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紙簡潔的通告,冷冷宣告了‘綠洲視界’將暫時關閉一段時間的消息。
夜氏銀行未透露具體重啓的時間,也沒有對關閉這個虛擬家園的理由給予任何解釋。
通告剛一落幕,就在玫瑰城掀起滿堂譁然,所有人都不理解爲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資本市場開始唱衰夜氏銀行的前景,金融市場亦引發影響長遠的動盪,所有人都似乎相信在互聯網內容服務這一產業上,市場又要迎來一次劇烈洗牌。
各家友商磨拳霍霍,‘綠洲視界’已經爲大家揭示了虛擬互聯網家園的未來發展方向,誰能在‘綠洲視界’空缺的這段時間推出競品,誰就能佔住市場。
而對於夜氏銀行本身,大家普遍認爲它是一個幸運兒。
一家巨企失去核心競爭產品,最常見的下場無疑是被吞併或宣告破產,比如靈光天能源。
而夜氏在失去‘綠洲視界’的前夕僥倖傍上重生軍用,商業同盟在這個危難時刻幫夜氏穩住了股價,保存除‘綠洲視界’以外基礎金融業務的基本盤。
外界毫不掩蓋惡意猜測,夜氏那位年輕貌美的女總裁使用多少下流手段去魅惑重生軍用的繼承人少爺,才能換得今天的局面。
不過作爲外界風雨中所談論的一方,付羲對此倒是無太多所謂。
現在他正在隱鯨海,,面前是一片蔚藍與蔚藍交匯的海天美景,悠然享受着溫暖的陽光。
“公關部門已經向媒體和星際開拓聯盟的聽證會進行了說明,聽證委員會判決我們繳納一定數額的罰金,作爲‘星際戰艦未經報備進入蔚藍星大氣層’的處罰。”
付羲穿着花花綠綠的沙灘褲,躺在遮陽傘下淺酌冰可樂,諾亞穩重的聲音從個人終端通訊中傳出。
“沒問題,我們接受。”
他眺望着濤濤海浪,隨意地迴應:
“畢竟面子工作還是要做嘛,星際開拓聯盟對這種事情一向都很敏感,自罰兩杯了事大家都開心。”
通訊中諾亞保持管家的風度,沒有發表評價繼續彙報道:
“不過少爺您的戰艦出現後,幾家與我們有小摩擦的友商都開始了新一輪的軍備競賽,大衛集團宣佈將建造6艘全新型號的巡星艦,康阪公司也在生產線中添加了新的戰列艦項目。”
付羲呵呵一笑:
“畢竟太久沒有戰爭了,所有人都害怕突如其來的毀滅。星海太遠,深空太大,大家都很沒安全感。”
戰艦穿過蔚藍星大氣層橫列蒼穹,是蔚藍星最忌諱的事情之一。
大家都對曾經發生在這顆星球上的戰爭避而不談,甚至連教科書中的描繪也都被刪去。
那場距今已經很久遠的戰爭,差點毀掉整個星際開拓聯盟,造成的後果比四十年前的智械戰爭嚴重很多。
互相毀滅是很容易的事情,猜忌、利益、恐懼……差點就讓小小一顆殖民星球變成屬於星際開拓者們的黑暗森林。
諾亞的身影在投影中優雅地躬身,聲音如同悠揚的樂曲般平和:
“那麼,我要彙報的就是這些,祝您度假愉快。”
“謝謝你,諾亞。”付羲突然想到,在通訊掛斷之前說出口,“還有一件事,我聽說本次公司例行董事會議延期了?”
“是的。”
諾亞點點頭回答:“因爲老爺還在Sol-III星系的柯伊伯帶附近考察,公司將選定合適的位置建設遠星空間站,設立艦隊航標。”
“哦?理由呢?”付羲好奇地詢問。
諾亞並未言語,僅回以一抹不露痕跡的微笑。
付道一當然也有他自己的謀劃,無需向董事會或其他人交代,就像付羲也沒必要告知‘微縮銀河’與銀河之心的真相一樣。
見狀付羲若有所思地搖搖頭不再追問,簡短地打了聲招呼,隨即掛斷通訊。
杯中的可樂已漸見底部,很快一隻纖細而白皙的素手輕輕將新的冰鎮飲料悄然放置在沙灘椅旁邊的小桌上。
一縷幽香悠然拂過鼻尖,那隻手的主人悄然施然坐到他的身旁。
付羲側目瞥過去,一束黑色長髮被巧妙地束成馬尾,泳衣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墨黑,只是大片白膩的肌膚在陽光下顯得些許刺眼。
瑪姬精緻的面容上笑意吟吟,語氣俏皮地問道:“付老闆要爲我塗防曬嗎?”
