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崎嶇的山道上並排走着一老一小, 老者頭髮花白一絲不苟的束起,旁邊的小姑娘也是如此,二人皆穿着灰色的道袍, 背上揹着劍。老者看起來頗有風骨, 小姑娘卻低頭沉思着。
火璃還有些想不通, 師傅昨夜給自己看的佛經, 他們道士幾時也要看佛家的書了?再加上那佛經裡記載的東西甚是難懂, 她怎麼也不能理解,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什麼來,只好開口問旁邊的老者。
“師傅, 咱們斬妖除魔,爲什麼要看佛經啊?”
老者輕輕摸着鬍鬚, “阿璃, 這大道三千, 是不分什麼門派區別的,凡事多看多聽多去理解體會, 領悟其中道理,纔會有收穫。”
火璃皺眉又問,“師傅,爲何佛經上道,人世八苦, 唯生最苦?”
她不明白, 沒有生便沒有到人世來的機會, 爲何生纔是最苦?
老者摸摸她的小腦袋, “生是一切事物的開端, 但凡生在這世間,人就會慢慢經歷或看着身邊的人度後邊七苦, 生帶來了一切,好的壞的,世間善惡,皆因生起。是故佛言唯生最苦。”
火璃輕輕點頭,不再說話,跟着師傅一路慢慢走,思考師傅的話,她從小是在道觀長大的,也不知父母是誰,師兄們皆說她是一日夜裡被師傅在道觀門口撿到的,裹着她的襁褓裡只有一張寫着她名字的紙條。生最苦,她卻不覺得有多苦,至少她活了下來,安然無恙的長到了十六歲,如果她沒有被師傅撿到,那纔算苦。
正當火璃思索之時突然聞到一陣桃花香,這荒山野嶺哪來的桃花?火璃正欲擡頭喊師傅,卻被師傅提醒,“阿璃屏氣,不可多嗅。”
火璃一聽忙照做,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桃花香味太重,才一個呼吸間火璃就覺得胸口有些悶。
火璃已經抽出背後的劍仔細的注意四方的動靜,老道執劍往前走了幾步,火璃欲要跟上,卻被老道阻止,火璃見師傅示意的眼神就曉得她幫不上忙,只好停留在原地注意四周情況,以不變應萬變。
兩邊的草叢中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二人注意力異常集中,待叢中之物射出來之時二人揮劍利落的將那物砍斷,低頭一看卻是一節桃花枝,二人心中再明白不過,火璃慢慢的移動到師傅旁邊。
兩邊草叢中的聲響越來越大,而且發出聲響的地方繁多,接到師傅眼神示意,火璃開始默唸法訣,說時遲那時快,剛唸完法訣草叢堆裡射出無數條桃花枝直衝火璃而來,火璃持劍一個轉身,大喊一聲:“破!”桃花枝在她眼前一一爆開,濺得她一臉汁液。
“好你個女娃娃,身上不愧有神息,還挺有兩下子。”樹叢裡不再有聲響,倒是這樹林之中傳來飄渺的女聲,周圍的桃花瘴氣也似收攏狀往一個方向而去。
火璃擦去臉上綠色的汁液,看了一眼老道,“師傅。”
老道眉頭緊鎖,看來一離開道觀,阿璃身上的神息就開始外泄,都將這荒山野嶺的老妖給引出來了,實乃不妙。
老道和火璃背靠着執劍四顧,火璃是他在道觀門口撿來的,將她抱起來的一瞬間他就能感覺到這孩子身上隱隱散發的神息,看來這孩子是天生要修成大道的人,想必是哪家人害怕引來大禍纔將她丟在道觀門口,這些年來好在有道觀老祖宗的法印庇護,才得以安穩,只不過火璃越長大身上的神息就越強,但是她修爲還不足以控制,此番下山就是爲了尋得高人,爲阿璃暫時封印這一身神息,她現在才十六歲,修爲雖好卻還不足以駕馭這一身神息,神息之強大,必會引來禍端,是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火璃有些害怕,說不怕是假的,這十幾年中她都留在道觀跟師傅學習術法,妖魔也不是沒有見過,但都是些小妖,如今碰上一個大妖,她心裡還是十分忐忑的。
從小到大道觀裡的師兄們都在私地下傳她是註定要修成大道成仙的人,她以前有些不明白,問師傅,師傅也只是讓她一心向道,她也不好再多問,直到這一次師傅帶她下山,要尋高人爲她封印,一路上也許到了幾個小妖小魔專門針對她,她才清楚,原來師兄們傳的都是真的。
這方兩師徒全神貫注的注意着四方動靜不敢亂動,另一方言煜卻是沿着這山路緩緩而來。
他在這凡塵飄蕩已近百年,前兩日言一又來傳話,他父君又在催他早日回青丘,莫要執迷不悟的在這塵世尋覓,又提道,這歷劫乃火璃帝君一個人的事情,縱然他尋到了她的轉世也做不了什麼。言煜打發了言一不知不覺之中就到了這座深山。
也罷,縱然他不能爲她做些什麼,起碼,危難之時也可護她一護,多看她一眼於他而言,也是好的。
很快火璃又嗅得一陣桃花香,這一次,並不是瘴氣,而是真正的桃花香,正在火璃微微輕嗅之時,突然覺得脖子被箍緊,眼前出現一對沒有瞳孔的粉色眼睛,咧開嘴對着她笑得詭異,一頭藏青的長髮蒙在臉上只露出那粉色的眼睛,鼻尖已經和她的鼻子相碰,嚇得火璃差點把劍扔在地上。老道擡起劍就欲砍那桃花妖,卻被樹枝裹住。
那桃花妖伸出舌頭在火璃臉上添了一口,火璃一張臉都皺成一團,簡直太噁心了,她一手掰着脖子上的樹枝一手提劍要刺那妖孽,但是每一劍都沒樹枝抵擋。
“小女娃可真香,這一身神息真叫人瘋狂,哈哈哈哈。”那桃花妖用樹枝狀的手勾住火璃的下把,下巴只覺得一陣噁心,眼前有一個這麼噁心妖怪自己還被她束縛的不能動不能反擊,這感覺着實糟糕透了。
正當桃花妖要進行下一步動作的時候,聽到一旁老道大喝一聲:“破!”
