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事後,付羲拿過牀頭的精緻馬克杯,舔舔嘴脣,以補充在劇烈運動中喪失的水分。
身邊是光潔潤滑的後背,以及滿足而安穩的甜美喘息。
付羲側目一瞥,隨即拿過牀邊的個人終端,開始處理公務。
正在他聚精會神之際,那雙白嫩嬌美的雙手又從後背纏繞上來。
陸赧笙貼着他,下巴擱在肩膀上,輕輕舔了舔他的耳垂,聲音輕柔如絲地問道:
“事情,都結束了?”
付羲手頭動作一頓,才側過臉,香甜的鼻息就近在咫尺,他微微點了點頭。
“算是吧,應該能安穩一段時間。”
陸赧笙並不清楚之前發生的關於佩德羅的種種,她離開那個圈子已經太長時間,只知道付羲忙碌了很久,花邊新聞上多次報道他與夜氏集團總裁之間頻繁走動,關係親密。
捕風捉影的事情她自然不會輕信,不過作爲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陸赧笙很清楚枕邊人是什麼德性。
付羲關掉個人終端,將之丟在一旁,想了想才隨口朝陸赧笙問:
“最近共創社那邊怎麼樣?”
陸赧笙撇撇嘴,鬆開手往旁邊一躺:
“老樣子咯,有一些進展,但進展不大。”
共創社,或者說新夜行者。
自下城區那場盛大的鬧劇結束之後,陸赧笙就沒有再公開露面過,只會偶爾出現在幾家夜行者福利院中。
福利院還在運作,只是不再像最開始那樣來者不拒。
“現在我要求來求助的人,在得到幫助後必須拿出等價的回報,不管是直接給金錢還是承擔一定時長的公共勞動。”陸赧笙悠然自得地抓過他的馬克杯喝上一口,然後隨意說道,“像這樣來求助的人反而還比之前更多一些,抱怨和道德綁架也變少。”
“這是好事。”付羲聞言點點頭。
善意與幫助,是有條件的。
無條件的恩賜反而會讓人覺得理所應當,從而不懂得珍惜;當需要付出代價時,反而會讓人謹慎並信任。
對於那些在生活泥沼中掙扎的人們來說,最開始那個願意無條件爲他們而戰的‘玫瑰英雄’何嘗不是他們的星神。
陸赧笙無條件、不求回報,甚至承受罵名詆譭爲他們而戰,消除不公,擊敗壓迫。
就好像‘雲上之神’最開始對賽琳族的關愛一樣,爲他們提供踏入星空的指引,無微不至地進行保護。
那時候,不知有多少賽琳族人認爲這是理所應當,神就應該庇護祂的子民。
直到‘雲上之神’玩膩了,拍拍屁股走人,賽琳族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開始反省與懺悔。
歷史終將爲陸赧笙翻案。
等到過去許多年,下城區再度承受壓迫與盤剝時,他們就會記起陸赧笙來,呼籲祈求再出現一位‘玫瑰英雄’。
不過那時候,‘玫瑰英雄’已經再也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了。
付羲眼中露出一絲深深的感嘆,
星神也好,玫瑰英雄也好,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
世間從未有過真正的“神”,也從未有過不求回報的付出。命運不僅早已爲恩賜標上價格,而且還很喜歡強買強賣。
在他怔怔出神的這麼一會兒,玫瑰英雄已經重新隱沒於溫暖的被窩之中,開始關鍵的劍刃淬火。
付羲的身體忍不住震顫,從他的喉嚨間逸出一聲舒爽得幾乎令人陶醉的悶哼,勉強開口,聲音中流露出一絲柔情與不捨:
“接下來,我恐怕會離開玫瑰城。”
淬火的動作陡然一停,被窩中傳來含糊不清的疑問:
“爲什麼?”