付羲的視線收回,重新投向遠處風浪靜謐的碧波之中,偶爾有鯨魚躍出海面,拍打出泡沫般的浪花。
“沒想到心情低落成那種樣子,還主動願意一起來度假。”他隨口扯起一個話題。
“也要放鬆心情嘛。”
瑪姬聳肩,悠然佔據了他左邊的沙灘椅,舒適地躺了下來。
“有些事情再怎麼憋在心裡想也想不到答案,還不如干脆丟下不管,及時行樂。”
付羲斜過眼看她,正好與那雙笑眯眯的眸子對視。
瑪姬伸手遞出防曬霜,而他也自然而然隨手接過:“看來你心態恢復的不錯。”
瑪姬灑脫一笑,否認道:“不,沒有恢復,憋在心裡恐怕永遠也不會恢復。”
從‘微縮銀河’出來之後,她消失了很久。
再度出現時,她對付羲作出的解釋是:‘雲上之神’帶來的衝擊太太,讓她花了很多時間去消化,逐漸理解那些深層次的含義,最終與自己和解。
瑪姬喜歡欺騙,喜歡戲耍,誰也不知道這番話幾分真幾分假。
不過,她的狀態倒是變回付羲熟悉的樣子,沒有再與質量鎖那時一樣恭敬。
“其實,我這段時間一直會想……”
她忽然開口,然後又忽然頓住。
直到做完一個長長的深呼吸後,才平復心緒,繼續說:
“我一直會想,是不是帝君也和雲上之神一樣,已經拋棄他創造留下的東西離開,而且再也不會回來。”
“答案很重要嘛?”付羲反問。
“不重要。”瑪姬不假思索回答,停頓下又笑起來搖搖頭,“一點也不重要啊!”
付羲不可置否笑了笑,轉而提起另一個話題:
“我這段時間也會想,瑪姬小姐想要找紫薇帝君的原因。”
賽琳族尋找雲上之神,是因爲他們本質是個神權文明。
在賽琳留下那封信中可以得知,賽琳文明懵懂踏入星空時,‘雲上之神’幾乎是以保姆的姿態全程陪伴。
長期的陪伴自然造成長期的眷戀,賽琳族最終會選擇爲他們的神奉獻,也在意料之中。
但瑪姬不是這樣。
說穿了,作爲一個與星神毫無關係的蔚藍星人,瑪姬哪怕追尋星神,目的也應該和佩德羅類似,渴望星神的力量和秘密,而非效忠。
瑪姬自與他相遇以來的種種行爲,毫無疑問與上述目的背道而馳。
聽到付羲的提問,瑪姬的面龐上浮現了一抹嬌嗔的表情,似乎在責怪:
“老闆這就等不及來試探我的身份了嗎?”
付羲從容點了點頭,語氣認真地回答道:
“我們之間互相試探已經很久,相信你也已經從我身上得到伱想要的答案,現在該輪到我滿足好奇心——如果你願意說的話。”
瑪姬的脣角上揚,露出一絲燦爛的笑意,既沒有拒絕也沒有岔開話題。
的確,她已經從付羲身上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是‘雲上之神’,因爲賽琳族保存的質量鎖在他面前敞開;他也是‘紫薇帝君’,因爲歐米茄三號給的讀檔水晶能被他啓動;亦或者他是‘世界外來客’,有手段能破解星神的遺留。
不過,其實真相已經不重要了。
瑪姬的內心涌起一絲淡淡的悵然,她輕輕笑了笑,然後緩緩開口道:
“老闆你應該知道,我是蒂露……碧姬·柏菲爾的姐姐,但我們不是親姐妹。”
付羲點了點頭,表示他對這一情節的瞭解:
“瑪姬·柏菲爾,是空落荒原傳奇開拓牛仔亞瑟·柏菲爾的養女。”
瑪姬微微頷首,肯定地回答:“沒錯。我其實是個孤兒,只有四五歲的時候被養父撿到並收養,那時候養母還在,碧姬也還沒有出生。”
“實際上呢?”
