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國
恢宏大氣的宮殿之中一片寂靜,大殿之中羣臣垂首,仔細聽着來人稟報的事情。
只見一個渾身是血披頭散髮重傷的人斷斷續續的說着“啓稟陛下…洪武關…破了…大將軍被…晉軍首領殺害…屍首掛於…城門之上…還請陛下…爲大將軍…”
話未說完,那人嘔出一口血睜着眼睛斷氣了。
林周死了,本來他早就應該死在戰場之上,但是大將軍拼死爲他們殺出一條血路,讓他逃出生天就是爲了將事情稟報給陛下,他一路騎馬狂奔了三天三夜,路上的兄弟爲了讓他回來也都死了,幸好,他趕上了,他回來了,也讓陛下知道了前線的情況,只是,還未讓陛下替大將軍報仇,爲衆兄弟報仇,他,死不瞑目。
大殿之上無人出聲,羣臣都垂首靜靜的聽着看着林周斷氣。
坐在龍椅之上的人緊緊的握着椅子一角,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手上的青筋可見。
“何人請戰?”龍椅之上的人壓制住怒火,遲越已經是他姜國最英勇善戰的武將,但是卻被敵國賊人斬殺,叫他如何不震怒不痛恨不心酸?
大殿之上依舊無人說話,羣臣心裡個個都有自己的小算盤,晉國時過十五年再犯姜國,姜國不過一屆小國,人口稀少,土地貧瘠,能耕種的田地少之又少,能維持現狀已經實屬不易,哪裡還有什麼能力去抵抗晉國,現在請戰無疑是抵死反抗做無畏的掙扎,雞蛋碰石頭。早在十五年前衆人就做好了滅國的準備,晉國要拿下姜國這個小國,簡直輕鬆如探囊取物,可誰知因爲一個人的到來,讓整個局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羣臣微微擡首都朝陛下旁邊坐着的人看去,很快,有人開口,“啓稟陛下,遲越大將軍已是我國最強的武將,卻被敵國輕易斬殺,眼下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爲今之計,還請陛下讓國師大人保我姜國無憂。”
“是啊,請陛下讓國師保我姜國無憂。”
“國師手段通天,還請國師顯神通。”
既然有人開了這個頭,很快羣臣附和,龍椅之上的人,猶豫了片刻,將目光緩緩移向旁邊坐着的人。
國師十五年前就這副模樣突然出現在姜國皇宮,如今十五年已過,國師卻不見半分衰老,依然還是當初那副模樣,一襲白色衣袍,眉目眼鼻,一張臉如妖如魅,一雙鳳眸凌厲且無情,一身氣息如雪域之冰。
言煜對上龍椅之上投過來的目光,鳳眸輕擡,眼中依舊看不出什麼情緒,卻讓那皇帝不寒而慄,國師就像那萬丈深淵中的寒潭,光是氣息就能將人凍傷。
言煜只是看了一眼皇帝,就收回眼神,所有人都注視着他,希望他能再保姜國無憂。
言煜冷笑,果真人這種生物是貪得無厭的,從來不思進取,卻妄想一味的依靠他人,他原本不該插手這凡塵事端,只不過是爲了自己的私心罷了。
場面變得非常微妙,一時間所有人看着言煜,而言煜卻權當沒有聽見一樣。
“國師這是何意?如今姜國難保,國師莫不是要眼看姜國淪陷?”有人出來指責言煜。一時間羣臣又七嘴八舌的來責怪言煜。
言煜鄙夷的冷笑一聲,什麼話都沒有說,瞥了一眼龍椅之上的人,那人怔了一怔,垂眼收回目光。
“都給寡人閉嘴!寡人養着你們竟無一人爲我姜國拋頭顱灑熱血,你們平日裡說得忠誠竟都是屁話欺騙寡人的嗎!”皇帝臉色極爲不好,他曉得言煜那一眼是什麼意思,他知道他不是個稱職的好皇帝。
很快羣臣都閉上了嘴,垂首不再說話。
就在這緊張的氣氛當中,一道聲音從殿外響起。
“兒臣願率領大軍,前往前線,爲父皇分憂。”很快那道身影出現在大殿之內。
衆人只見一身紅衣颯爽的女子出現在大殿之上。
衆人才看清楚來人是誰,言煜卻直接站起來,一臉陰霾,嚴肅的看着來人,開口說了兩個字,“不準!”聲音裡是絕對的命令。
衆人不解,爲何不準?再看國師的表情,國師好像很不開心,他們很吃驚,他們好像第一次看見國師臉上出現別的表情。
皇帝很無奈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看來這國師當真是隻會對他的女兒纔會有些不一樣。
那女子倨傲的揚起頭,“有何不可!”
