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璃伏在地上, 身上傳來陣陣疼痛感,她擡頭一望來人,精緻到妖魅的容顏, 三千青絲披散腦後, 一身白衣勝雪, 臉色陰沉看着那桃花妖, 似在隱忍。
這是火璃第一次見到如此好看之人, 好看到不像這世間所有,又隱隱覺得這張容顏十分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又覺疑惑,她這十幾年來從來不曾出過道觀, 如何見過此人?再者這張容顏, 讓人見一次就足以終生難忘, 爲何她只是覺得十分熟悉?疑問縈繞在她腦海,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她心中盪漾開來, 又酸又甜,還有些心癢癢。
老道一見此人便感受到一股神息,是要比阿璃身上還要濃厚萬分的神息,一雙眸子變得光亮,此人應該可以暫時封印阿璃身上的神息, 此番下山遇難倒是因禍得福。
桃花妖的枝幹不停的在地上拍打舞動, 被削斷的枝幹還在滴血, 藏青色的長髮飛散, 一雙粉紅色的眼睛變得晶瑩, 直勾勾的盯着言煜,不敢再輕舉妄動, “上仙莫要插手這人間之事纔好。”
言煜凝眸,聲音冰冷,“你在警告我?”
桃花妖有些怯,“上仙哪裡的話,桃花怎麼敢警告上仙,只不過這凡世之事都歸天命,想來上仙應該比桃花更清楚此間厲害,上仙此番作爲就不怕遭天譴?”
言煜冷哼一聲,“妖魔作亂也敢提天譴二字?”
桃花妖一雙粉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言煜,擡起被削斷的枝幹用舌頭添了添,“這天道之下從來就不公平,像她這般天生帶有神息之人已是得天道厚愛,如今她自身之力不足夠駕馭神息,我等撿漏子又有何錯?況且這世間從來都是強者生存,她今日落在我手裡也當數我的機緣,上仙插手又是何意?”
言煜冷笑,擡手又是一道白光迅速向桃花妖而去,桃花妖即便看清楚了也沒辦法阻擋,她不過是修爲千年的小妖,如何同存在了上萬年的上仙相比?桃花妖的脖子邊的藏青長髮飄落在地,血紅的鮮血噴涌而出,桃花妖嘴角流出一絲血跡。
“你就不曾想過,此番我出現在此,也當數天意?”言煜說得緩慢又無情。
桃花不再說話,用枝幹將拖在地上的長髮繞在脖子上,藏青的長髮染上鮮血顏色將近烏黑,又垂着被削斷的枝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眼中只有言煜的火璃,不甘心的往樹林中退。比起那女娃娃,此刻還是她的命重要。
“老道陽雲子,多謝上仙搭救我與小徒。”老道向言煜拱手,卻發現言煜的視線卻在火璃身上,老道越發覺得此人應該會幫助火璃封印神息。
火璃一雙眼睛在言煜身上移不開,她腦海裡總是在想着到底在哪裡見過此人,這下又和他的視線對上,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變得很快,像在雀躍一般,她總覺得,自己應該見過這個人。
言煜第一次見到火璃如此熾熱的眼神,上前兩步將她扶起。
觸碰到言煜的那一瞬間,火璃感覺自己全身都被一種奇怪的感覺包圍,終於還是將心中疑問問出口,“我從前是不是見過你?”
此話一出,言煜身形一頓,扶着火璃的手微微有些顫抖。阿璃,我和你之間,何止一句見過?
陽雲子上前,“上仙莫怪,我這小徒生來帶有神息,大概是感受到上仙身上的氣息纔會如此。”
言煜只是凝望着火璃,這一世,她竟生來便帶神息,還對他感覺熟悉,是不是代表,她不久就要歸位?
火璃不懂,她分明就是對眼前這個人熟悉的緊,卻始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莫非真如師傅所說只是感覺的到他身上的氣息纔會如此?
兩人各抱心思,在這山林之中靜靜對望,都想從對方眼裡看出些什麼來。
“上仙,老道有一事相求。”
言煜看了一眼老道的手,在他手臂上一握,傷口開始癒合起來,黑色的瘴氣也慢慢消失不見。
陽雲子握了握手,已經恢復如初,“多謝上仙,只不過老道所求並非此事,老道是想讓上仙替小徒暫時封印這一身神息,她現在還沒有能力掌控,如若不封印只怕再遭妖魔覬覦。”
言煜皺眉,的確,阿璃現在身上的神息已經不是她能夠控制的程度,放任不管難免再生事端,但是,她有神息就有可能欲要歸位,如果他將她的神息封印起來,只怕不能如願,他在這人世間遊蕩百年,不過都是爲了她而已,如今她已有歸位之兆,他怎麼可能出手阻攔?