付羲問,瑪姬既然提起自己的身世,就表明身世背後還隱藏了別的東西。
“實際上也沒錯,我確實是個孤兒,如果養父沒有收養,那時候年幼的我可能早就死在某隻荒原野狼的肚子裡。”
瑪姬的眼睛彎成了一彎新月,語氣輕快地說:
“不過呢,我並不是蔚藍星人,而是和賽琳一樣。”
付羲略顯驚訝地微微怔住,然後耐心等待瑪姬後面的話。
“在距離蔚藍星很遠的地方,有一個叫忒依亞的破碎星系,那裡如今已經沒有活着的生物,只剩幾段殘破的環世界遺蹟,以及一顆已經轉變成黑洞的恆星。”
“等等,這豈不是說……”
付羲想起了她曾提過的,紫薇帝君的帝僕。
“沒錯。”瑪姬點頭確認了這個猜想:“認真說起來的話,我纔是那個‘帝僕’。留在忒依亞環世界遺蹟上的監護程序歐米茄三號,不過是個機器人,與我們在‘雲上之神’質量鎖內所見的雲闕一號別無二致。”
付羲難得露出訝異,他仔細打量着躺在觸手可及的距離上瑪姬那姣好的面容,與人類沒有任何區別。
很難想象她居然是外星人。
瑪姬又繼續說道:“故事…多少都大同小異,與賽琳族一樣,忒依亞曾經也有自己的神,而我們的神同樣拋棄了我們,消失不見。”
“就是……紫薇帝君。”付羲深吸了一口氣。
原來相同的故事,早就在他身邊同樣上演過。
瑪姬溫婉一笑:“不過都是些道聽途說了,我並沒有親自見證過。”
她接着敘述道:“孕育我的是一個監護沉眠倉,在那裡醒來時我只有大約三四歲,是忒依亞僅有的倖存者。那只是生理年齡,在此之前我不知道沉睡了多久,真實年齡可能有幾百萬歲也說不定。”
說到這裡,她眼角輕揚,笑着開了個玩笑,再接着詳細敘述道:
“歐米茄三號陪在我身邊,用傳承終端向我腦內灌輸了忒依亞的知識,於是我知道了我的文明,以及文明的夙願。”
“差不多一年的時間,知識灌輸完成,我乘坐僅剩的飛船從破碎星系來到蔚藍星,因爲這裡有一個帝君留下的‘星神禮讚’,打開它或許就能找到帝君的線索。”
付羲沉聲指出:“這麼說‘皇帝’差不多就是那時候創立的。”
這回,猜想遭到了瑪姬的否認。
“組織早就存在。我甦醒前,歐米茄三號就與蔚藍星一直保持聯繫……在此之前組織叫‘勾陳’,但這容易讓人聯想起‘紫薇帝君’,後來才改名爲‘皇帝’。”
“我瞭解了。”付羲聆聽着,示意瑪姬繼續,“然後呢?你一個僅有四五歲的小孩子,獨自降落在蔚藍星之上。”
“之後的事情,就沒有多少秘密。”
瑪姬將雙手輕輕枕在腦後,目光遠眺天邊雲朵,露出比基尼遮掩不住的白皙高峰。
隨着身體動作,高峰輕輕搖晃。
“或許老闆你已經猜到,來接我的人是斯卡因,而亞瑟·柏菲爾也是組織爲我精挑細選的養父。”
“斯卡因作爲引導者,帶我幾乎橫穿整個空落荒原,來到養父所在的小鎮上。那時起我成了他的學生”
“而一無所知的養父發現我後也沒有多少猶豫就決定收養,給我起名叫做‘瑪姬·柏菲爾’,後來多了個叫‘碧姬·柏菲爾’的妹妹。”
瑪姬轉過頭來,紅色底色的瞳孔與付羲對視,似乎想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麼,然後認真地說: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不知能否回答老闆你所有的疑問。”
對瑪姬而言,剛開始真的很難。
來自另一個文明的她很難融入蔚藍星本土的生活,被灌輸過知識的她心智早已成熟,很難誕生歸屬感。
直到妹妹降生,那個像小天使一樣的人兒出現在嬰兒牀上。
那時候瑪姬就明白,這是她的妹妹,她第一次有了家人,才真正從孤獨的忒依亞遺孤變成‘瑪姬·柏菲爾’這個人。
不過這些就沒必要說出來,畢竟又不是在賣慘。
“當然。”
付羲坦然與她對視,笑着點了點頭:“感謝瑪姬小姐的坦誠。”
他們伸手拿起冰鎮的飲料,杯沿輕輕相碰。
他問道:“那未來,瑪姬小姐還會繼續尋找‘紫薇帝君’?”
