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瘸子在山上呆呆的望着兩個墳包坐了半日,下山的時候太陽也已經落下,一路萎靡不振的進了城,心下打算將身上的錢都分給巷子裡頭的大夥,這麼些年來,大家都不容易,讓他們一人拿些錢,尋一處地方,好好過日子,至於她自己?小瘸子怏怏的扯了扯嘴角,爺爺都已經不在了,她的願望也已經破碎了,她都沒有未來了她還要錢做什麼?她在哪過不都一樣?
小瘸子低着頭想着事情,拖着腿走的很慢,這繁華喧鬧的街道,她好像一點聲音也聽不到,她聽不到平常叫賣的吆喝,也聽不到小販和顧客的吹噓,她覺得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沒有了顏色,都失去了意義,縱然繁華,卻唯獨容不下她一個人,她像一個遊蕩人間的孤魂,不停的飄蕩。
小瘸子眼底出現了大片陰影,她擡頭一看,三個穿着藍色水洗家丁服飾的人站在她面前,她的臉色驟然起了變化,一臉怒色,兩隻眼睛兇狠的盯着這三個人。
火家的人。
火家三個家丁奉命將這小瘸子帶回去,本來打算去城外山上尋人,沒想到倒在這裡遇見了,可謂全不費功夫。
“小瘸子,識相點,就跟我們走。”其中一個家丁發話。
小瘸子狠狠的盯着他們,撐着竹竿的手越握越緊。
“我要是不識相呢!”小瘸子咬牙切齒。
幾個家丁蔑視,“不識相?那就怪不得哥幾個了!”幾人擼起袖子,一副要動手的樣子。
在他們還在擼袖子之時,小瘸子就掄起竹竿對着三個人就揮舞起來,三個人被打的措手不及,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小瘸子會動手打他們。
一時之間三個人紛紛用手擋着揮舞過來的竹竿。
小瘸子一臉兇狠的怒色,兩隻眼睛像伏蟄已久的野狼,蓄勢待發的要將敵人撕個粉碎。
“火家可真是別的不多,仗勢欺人的狗東西倒是多的很!想他火貴淵身爲當朝丞相,一身榮華富貴何等風光,卻不曾想到他竟是不認妻兒,不搭救我病重的孃的人渣!還命你們這等仗勢欺人的狗奴才打我,任憑馬車壓斷我的腿不聞不問,讓我流落街頭,好不容易被爺爺搭救,如今他又起歹心還要置我於死地,害死我最重要的親人!簡直豬狗不如!和禽獸有何等分別?”小瘸子不停的揮舞這竹竿打在他們身上,滿腔怒火得以發泄。
“我倒忘了,你們火家人哪裡能同禽獸相比,人說虎毒還不食子,火貴淵還不如那山野禽獸!還有你們這羣仗勢欺人的狗奴才!不分青紅皁白,不明事理,難怪只能永遠被人踩在腳下永遠只能做那添鞋下跪的狗奴才!”小瘸子這一方鬧的全街的人都在圍觀。
原來這個小乞丐瘸子是火家的私生子,火家人不僅認她還將她趕了出來,把她弄成這副模樣還想要殺人滅口,這丞相果然是心思歹毒。
“火丞相居然是這樣的人!居然連自己親生女兒都要害死!”
“可不是,這小瘸子也真是可憐。”
“哎,別說,五年前我親眼看到丞相的馬車從她腿上壓過,那時候還以爲是個鬧事的,沒想到居然是丞相的私生女。”
“丞相位高權重,沒想到心思如此歹毒,虎毒不食子啊。”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壓低聲音七嘴八舌的開始議論起來,三個家丁見事情不妙,他們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小瘸子今天會爆發,她從前哪一次不是沉默寡言的,如今卻在衆目睽睽之下把秘密說了出來,難怪大小姐非要這麼快除去她,現在事情鬧大了唯有先回去稟報大小姐再做打算。
“小瘸子!你別胡說八道!分明是你偷了我們小姐的東西!你等着!大小姐不會放過你的!”幾個家丁邊後退邊說着。
“你們這羣狗東西腦子都被豬吃了是嗎!說我偷了你們小姐的東西?我如何能進你們火家大門?且不說這個,我一個瘸腿進了你們火家偷東西你們都不曾當場發現將我拿下?還不快給我滾!回去告訴火貴淵和火玥!我娘和爺爺的死!我會一點一點的討回來!我與你們火家,不死不休!”小瘸子撐着竹竿氣喘吁吁,她的恨她的痛,何人能夠明白?這麼多年她都當打掉牙齒往肚子裡咽,千不該萬不該,火家都不該打死她爺爺!