“不可。”薄脣輕啓,這一世她即便是死,他也不能再幫她一分。
陽雲子瞠目,“上仙是何意?”
“天意。”
陽雲子說不出話來,如若是天意,方纔又何故出手救他師徒二人?如若是天意,何故讓她天生神息這般引妖魔注意?
“你可願隨我而去?”言煜轉頭問火璃,“不過,我不會再幫你一分,此番救你已是無意,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事故,我都不會再幫你,只能教你如何控制神息,你可願隨我去?”
他是希望和她在一起的,哪怕不能幫她分毫,他也是希望和她在一起的。
火璃看着他,她總有一種感覺,這個人,好像早就在她的生命之中出現過,她對他有無盡的熟悉感,卻被一道牆阻隔,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是誰。
“我跟你走。”她這麼多年以來在道觀之中和師傅修道學習術法,從來不曾對誰有過這般強烈的感覺,而如今卻出現了這樣一個人,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她都想要跟他走,她的內心渴望跟他走。
“上仙,恕老道多言,我雲虛觀千年之內纔出現這樣一位註定要修成大道之徒,若上仙是要助小徒修煉,老道不僅無話可說,還會對上仙存以萬分感激,若上仙只想帶走小徒,老道恕難從命。”陽雲子一席話說得不卑不亢,不因爲言煜是上仙就諂媚於他。
“師傅,我不會不回去的,等我道有所成,能夠控制神息我就會回去,人言常道,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師傅將我撿回道觀盡心盡力養育我,傾盡畢生所學教我術法引我入大道,我怎麼會棄師傅於不顧?修道固雖重要,但是阿璃不是沒有良心不孝之人。”火璃一雙眼睛裡滿是認真,她自小無父無母,師傅待她如親生,萬般都爲她着想,爲她好,這一次下山爲她尋高人封印,師傅還險些差點把命丟了,師傅對她的大恩大德她無以爲報,她怎麼能因爲有了上仙的指導而拋棄師傅和道觀於不顧?
“五年,五年之後阿璃必須回到雲虛觀。”陽雲子一雙眼睛盯着言煜,五年之後他便要卸下重擔,到時候必須要有人繼承道觀指點觀中弟子,縱觀全觀弟子,除了阿璃,還有誰能擔此重任?此番她又得仙人指點,以阿璃的悟性,五年之中不說有所成,控制神息自然是沒有問題。
言煜一雙狹長的鳳眸看着老道,此人雖年邁,一雙眼睛卻是清明透亮,只要潛心修行,假以時日飛昇得道並不是難事。再看火璃,一雙眼睛也期待的看着他,好像就在等他一個回答,言煜心中輕嘆,阿璃,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答應你。
“好。”
陽雲子聽到這一個字全身都放鬆了,又叮囑火璃,“阿璃,師傅這番便回道觀等你了,跟隨上仙修行定要潛心修煉,記住師傅說的話,凡事多看多聽多去理解體會,領悟其中道理。固守本心,方可道有所成。”
火璃重重點頭,“阿璃記住了,師傅放心,阿璃不會辜負師傅重望,能控制住神息以後就回道觀。”
陽雲子點頭,一時之間思緒萬千,阿璃從小乖巧懂事,也從來沒有離開過他,一時有些不捨,此次對她來說是個好機緣,陽雲子隨即釋懷,修道之人看萬事不過“機緣”二字,阿璃她既然天生註定與大道有緣,便隨他去吧。
“走吧。”言煜開口,如果這一她是要靠修行重新歸位,那麼他助她修行便是。
火璃輕輕點頭,她既高興又有些難過,她從來都不曾離開過師傅,這一次是她真正意義上的下山,自她神息開始外泄以來,她便極少下山,以往輪流下山購置物品都不讓她去了,這一次跟隨師傅下山卻要和師傅分別,她多少有些難過。
“去吧。”陽雲子摸了摸鬍鬚,讓她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好的,更希望這一次她能夠大有成長。
火璃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朝陽雲子磕了三個響頭,有些哽咽道:“弟子火璃定不忘師傅教誨。”
陽雲子嘆一口氣,“爲師等你。”
火璃爬起來抹眼淚,重重的點頭,便隨着言煜頭也不回的走遠。
陽雲子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阿璃,人終究要學着自己長大。
“想哭就哭出來,你師傅已經看不見了。”言煜的手搭在她的肩膀,此話一出火璃便再也忍不住,抱着言煜在他懷中放聲大哭。
言煜身子一僵,隨即露出一個笑,擁着她摸着她的小腦袋,“想快些見他,就快些成長起來。”然後做回那個愛笑坦蕩的帝君火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