,將工事告一段落再吃,這也無關緊要,士兵們還是咬緊牙關堅持了。不過,士兵們的體能已經是達到了極限,幾個老一些的士兵已經是身體發顫了。一不小心,一個年老些的士兵搬動的大石塊滾落到了百夫長的腳下,當然,百夫長的身手還不至於被這塊巨石傷到。百夫長輕輕一躍,就躲開了巨石的碰撞。
如果百夫長是個大度點的人,或許這事也就過去了,如果此地有別的軍官在場,那麼事情也不會發展到後來那一步。百夫長加班加點,在上官們看來也是無可厚非的,追求上進嘛,不過在士兵們的眼裡就變成了好大喜功了,這也不是多麼了不得的事情,反正許多軍官都是這麼做的,士兵們,就是被驅使的命運。可是,百夫長不知怎麼了,暴跳如雷,用手中的鞭子不停鞭打失誤的士兵,看那架勢是準備活活打死。
年歲大點的士兵的確是體力不支才犯的錯,絕不是有心爲之,謀殺軍官的罪過可是株連家人親屬的,誰也不會輕易去犯的,士兵又沒有觸犯軍法,斷然沒有鋌而走險的可能。士兵年歲大,並不意味着他在士兵中就是弱者,年輕的士兵總容易相信老人,故而這個倒黴的士兵在集體中威信還是可以的。自然有人仗義執言,畢竟袍澤之情也是生死與共中產生的。
可是被阻撓的百夫長卻更加火大了,年輕的百夫長有着敏感的自尊心,越是被士兵阻撓,那種逆反心理就越是強烈,看着周圍那些平時恭恭敬敬的士兵已經是怒目而視了,百夫長覺得自己的尊嚴被無情踐踏了,這怎麼得了,必須要鎮壓,否則士兵們在戰場上如何做到令行禁止。故而百夫長在士兵們的擠壓下,拔出了腰間的寶劍,猛然斬落了犯錯士兵的頭顱,並且安插上了蓄意謀殺的罪名。死不瞑目的士兵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對世界無情的嘲諷。泉涌而出的鮮血濺落在周圍士兵的身上,給這些一貫老實聽命的士兵另一種洗禮。原來,生命是如此廉價,原來,生命是如此卑微。一直以來的壓力再加上生活暗淡的沮喪,讓士兵們已經是瀕臨絕望了。
如果此時百夫長能夠呼喚其他軍官前來彈壓,如果士兵都是擅於忍耐的農家子弟,那麼事情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可是,恰巧的是士兵中有個好勇鬥狠的傢伙,而這個人還是被斬殺的士兵的莫逆之交,更巧的是這個士兵是個孤家寡人,光棍一個,他有什麼好怕的,反正橫豎都是死,這位無產階級兄弟開始了反抗的旅程,儘管是那麼短暫,但絕對產生了振聾發聵的作用,當然這是後世人推測出的觀點,至於當事人的想法,也是隨着他的身化塵土而煙消雲散了。
這位仗義的士兵爲復仇拔出了不敢壓迫的刀,揮向滿臉戒備的百夫長,不過,百夫長的實力比士兵高上不止一籌啊,這位士兵很快又是身首異處。若是百夫長能夠適可而止,那麼事情也就無疾而終了,可是見了血的百夫長大人終於抑制不住心中嗜血的,對着充滿敵意的士兵就開始了屠殺,凡是目光不遜的都該死。
士兵們本就是處於爆發的邊緣了,又見了血,恐懼與壓力的作用下,加之既然百夫長不給大家一條生路,那麼士兵們也不會情願任人宰割,反抗求生是人的本能,在這種情況下,誰還能夠顧忌帝國的嚴刑峻法,於是乎,士兵們對百夫長展開了反擊。
至於後面的事情,就沒有參考的必要了,士兵的反抗很快就被鎮壓下去了,至於損失多少人,也沒有做出準確統計,總之世家們對此下了一個結論就是“亂黨挑撥,士兵作亂”,至於百夫長的命運如何,就無從得知了,接下來的大戰將此事變成了一樁謎案。
斯凱爾事件,無疑是發人深省的,因爲皇室無數年來從沒有發生過類似事件,也讓三大世家顏面丟盡,當然主要是卡謬家成了帝國的笑料。當然,有心人也從此事中得出無數結論,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說什麼的都有,不過有一點大家都是贊同的,世家的威望與皇帝比起來還是遠遠不如的,強大無敵的世家似乎根基也不是太穩。這是必然,發展過快都會遇見類似問題。故而擴充既是機遇,又是風險,就看能不能熬過那段難熬的陣痛期了。
有人哭也有人笑,至少白衣軍是通過不要命的斥候得到了這種難以掩飾的情報,也加快了攻城的準備。戰爭,還是在不緊不慢地進行着。斯凱爾事件,也只是短暫的花絮,儘管它影響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