付羲伸手,輕輕地摸了摸那一縷柔順的秀髮,耐心解釋道:
“我與夜氏銀行和靈光天能源的商業同盟已經步入正軌,經考量後總部決定放在一艘星艦之上,而不是玫瑰城或者蔚藍星其他某處。”
境界線商業同盟整合進度超乎想象的快,這得益於夜氏銀行的全力配合。
不知夜清歡怎麼想的,如今夜氏銀行只剩下一個空殼子,所有核心業務,包括‘綠洲視界’在內都已經完全轉移到商業同盟旗下。
她與瑪姬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在瑪姬的手腕下,靈光天能源中反對的聲音也幾乎消失,兩家巨企已經被事實上捏成一家。
這引起了不少友商的恐慌,深怕自己成爲付羲的下一個吞併對象,暗中合縱連橫達成不少針對付羲的同盟。
對付羲而言,吞併纔剛剛結束,他也不想再面對可能像佩德羅那樣在暗處搞事的對手,需要韜光養晦來消化所得。
作爲總部的星艦就是銀河之星。
將境界線同盟的總部放在銀河之星上,不僅能保證‘微縮銀河’安全,讓‘綠洲視界’繼續平穩運營,而且也可以配合靈光天能源即將重新開始的氣態行星採集工作。
綜合評估下來銀河之星是最好的選擇。
房間內的空氣似乎凝固了,沉默籠罩了很久,只剩下兩人的低沉喘息和淬火的輕微聲響。
直到最後的吞嚥結束,陸赧笙才從被窩鑽出來,眼神中閃爍着一絲深情與諷刺,說道:
“也就是說,付少爺今天是來找我分手的嗎?”
她一邊下牀朝衛生間走去,一邊說道:“沒想到才幾天,我就落得同樣下場,變成前女友了。”
陸赧笙雖然語氣輕鬆,卻是在表明她心裡其實有些不高興,要耍小性子。
等到她折返,付羲才搖搖頭否認道:“只是暫時離開一段時間而已,又不是不回來,而且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是麼?”
說完之後他停頓片刻,遲疑問道:
“‘同樣下場’是什麼意思?”
陸赧笙沿着大牀輪廓爬到他身側,柔軟的身體緊緊貼着他,咬着耳朵嬌軟開口:“你想知道?”
付羲誠實地點了點頭。
陸赧笙莞爾一笑,拍了拍手朝外面喊道:“進來吧!”
隨即房間門被推開,雨宮伊澄身穿短裙女僕裝,踩着碎步走進來。
看見付羲之後,她毛茸茸的尾巴害羞地搖了搖,然後露出一個笑容。
“這是……”付羲一愣。
陸赧笙溫柔地貼着他,輕笑道:“事情我都聽雨宮姐姐說了,總之呢就是她逃離魔爪之後被我撿到,現在在當我秘書哦。”
被瑪姬放掉的雨宮伊澄留在了陸赧笙身邊,又以差不多同樣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
“好…好久不見……”她磕磕絆絆說道。
付羲點點頭,才發現陸赧笙臉上狡黠的笑,於是他沉默問:
“這是什麼意思?”
“反正你馬上就要走,就當清體力咯。”
陸赧笙招招手,雨宮伊澄就走上前來。
……
……
玫瑰城已經步入了淋漓的溼潤雨季。
淅淅瀝瀝的雨水交織着層次豐富的雷鳴,在短暫的時間內滋潤了大地,將一切都塗抹成溼膩的模樣。
蒂露打了個噴嚏,百無聊賴癱在柔軟的沙發中央。
才從隱鯨海度假回來,她全身怎麼也提不起興致。每當回想起姐姐俏皮捉弄人的笑容,整個人就瀰漫着一種不甘心的情緒。
可惡!
說好的單獨相處呢?整個假期都只顧着防備姐姐,根本沒有好好和老闆貼貼。
桌上擺着一整打冰涼的啤酒和清脆的冰塊,幾樣精緻小吃,還有兩副撲克牌。
桌前幾位女性都只穿着隨意的居家服裝,臉上貼滿了搞怪的紙條。其中,除月臉上紙條最少,虞芙芙則完全看不見臉,只從紙條中露出兩顆圓溜溜的眼睛。
“哼哼!還有十七張牌!除月難道你還能十七張牌秒殺我?””瑪姬眼神炯炯有神,僅剩的一張紙牌在手指間翻飛,勝券在握,“讓我想想下張紙條上寫什麼好?就寫一個‘綠’字吧!”
“飛機。你輸了。”
作爲迴應,除月淡定地將手中的牌展示在桌上。
瑪姬的笑容一僵,嘩啦一下站起來,言辭激烈:
“不玩啦!辣雞遊戲,我還想起來工作還沒做完,先走一步。”
除月淡淡看着她,面無表情地回擊:“該不會是玩不起吧?”