不等桃花妖反應過來,一劍就刺在她的肩膀,綠色的汁液噴薄而出,噴了火璃一臉,很快老道又接二連三得在桃花妖身上戳了幾個窟窿,桃花妖一時吃痛放開火璃,火璃用手摸着脖子咳嗽,又用袖子狠狠的擦臉,一臉綠色帶着腥味的汁液實在是太噁心了。
桃花妖沒想到老道如此不簡單,用長長的舌頭添着身上的傷口,很快傷口就癒合,依舊張着一張大口,貪婪的看着火璃。
“師傅。”火璃弱弱的叫了一聲,她喉嚨發疼痛,脖子上一圈圈都是被樹枝箍過的痕跡。
老道將她護在身後,眼神犀利朝着那桃花妖呵斥:“孽障,草木本爲靈,你若潛心修煉假以時日必得所道,大道三千,你卻偏偏向魔,白白浪費千年修爲,還自甘墮落,妄圖害人!”
桃花妖一笑,“那勞什子的天道何時成全過我等蜉蝣螻蟻?哈哈哈,草木爲靈,潛心修煉?老道,你說的倒是輕鬆,想我潛心修煉八百年才勉強能夠化形,還不如我殺生噬魂兩百年。魔又如何?我如今身懷千年修爲,你以爲憑你師徒二人能耐我何?還不如填了我的肚子。”桃花妖說罷用那貪婪赤/裸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老道身後的火璃,盯得火璃渾身不自在,“今天還遇到個一身神息的女娃娃,”說着她有伸出舌頭添了添脣,“正好吃了給我增添千年修爲!”
話音剛落,一根粗壯的樹枝迅雷不及掩耳的衝火璃射去,老道忙用手去護,手卻被那樹枝狠狠貫穿,穿過老道手臂的樹枝滴着血在扭動,此時老道的臉色已經蒼白,鮮紅的血滴在地上,宛如一朵朵鮮豔盛開的花。
“師傅!”火璃驚呼,不等她做出動作,那桃花妖的樹枝又從老道手臂中抽出,老道疼的悶哼一聲,眼睛死死盯着桃花妖,大喝:“阿璃,快走!”
火璃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只想知道師傅的傷勢怎麼樣了,反應不及,桃花妖又伸出許多枝幹向火璃射來,“想走?今天你師徒二人,一個都跑不掉!哈哈哈哈哈!”說吧桃花妖仰頭大笑。
老道欲要阻止那些枝幹卻心有餘而力不足,受傷的手已經開始發黑,瘴氣已經開始蔓延,火璃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場面,一時之間有些嚇蒙,被桃花妖伸出的枝幹裹住整個人都被提起來。
桃花妖又用她的長舌頭添了添嘴巴,露出一個貪婪勝利的笑容,老道欲要持劍去救火璃,卻發現自己連握劍都十分吃力,心下焦急又沒有辦法,他不能讓阿璃死在這裡,當妖魔的盤中餐,阿璃她是註定要得道的人,不能讓她就此結束在這裡。
老道急火攻心悶出一口血,怎麼也靜不下心來念口訣,眼看阿璃被枝幹箍着慢慢向桃花妖靠近,老道心裡便越發焦急幾分,手臂上的黑色迅速往上爬,正當老道快要絕望之時,一道白光閃過,箍着火璃的枝幹被整齊削斷,紅色的血液噴薄而出,桃花妖表情有些扭曲的驚叫一聲:“啊!是誰!是誰!”
火璃被摔在地上喘着氣,方纔那枝幹箍着她快要把她整個人都捏碎。
老道四顧周圍,不知哪位高人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救了他們。
言煜臉色陰沉,踏着步子緩緩而至,他不曾想到,在這深山之中能有阿璃的氣息,和平常幾世的氣息都不相同,是帶着神息的氣息,他快要被自己體內的血液撐破,等他尋到這處的時候,一眼就看到被束縛懸在半空中的火璃,又見桃花妖一副想要把她拆吞入腹的模樣,心頭更是震怒,區區小妖也敢妄圖打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