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
被攔住的侍者笑容優雅,從容體貼詢問面前客人的需要。
李陽春思索了那麼一會兒,比劃手腳,“我要點單,你們這兒的菜單給我看看……是這麼說沒錯吧?”
董寅擡起頭瞟了他一眼,隨即繼續埋頭於手裡拿着的那本紙質漫畫,“沒說錯。”
“好的,請稍候。”
侍者輕盈走到吧檯前,整個餐廳都空蕩且安靜。
季風吹來了厚重的積雨雲,雨滴欲下未下。
陰沉天空映襯,城市的霓虹如繁星般絢爛,爲酒店玻璃幕牆外的摩天叢林增添了幾分夢幻的色彩,令李陽春不由得看呆。
他手肘擱在桌子上,杵着下巴緊盯一艘洄游飛空艇下方投射的美少女偶像動態海報,隨口與身邊的同伴聊起來。
“寅學長,我可是都按照你的意思,把隴琳阿姊逃走的消息透露給了聖女殿下,以我的演技肯定沒有露出破綻。你也應該告訴我,接下來有什麼計劃了吧?”
李陽春扭過頭來,遺憾地嘆了口氣:
“我算看出來了,帝君他老人家就是偏心,你和聞人姐姐都有我不知道的內幕消息,只有我是個大冤種什麼也不知道。”
董寅放下手中的漫畫書,太虛風格的禮服閃了閃,表面雲墨花紋就變換如潮,顯露出靈能罐頭的形狀來。
與他們隨行的‘背道者’達加爾,居然沒有躲在什麼容器裡,而是堂而皇之地披在董寅身上,僞裝成衣服的花紋!
隨着達加爾雲霧輪廓的顯現,靈能罐頭的聲音也直接在李陽春腦中響起。
“太微宮首席武官李陽春,你的任務是抓捕逃走的帝君女侍隴琳,其餘問題不在你工作職責的過問範圍中。作爲你們的監督者,我在此對你提出一次警告。”
又一次被強制連接思維的李陽春臉色微變,沒有給達加爾好臉色,只是別過臉去。
“噤聲!小心監視。”
董寅的聲音也在李陽春腦中響起,通過‘背道者’,他們的思維被連接了。
雙方所有的思緒都與對方互相開放,彼此能感受到心中最微小的透明波動,互無隱瞞。
這種心靈鏈接能力,就是‘背道者’能在太虛中能替‘太微帝君’維持畸形絕對平等的保障。
不僅董寅和李陽春,聞人朱女也被連攜了進來,不過她的思維波動存在感最小,稍不注意就會被人忽略過去。
太虛的三人明面上聚在餐廳吃飯,實際卻在等待的間隙中開始了一次戰略會議。
“你猜的沒錯,此行出訪蔚藍,只是明面的作秀。帝君與我安排了其他任務,這點不必瞞你。”董寅的思緒宛如涓涓細流,穩定且平穩地跳動着,“不僅某家,想必聞人女官也有其他重任在身。”
聞人朱女的思維微微動了一下,就像池塘中最微小的漣漪。
這道思維算是認可董寅所說的內容。
“任務內容是保密的,我無法向兩位說明,只能各司其職。不過作爲此次訪問的指揮者,還是希望大家勠力同心,不負帝君青睞。”
“還得是寅學長,漂亮話說起來一套一套的。”
李陽春的思維像是震顫不休的皮筋,他認可董寅的話,但還帶有些許不滿。
“我不知道你們的任務,但我要去抓隴琳阿姊,現在一個人手都沒有,蔚藍星又那麼大,難道真讓我去大海撈針?”
“關於這點不必擔心,從明天開始達加爾會與你隨行,替你定位隴琳位置。不過,如今我們遠在蔚藍星,即便找到隴琳,若鬧出很大動靜,也不是好事。”
董寅朝他望過去,思維也與他交錯。
“若見到對方,不要衝動,好言勸誡,實在不行再動手,速戰速決。”
“這麼說,你讓我將隴琳阿姊的消息透露給聖女殿下,不是爲了引蛇出洞咯?”
李陽春產生一抹訝異,“那寅學長的任務是什麼?”
董寅沒有回答,只是沉默。
見狀,李陽春的思維又去撥動聞人朱女,似乎想問同樣的問題。
不過聞人朱女卻在這個時候主動切斷了心靈鏈接,讓李陽春撲了個空。
他戰術後仰,抱着自己臂膀略顯尷尬地呵呵一笑,不知是說給兩人聽還是自言自語:
“也對,‘太虛’走過那麼多星球,能讓帝君感興趣東西不多,哪怕蔚藍星特殊,這樣的東西也就寥寥幾樣,任務之間當然會有交集。”
董寅的衣服花紋變換,重新恢復成雲墨山巒,帶有古香古意的‘太虛’韻味。
李陽春微微擡頭,才發現是剛纔走開的侍者又重新折返了回來,手裡還拿着虛擬投影出來的菜單。
“先生,這是本餐廳能爲您提供的菜品,由於菜品較多,您可以將喜好口味告訴我,或許我能爲您做出推薦。”
李陽春有些新奇地翻開投影菜單,囫圇點了幾個看起來品相不錯的菜,又朝兩位同伴問:
“寅學長,聞人姐姐,你們要不要看看?”