火家的三個家丁跑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小瘸子拖着腿在衆人小聲的議論之下回到了小巷子裡。
巷子裡和平常一樣,大家有的坐着有的靠着有的躺着,見小瘸子回來了大家都爬起來看着她。
一雙雙漆黑的眼睛神色不一的看着她。
小瘸子撐着竹竿從懷裡摸出錢,走過去一人分發了一些,衆人看着手中的錢,手都有些顫抖,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錢,小瘸子哪裡來的錢?
“小巷子已經不安全,大家夥兒拿着錢都散了吧,拿去租個小屋半畝地做生意幹什麼都好,大家以後好好過日子去吧,莫要再成爲這世人□□的乞丐了。”
衆人都沒有動,小瘸子這般,是在護他們?
衆人拿着錢的手微微顫抖,嘴巴張了張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這麼多年乞討卻被一個比他們還慘還坎坷的小姑娘所庇護,他們心頭百感萬千,卻連一句感謝的話都說不出來,小瘸子她,給了他們最後一絲作爲人的尊嚴。
第一個乞丐緊緊握着手中的錢,深深的看了小瘸子一眼,他很感謝她,她好像給了他一個從來不敢想的未來,他熱淚盈眶,深深的朝小瘸子鞠了個躬,緩緩的離開了小巷。
接二連三的乞丐們站起來,有的抹着眼淚,有的雙眼已經模糊,他們從未想過在這人世間卑賤的活到此,還有人將他們拯救,紛紛對着小瘸子鞠躬,一個又一個的離開了小巷。
“王大哥,你們也去吧,我不想再連累你們,讓更多的人因爲我出事了。”小瘸子坐了下來,頭靠在牆上,一臉疲憊。
王麻子等人深深看了小瘸子一眼,如今他們已經知道小瘸子的事情,他們絕對不是丞相府的對手,恐怕就算去送死也是不夠看的,他們幫不了小瘸子什麼,王麻子喉頭動了動,始終沒有說出話來,片刻後嘆了一聲氣,和剩下的幾個人離開了。
最後一個人的背影在小瘸子眼中失去蹤跡,她扯着嘴角笑了笑。
她覺得有些孤獨,原來,除了爺爺,再也不會有人爲她奮不顧身連命都不要,她也覺得欣慰和理解,他們都是受盡□□已經麻木不仁了的乞丐,更不會爲了他人捨棄自己的生死,古人有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誰不想活着呢,哪怕只是做個乞丐。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小瘸子靠在牆上閉上眼睛,這平日裡擁擠的小巷子如今也空曠起來,她笑了笑,如今她已經孑然一身,真正的什麼也沒有了啊。
小瘸子累的睡了過去。
丞相府
一聲瓷器被砸碎的聲音,幾個跪在地上的人嚇的一驚,卻也不敢擡頭,他們知道,他們今天辦砸了事情,讓這麼大的秘密走漏,肯定難逃一劫。
“混賬東西!早知道老夫當年就該命人打死她!”火貴淵臉色鐵青一臉怒氣,現在滿京城都已經傳的風風雨雨,各種版本層出不窮,他成了那心思歹毒禽獸不如的爹!你叫他如何不生氣?火家的顏面都全無!
“爹,咱們要趁早將她除了,對外宣稱那小瘸子瘋了滿嘴胡言亂語堵上衆人的嘴。”火玥在一邊出主意。
火貴淵沉思了片刻,那孽子的卻不能再留,現在又沒有更好的方法,只能按女兒說得做了。
“你明日早上,叫幾個好手,趁早把她辦了,莫要讓人曉得。”火貴淵對着火玥道。
“女兒知道。”火玥眼裡閃過一絲陰狠,火璃,這可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擋了我的路,非死不可!
火貴淵離開了書房,火玥給李管家遞了個眼色便離開。
夜色之中又有幾個人的生命悄悄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