言煜有些氣憤,“我說不準就是不準!”
那女子沒有理會他,上前兩步鞠躬,“父皇,如今我姜國處於生死攸關之際,羣臣既然不願請戰,那兒臣願率領大軍抵抗晉軍,我姜國的領土,自然要靠我姜氏子孫誓死保衛,莫要叫旁人看盡了笑話,也給那些貪生怕死的東西看看,什麼人才配留在我姜國。”
羣臣被這席話說得一個屁都不敢放,十六公主這番話不但說了國師是旁人,更罵了他們是一羣貪生怕死的東西,不配吃她姜國的米,喝她姜國的水。一個個的臉色那叫一個黑,又心虛,他們的確怕死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是他們覺得更大的原因是因爲姜國不過是個彈丸小國,如何拼得過晉國泱泱大國?
“十六公主這番話倒是說得臣等貪生怕死了,只不過十六公主久在深閨怎麼會曉得這敵國有多麼強大?怎麼曉得我國同他們實力有多懸殊?我等請戰不過是蜉蝣撼大樹,自尋死路,公主此番是叫臣等送死嗎?”這話字字句句都是在針對她。
只見她神色一凝,眸子寒光閃過,“本宮便是說你等貪生怕死如何?本宮自小習武,十歲那年便可徒手殺棕熊,王丞相莫不是老糊塗了?敵國雖強大,但是螞蟻也能咬死象,丞相這般長他人氣勢,滅自己威風,真叫本宮大開眼界,要不是丞相爲三朝元老,本宮差點以爲這姜國的丞相是晉國派來的奸細!縱然出戰此舉是蜉蝣撼樹自取滅亡,但戰死沙場,也比有些人甘願等死做他國膝下之狗要強!都道男兒志在四方,保家衛國,乃是人人都有的責任,如今我姜國羣臣卻一個個貪生怕死,都妄想苟且偷生,都寧願做那亡國之奴?如此,我姜國不要如此懦弱無能貪生怕死的臣子也罷!”
丞相很是氣憤,卻又說不出一句話,的卻,如果姜國亡了,他們要麼是亡國之奴,要麼就死路一條。
很快又有一個人站了出來,單膝跪地,“臣陳毅願意跟隨公主出征!”
陳毅是武將,開始他也覺得姜國不會是晉國對手,也想等着國師出手,但是十六公主的一番話讓他自己覺得羞恥,他堂堂七尺男兒,到頭來連個女子都不如?他不甘,縱然此番無疑是去送死,但他想死的有意義,死的有價值,他絕不會願意做晉人膝下之狗,男子漢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
不等十六公主表態,言煜黑着一張臉,看起來氣極,喝了一聲:“姜璃!”
姜璃轉頭對上言煜的眼睛,眼神裡都是倔強,她知道言煜爲什麼不讓她去,但是她做不到對自己的國家坐視不理和她的兄長姐妹一樣,貪圖享樂貪生怕死。
“言煜,什麼事我都可以聽你的,唯獨這件事不行。”
言煜聽着這話,心裡一陣苦澀,阿璃,你這麼想,我何嘗不是呢,唯獨這件事,不行啊!
言煜沒有說話,一言不發的從她身邊走過離開了大殿。
羣臣還處於一個雲裡霧裡的狀態,這國師今天居然生氣了,還是對十六公主。
“退朝罷,阿璃你留下。”皇帝也很爲難,他就這麼一個女兒有些出息,其他的孩子不是死的死,病的病,活下來的都嬌縱頑劣,貪圖享樂,不成器。
姜璃示意陳毅先離開,羣臣很快就散了去。
“阿璃,父皇不是個好皇帝,還要連累你們。”皇帝的語氣裡滿是懊悔。
“父皇莫要這麼說,兒臣自願爲父皇分憂,保我姜國領土,不叫他人看扁了去。”
皇帝很欣慰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女兒,但是一想,他的女兒這般上陣殺敵,只怕也是送死。
“阿璃你可否讓國師出手保我姜國?”皇帝試探性的問。
姜璃凝神片刻,“父皇清楚國師的性子。”
皇帝最後的希望破滅了。
“你今日這般在朝堂之上對國師,只怕他氣的不輕,你回去了且給國師認個錯,他應當不會怪你。”他看着這個女兒,有些慶幸她從小沒有跟在自己身邊。
“兒臣知道應當怎麼做,父皇不必擔心。”言煜只怕在惱她,一會去哄哄他應該就好了吧,姜璃心中想。
皇帝疲憊的點點頭,“去吧。”
看着姜璃離開大殿,皇帝癱軟在龍椅之上,十五年前那個夜晚又浮現在他腦海,那個人所說得話還在他耳邊縈繞。
皇帝閉上眼睛,兩行濁淚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