瑪姬當然不承認,慌忙搖搖頭:“怎麼會,是真的有公務,公務的事情怎麼能叫玩不起呢?不信你問小虞……嗯?小虞?”
已經被滿臉貼滿紙條輸麻了的小虞發出一聲黑化的笑聲:“呵呵,呵呵。”然後拿着紙條向瑪姬逼近。
瑪姬退了一步,坐在蒂露身邊,警惕地追問:
“你要做什麼?”
虞芙芙沒有迴應,而是縱身撲上來,就像封印殭屍的道長那般,把紙條往瑪姬臉上按去。
“不要啊!”
“不要逃!”
她們打打鬧鬧,最後那張寫着‘綠’字的紙條被貼在了蒂露臉上。
蒂露把紙條扯掉捏成一團,不滿地皺眉:
“真是夠了!老闆不知道跑哪裡去就算了,你們能不能正經點!”
瑪姬圍着沙發和虞芙芙躲貓貓,聽見後笑道:
“你可不用擔心他,估計是去偷吃……咳,去辦正事。”
“我倒是不擔心老闆,我擔心的是你!”蒂露理直氣壯對姐姐說道。
見她的樣子,瑪姬沉重嘆了一口氣,輕輕捏住妹妹的臉:
“像你這樣傻乎乎的,估計到最後連除月都比不上,只能當最後一個。”
“什麼最後一個?”
蒂露皺眉,然後才恍然察覺:“除月呢?”
從剛纔打鬧開始,除月就不見了。
玄關處,剛清完每日體力回家的付羲溫文爾雅地走進了門。
“我回來了。”他如往日那般打招呼。
正脫鞋的時候,一隻膚如凝脂的柔荑遞過拖鞋,輕輕放在他的身邊。
“歡迎回來。”
是與仿生人女僕熱情聲線截然相反的平淡聲線。
付羲略微一愣,擡頭便看見除月站在玄關旁,靜靜地擺弄着她那銀灰色的髮梢。
他笑道:“是有什麼事情找我嗎?”
“有。”除月點點頭:“我重新寫了一個全新的社交數據模型算法,想要你幫我檢驗一下。”
“可以,要怎麼檢驗。”
付羲自然沒理由拒絕,除月用數據算法的方式學習社交他已經知道了,雖然這種方式不可取但也是她努力的方向。
話音未落,除月的雙手拈住裙襬兩邊,緩緩向上提起。
付羲一愣,除月的藍色眸子卻如同兩輪明月,靜靜地凝視着他:
“有什麼感覺嗎?”
已經清完體力的付羲誠實回答道:“沒有。”
說着他嘆口氣,伸出手將溫柔地裙襬拍落,裙襬再度遮住下方那令人遐想的風光。
“以後不要做這樣的事情。”付羲語重心長說道,“我明白你想理解什麼是‘愛’,但這樣的做法是沒法得到你想要結果的,只能勾起‘欲’。”
除月的眼神流露出困惑:“欲嗎……可是剛纔老闆你的內心並沒有波動。”
“‘欲’與‘愛’通常相伴出現,但也有很多時候相差甚遠。我對你沒有‘欲’,正是‘愛’的一種表現方式——慈愛。”付羲笑了笑答道,“在我眼裡,我對你並不僅僅是僱傭關係,還有着監護責任。幫你學會什麼是正確的情感,也是我的分內之事。”
言罷,付羲溫柔地在她的腦袋上敲了三下,然後與少女擦肩而過。
“今天就到這裡吧,彆着急。”
除月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馬上又拿起平板電腦記錄着什麼。
此時,客廳裡已經察覺到除月不見了的幾人早已排成一排躲在牆角處窺探。
虞芙芙的眼睛裡閃爍着小星星:“付羲先生果然很紳士!”
瑪姬撇了撇嘴,低聲嘟囔:“切,賢者模式就是硬氣。”
只有蒂露大大方方歡快地向他迎上來:
“老闆!歡迎回來!”
對付羲剛纔的堅定表現她很滿意。
哼!這羣偷腥小貓,哪裡能誘惑到老闆這樣的正人君子?