“找。”
瑪姬毫不猶豫回答道。
“畢竟都那麼多年了,半途而廢不是我的性格。”
兩人相視一笑,這句話相當於拐着彎兒確認了付羲並不是紫薇帝君這件事。
瑪姬沒有表露出任何要離開的意思,付羲也就默契沒提。大家還是保持原來的合作關係……或者說還更近了一步纔對?
談話間,瑪姬對付羲的稱呼已經悄然改變,和以前不同了。
“我能否問一問,忒依亞是如何毀滅的麼?”
付羲放下手中的冰鎮飲料,從防曬霜精美的玻璃瓶裡輕輕擠出晶瑩剔透的防曬乳液。
而瑪姬則優雅地轉身趴在沙灘椅上,解開了比基尼後面纖細的繩結,露出光滑無瑕的後背。
“老闆是想談一談有關飛昇儀式的事?”
感受防曬霜冰涼觸感與熾熱手掌自上到下的摩挲,瑪姬輕哼一聲反問。
付羲的手勢在這一瞬間微微一頓,隨後他肯定地點頭:
“沒錯。”
“佩德羅和我說了一些東西,包括‘星神之禮’存在一套精心編排過的編程語言。”
付羲繼續,溫熱的觸感再度沿着瑪姬的脊椎曲線滑過,她緩緩閉上了眼睛,然後用一種略帶慵懶的嗓音回答。
“這麼說來,他一定也和你說了:所謂‘飛昇儀式’,便是利用‘星神之禮’那套編程語言修改生物自身,從而企圖躋身成爲更高維、與星神同等層級的生物。”
付羲的手指加了些許力道,瑪姬不禁輕輕哼了一聲。
“而你卻說,絕大多數文明最終都毀滅在了飛昇儀式中。”
隨着指肚劃過皮膚的觸感,瑪姬忍不住扭了扭身體,睫毛微顫。
雖然身體語言流露出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但她口中的語氣卻毅然決然:
“因爲那種飛昇儀式是不可能成功的。”
付羲一愣,出乎意料地問:“爲什麼?”
“……只是我個人的猜測,飛昇不過是各個文明一廂情願的騙局。‘星神之禮’中的編程語言確實存在,許多文明也嘗試去解析學習它。”
“但飛昇,怎麼說呢……就好像智能AI要去改動自身的底層代碼一樣,從邏輯層面上已經規定了,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們這些被創造出的生物本身就有某種無法避免的缺陷,不可能通過自身彌補。”
瑪姬說着停頓了片刻,然後才繼續說:
“飛昇或許是每一個文明種族發展到最後的必然選擇,但關於飛昇的方式,前人全部都搞錯了。”
“當然也包括忒依亞。飛昇失敗的結果,就是一個不輸於賽琳族的絢爛文明一夜間毀滅,母星系恆星變爲黑洞,只剩下我一個倖存者。”
搞錯了飛昇方式……
付羲思考着,手上的動作一時間停在了瑪姬腰肢下方的柔軟肌膚上。
憑現在的人類科技水平而言還遠沒有到考慮‘飛昇儀式’的時候。
但人類本就是一種貪心的生物,有那麼多像佩德羅一樣覬覦至高秘密的人。如果人類知道有飛昇儀式這件事,恐怕也會毫不猶豫去嘗試。
關於如何飛昇,就成爲難以逾越的難題。
在他沉思的時候,手下瑪姬忽然笑了一聲,調皮地問道:
“老闆塗完了沒有,我要翻身了。”
言畢,她就往前撐起身子,而失去繩結固定的比基尼尼以一種輕巧的方式脫落,就像是飄散的紙片。
啪!
就在誘人的香豔乍現的剎那,瑪姬被一隻手死死按在沙灘椅上,被迫遮住所有裸露的風光。
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蒂露怒目圓睜,聲音低沉:
“姐姐,你在做什麼?”
瑪姬感覺身上壓了一座小山,歪過頭勉強用眼角看清自家妹妹,用一種戲謔的口氣說:
“哎呀,你什麼時候來的?讓我看看……嗯,我家蒂露真漂亮!”
“哼!不要轉移話題!”
蒂露細嫩修長的手如一隻鐵鉗,死死按住姐姐,心裡憤憤不平。
不就是挑選個泳衣的功夫,居然差一點就被趁虛而入,甚至這個趁虛而入的偷腥貓還是她姐姐!