聞人朱女一言不發,輕輕搖頭。
董寅則擡起頭,簡單地掃了一眼李陽春手中的菜單,指着某個投影的彩色圖像說:“噢,給我來杯中杯的咖啡吧。”
“先生,您要這個?對不起先生,這是大杯。”
侍者微微彎腰,禮貌地指正,同時指向旁邊更小號的圖像,“這纔是中杯。”
董寅放下手中的漫畫,眉頭一挑,伸出手指:
“你們這菜單上不就是小、中、大三種杯型嗎?我要中等這個,中杯。”侍者微微一笑,從容道:“對不起先生,這是大杯。我們的咖啡只有中杯,大杯,超大杯三種杯型。”
董寅愣了,似乎好半天都沒能理解。
比劃了一會,他堅定道:“我不管你們怎麼叫,我要三種杯型裡面中等的這個,中杯!”
侍者微笑着,不厭其煩解釋:“先生,這是大杯。旁邊那個稍小一些的,纔是中杯。”
董寅直勾勾看着侍者,侍者也禮貌地看着他。
片刻後,董寅伸出手,一巴掌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
李陽春趕緊撲過來,“寅學長,別這樣!別這樣……寅學長……”
三個太虛人,又在這種微小的地方,感受到一些難以理解的蔚藍星震撼。
……
……
“喲!結束了嗎?”
酒店頂層的停機坪,付羲與雨宮寧寧言別分開之後,帶着郗琅走向他的浮空車。
付紅纓早就不請自來坐在她最舒服的位置,踢掉高跟鞋,悠閒地高高把腿翹起。
蒂露和除月雖然跟着一道來了,不過在與太虛使團的初次會面中並沒有多大發揮的餘地,此刻也靜靜地坐在車廂的另一側。
等到付羲上車後在他平常的位置坐下,郗琅也坐定後,他才恍然發覺。
這浮空車……是不是越來越擠了?
車門漸合,隨着輕微的顫動,浮空車迅速衝向天空,融入玫瑰城繁忙的車流之中。
緊接着付紅纓的大腿就等不及似的伸了過來,搭在付羲膝蓋上。
“給姐姐按摩~”
付羲一巴掌把那雙圓潤如玉的蹄子拍開,淡淡問候:“好久不見,付紅纓。”
“可累死我了!”
一說起這個,付紅纓馬上就開始抱怨,“在外太空可真是悶透了,老頭兒整天看不見蹤影,我一個人在空間站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義體都差點生鏽……”
她滔滔不絕地講着,郗琅則神遊天外,表情恍惚。
從剛纔付羲與董寅碰面,與她分開又匯合之後,小姑娘就一直是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付羲看了她兩眼,想到有關‘飛燕號’的問題。
之後要找個機會,和她單獨聊聊。
突然,付紅纓抱怨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直起身子,眯了眯眼。
然後饒有興致上上下下審視打量着郗琅全身,玩味開口:
“哎呀,我才發現!姐姐我不在這段時間,弟弟又找了新的姑娘帶在身邊,而且還是這麼小的孩子。刑啊!這日子越來越有判頭了!”
郗琅豁然扭過頭去,瞪大眼睛習慣性一字一頓反駁:
“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經三百多歲了,比起來在座的各位纔是小孩子。”
“宇宙中因爲引力和空間曲度的差異,時間流轉並不是連貫且固定的。所以衡量判斷一個星際旅行者的年齡,不應該單純通過時間,而應該綜合評判身體狀態。”
說話的是除月,她冷冰冰坐在付紅纓身旁,正被姐姐大大咧咧伸手攬在懷裡,樣子就像渣女身邊乖巧的小女友。
衆人都望向她,除月冷靜地繼續說:
“按出生年月算年齡,在我們身上顯然不合適。例如,我今年三歲,但我的身體已經完全發育成熟,可以生育;而三百多歲的老女人身體機能顯然只與十歲左右的孩童相當……”
除月目光轉到付羲臉上,“顯然還不適合進行繁殖。”
付羲嘴角一抽,無奈看着那雙湛藍色的眸子:“謝謝你的提醒,但也請你對你的老闆多一點信心,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嗯。我相信老闆。”
除月微微點了點頭,不清楚到底信沒信。
付羲又嘆口氣,這孩子越來越放肆了,遲早要打屁股好好教訓一番。
他把注意力重新落到付紅纓身上,問道:
“付紅纓,你是和‘太虛’的使團一起回蔚藍星的?”
“要叫姐姐!”
付紅纓嘴角帶着點不悅地糾正,隨後輕點頭,“沒錯,坐的公司運輸艦,船上就我和他們三個。”
付羲眸光微凝:“太虛家園艦停在了柯伊伯帶,父親和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呃……”付紅纓想了想,搖了搖頭,“家庭話題等會兒我們私聊。”
“但過說真的,‘太虛’這幫人和老頭兒之間發生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就像剛纔所說,我雖然跟着一起去了遠星空間站,但見到老頭兒的次數寥寥無幾。”
她攤開雙手,看起來很是無奈。
“不過既然回來了,除開老頭給安排的任務之外,你也可以隨意使喚我。”
付羲沉思片刻,輕輕頷首,倒是沒有追問爲難她。
沒過多久,浮空車回到了方舟山的別墅花園,平穩降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