現在她嚴重懷疑,關於付羲的那些花花公子傳說都是莫須有的謠言,就像他和夜清歡捕風捉影的小報新聞那樣。
“嗯。”
付羲也和往常一樣揉了揉她的腦袋,轉身沉穩地折返上二樓去,同時溫和地吩咐道:
“蒂露,幫我泡杯咖啡。”
“好的!”
蒂露立刻答應,眉頭卻微微皺起。剛纔老闆身上……隱隱約約有股陌生的香水味?
她很快搖了搖頭,驅散了自己的疑惑,轉身歡快地去找咖啡豆。
估計是哪裡不小心沾染上的吧,問題不大,不值一提。
看她蹦蹦跳跳去泡咖啡,瑪姬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
“我就說吧,這樣傻乎乎的恐怕只能當最後一個,就連小虞你說不定努把力都能偷雞成功。”
“瑪姬小姐,你在說什麼?”
虞芙芙聽見自己的名字,轉過頭來,眼中有股清澈的愚蠢。
……
……
踏——踏——踏——
腳步聲迴盪在黑暗的走廊中,黑暗的走廊中迴盪,回聲與回聲交織在一起,延綿不絕。
艙室通道間的燈光已經黯然熄滅,舷窗外則展現着深邃冰冷的宇宙星空。
付紅纓向外眺望去,Sol-Ⅲ星系的恆星已逐漸消褪爲一個微小的光點,與遠方璀璨的星星們無異。
這裡是柯伊伯帶,一片位於行星系黃道面外圍的死寂地帶,遍佈着小行星與彗星。
星際商道從不會經過這裡,也沒有任何太空基地和旅遊景觀。除了寥寥無幾的深空自動採礦船,不會有任何文明的痕跡到訪。
付紅纓收回目光,毅然繼續沿着走廊向核心科研艙段前進。
——那裡是絕密的!
除開付道一本人之外,任何人都被嚴令禁止靠近。即便是隻知曉只鱗片爪的研究員們也被禁止談論,三緘其口。
她其實是主動耍小性子才得以強行跟着付道一來這裡。
自進入空間站以後,她的活動範圍被嚴重限制,付道一整日不見蹤影,大多數艙段權限也沒有給她開放。
這使得付紅纓感到急不可耐,難以自抑。
她本以爲這裡會是一個禁忌且隱蔽的科研空間站,裡面隱藏着‘數據生命’計劃有關的諸多研究。
但現在看起來事實好像並非如此,漫長的時間流逝,她仍然一無所獲。
今天,她終於下定決心,要潛入核心科研艙段,看看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來者止步,請驗證身份】
走廊盡頭的封閉門上傳來機械合成的冰冷聲音。
付紅纓一邊接受掃描,一邊將精心僞造的身份卡貼在身份驗證機上。
‘拜託了!千萬要行。’
付紅纓默默祈禱,很掃描結束,封閉門亮起了綠燈。
【驗證通過,歡迎您,夜行駭客】
“好耶!除月我愛死你了!”
她心中一震,作爲和除月關係很好的遊戲戰友,臨行前她從對方那裡索取了一套傻瓜式黑客工具包以防萬一,沒想到真的排上了用場。
付紅纓三步並做兩步衝進核心科研艙段中,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探究竟。
而在看清楚艙段正中心的裝置後,她整個人猛然間愣住了,瞪大眼睛。
隨之而來的是渾身顫慄,儘管仿生人身體本不應有此種狀態,但她還是不可抗拒地產生了恐懼感。
這種感覺彷彿直接作用於靈魂之上,無可避免!
“這是……什麼……”
她自言自語喃喃道。
突然間,封閉門關閉了,艙室中傳來問題的回答。
“這是,飛昇用的儀式臺。”
聲音沉穩而親切,不必轉身,付紅纓就能知道是誰。
“飛昇?!”
“不…這…老頭,你究竟……!”
話還未說完,付紅纓已經軟綿綿倒在了地上,她全身的義體這一刻完全脫離了控制。
付道一走上前,眉眼中露出半抹疲憊,很快又重新堅定。
他走到女兒身邊蹲下,靜靜看着那張熟悉的臉頰,低聲呢喃:
“我會拯救你,紅纓。”
“我保證。”
【第三卷·雲上之神·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