“沒錯,很漂亮。”
付羲也不動聲色收回手,把目光轉到蒂露身上。
蒂露套着一件防曬的鵝黃色外套,裡面則是可愛風的純白泳衣,各處都精緻到恰好,亭亭玉立。
面對付羲的視線,蒂露先是臉頰泛起紅暈,隨即又忍不住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在蒂露身後不遠處,身穿女高式死庫水泳衣的除月操縱着好幾架攝影無人機,正追着再度被迫換上比基尼的虞芙芙一頓拍。
小虞身材出乎意料的好,皮膚更是有一絲病態的白。
此時,虞芙芙欲哭無淚。
她不明白,怎麼到頭來繞了一圈,自己又變成同班女同學的拍照玩具了。
除了拍照地點從花園換到沙灘,這不是其他什麼都沒改變嗎?
閃光燈咔咔響,已經養成條件反射的虞芙芙立馬擺出色氣的姿勢,然後湊到除月身邊看照片。
嗯,爺的可愛也沒改變。
蒂露果斷地抓過一張大浴巾,將其往姐姐身上一裹,就像木乃伊一樣將瑪姬嚴實包裹。她連人帶沙灘椅一起舉起,然後朝沙灘後方不遠處,已經被包場的酒店入口走去。
瑪姬在椅子上蛄蛹了兩下,叫喊道:
“妹妹你要帶我去哪?”
“去沒人的地方,好好教訓教訓偷腥的小貓。”
蒂露冷哼一聲,對付羲露出個甜甜笑容,然後光速變臉舉着自家姐姐離開。
走出幾步之後,又不放心,朝除月和虞芙芙喊道:
“不高興,小虞,你們和我來一下。”
於是除月和虞芙芙也被護食心切的蒂露一同拉走,沙灘上頓時只剩下付羲一人。
見狀,付羲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啞然失笑。
他重新躺回沙灘椅上,享受着海風吹拂下的難得的靜謐時光。
“看得出來,付先生很寵她。”
而這時候,沙灘椅左側不遠處響起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嗓音,隨之彌散開來的是與瑪姬完全不同的馥郁香氣。
付羲側過身子,目光所及,竟是一身嚴謹裝束的夜清歡。
她身穿一件精緻的女士小西裝,內搭純淨的白色襯衣,修長的大腿被筆挺長褲罩住,腳下則踩着一雙高跟鞋。
這樣的裝扮,與周圍沙灘上的藍天、白雲、碧波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他稍微愣了那麼一下:“清歡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次隱鯨海的休假是很早之前付羲答應好蒂露的,除了方舟山別墅的兩位女孩、瑪姬和她的新助理虞芙芙之外,無論是夜清歡還是其他友商,均未收到邀請。
“我也在休假,乘遊輪環彩虹洋航行,恰好路過隱鯨海。得知付先生在這,特意過來打個招呼。”夜清歡如此解釋道。
彩虹洋就是蔚藍星最大的海洋,因魔熵翻涌海水會時而變色,如彩虹般迷人,隱鯨海正是其靠近大陸的一部分。
此乃謊言。
夜清歡當然是專門衝着付羲來的,休假不過只是個藉口而已。
“不知清歡小姐想說什麼?”
付羲攤了攤手,將話題拋給對方。
在‘微縮銀河’裡夜清歡展現本性的樣子二者都默契沒有提起。
夜清歡沉默了那麼一會兒,將雙手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來,平靜說道:
“我想問付先生一個問題。”
“請問。”
“你還記不記得,中學時期,校慶那天晚上在湖邊向你告白的女孩?”
夜清歡早就想問這個問題。
此前她從未在付羲面前提起過這件事,只顧自己想象,到頭來糾結的也只有自己。
現在,她想要一個答案,給過去那個懵懂怯懦的少女一個回答。
付羲訝然,上下仔細打量了夜清歡一遍,不太確定問道:
“是你?”
夜清歡點頭。
付羲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終於將眼前的女子與過去記憶中的某個影子對應起來,此前哪怕猜到兩人間有聯繫,卻始終無法確認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
“記得。”
付羲肯定地點頭,語氣堅定。
“甚至說,印象很深。”
夜清歡微微一怔,眼中露出一抹懇求,似乎希望他繼續說下去。
付羲也沒什麼好隱瞞,就直接如實道來:
“被我的身份吸引而來,覬覦重生軍用權勢的人很多,絡繹不絕。他們大多都心思深沉,別有用心,然後又小心翼翼的討好,生怕被我討厭。”
“只有一個人,明明滿臉不情願,卻還是彆扭往我身邊湊。那種反差讓我印象很深。”
夜清歡被他說得臉上一紅,並不是羞澀,而是想起學生時代自己窘迫的模樣。
“說真的。”付羲笑着攤手,語調略帶戲謔,“那個時候當她怯生生地找到我告白時,我都以爲是破罐子破摔。本想逗她多玩一會兒,結果小姑娘一副不堪受辱的樣子抹着眼淚跑了,如果不跑的話……”
“夠了!”
夜清歡急促地擡手打斷了他的話,眼神中掠過一絲失態的火花。
畢竟被公開調侃黑歷史,是種腳趾扣地的尷尬事情。
“既然記得,那就夠了。”
夜清歡的聲音漸漸低下,眼皮微闔。
他還記得那就夠了,心中最後剩下的、關於少女時代的不甘也逐漸消退,撥雲散霧,夜盡天明。
“清歡小姐?”
付羲試探的問道,有點搞不懂夜清歡的想法。
聽到呼喚夜清歡擡起頭來,表情已經重新變成往日那副沉穩、公事公辦的樣子。
她正色說道:“我的問題問完了,接下來就不打擾付先生的假期。”
“另外,夜氏依舊會是付先生的盟友,在商業同盟中發揮應有的作用。等到‘微縮銀河’內部的創傷修復後,‘綠洲視界’也會重新開放,並推出更多功能。”
付羲挑了挑眉問:“賽琳族和你達成了妥協,不再追求他們的‘永邃深夜’?”
“既然送給‘雲上之神’的禮物已經被拿走,那賽琳族也沒有一定要進入熱寂的理由。”夜清歡看着他一眼若有所指道,“他們現在反而更在乎,造物主是否滿意那份禮物。”
付羲無所謂地笑了笑,攤手道:
“勞煩清歡小姐幫忙轉達,就說‘禮物很滿意,雲上之神很喜歡’。”
夜清歡點了點頭,轉身離開,走出好幾步之後才又想起什麼,扭頭說道:
“另外,佩德羅原本奪取了‘微縮銀河’的權限,但他死亡後這些權限並沒有回到賽琳族長老們的手中,如果付先生知道權限的下落,請告知我。”
“當然,我們是盟友嘛。”付羲輕揮手臂,“清歡小姐,慢走不送。”
夜清歡終於離開了,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遠方。
沙灘邊停着一輛懸浮摩托,夜清歡騎上摩托後起飛,消失在了海天交接的地平線上。
又不知何時,蒂露再度出現在付羲身旁,驚訝道:
“老闆,那個女人來幹什麼?”
付羲總算被嚇了一跳,無奈道:“你們今天怎麼都神出鬼沒的?”
蒂露歉意一笑,付羲這才注意到她身後瑪姬已經被迫換成一身包裹嚴嚴實實的連體式花紋泳衣。
“嗨!”
瑪姬擡起手打聲招呼,又被蒂露給嚴厲地瞪了縮回去。
然後蒂露才轉過身坐到付羲的沙灘椅上,緊貼着他的手臂:
“說起來,老闆,我們一直‘商業同盟’、‘商業同盟’的叫,難道沒有想起一個正兒八經的名字嗎?”
付羲順手攬住女孩,又伸手在她頭頂摸了摸。
“當然有名字,我已經想好了。”
“叫什麼?”蒂露追問。
就在此時,碧波氾濫的海洋地平線盡頭,掀起幾朵晶瑩的浪花。
成羣的鯨魚們翻出海面,尾鰭拍打揚起,共同高唱鯨歌。
在鯨魚們的儀式中,一隻獨特而美麗的緋色小鯨躍出海面,朝天空悠然飄揚而去,映襯在陽光與海水之下,輝光熠熠。
“天空鯨啊!”
身後不遠處的虞芙芙忍不住感嘆,努力瞪大了眼睛。
天空鯨與天際線交錯,畫面似乎定格在這一刻。
付羲笑了笑收回目光,才緩緩回答蒂露的問題:
“就叫做,‘境界線’吧。”
“境界線……”蒂露低聲重複。
付羲再次擡起頭,眼神遠眺天空鯨的方向。
在那裡,是天與雲分割的境界線,緋色鯨魚與天空相互交錯的彼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