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堡內。
“慧真。。。。。。‘’子午不知道何時出現,淡然的呼喊着。
週三醒轉,緩緩睜開眼睛,看向子午。
子午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向他點了點頭,說道:“何爲大慈大悲?”
“適才難道是夢不成?”週三低頭向自己身體看去,完好無恙。
“不忍衆生疾苦,舍吾之身,還衆生以平安喜樂是爲大慈大悲。”週三說道。
那隻子午搖了搖頭,說道:“只是對了一半。愛一切人爲大慈,憐憫一切受苦難的人爲大悲。”
“難道他人要殺我,我也要去愛?”週三問道。
“愛殺我之人,與愛衆生是一樣的。”子午說道。
“嘿嘿,這是哪門子的道理?”週三說道。
“佛法!”子午說道。
“狗屁佛法!”週三怒道。他不知自己因何發怒。
他要殺了秦風,他要殺了靈嬰魔女,他要殺了魔焰真君。
簡簡單單兩個字“佛法”,便要不去殺而去愛?
子午並未生氣,說道:“佛法乃大成之道,然此刻的你被仇恨矇蔽,自然不能體會。”
子午彷彿已經看出週三那不着痕跡的恨意之道。他沉吟一會,又道:“慧真,你這一關,勉強算得過了,即刻就可去往天斧沙宮。”
“天斧沙宮?那是什麼?”週三問道。
“天斧沙宮,自然有一番造化,來這邊請。”子午說罷,捏碎一個玉符,一道白色光門出現。
週三向着子午施了佛禮,而後走進那光門。
清煜從那綠洲出發,又行了小半日,直到星夜,天斧沙宮依然不見蹤跡。
他曾在第一日的夜晚遇上了一縱駝隊,駝隊領頭的是個駝子。
他曾向那駝子請教過天斧沙宮的所在。
駝子見他是個佛門弟子,十分熱情,拿出烙餅乾糧與水囊與他分享。說天斧沙宮必然會經過自己的村莊十八里鋪子,邀請自己同行。
既不能飛行,又不能使用功法,清煜雖說有水源和乾糧的補充,但是也已經極爲疲累,當即答應。
在十八里鋪子,他見到了那叫子午的僧人,與他相詢關於大慈大悲的佛法。
清煜自然對答如流。然而就在這番辯論之後,伴隨着一陣“吱吱吱”的聲音,出現了無邊無際的甲蟲羣。
村民奔逃着,甲蟲撲咬着。
在捏碎了子午遞上的玉符後,清煜施展修爲殺死了不少甲蟲。但是無奈,甲蟲數量實在太過龐大,總是殺死一批後源源不斷地又衝上一批。
清煜在真氣即將耗盡之時,飛上半空避開了涌向自己的甲蟲。
而那甲蟲羣,衝向了被堵在地堡中的村民。
慘烈的呼喊和哭泣從地堡中悶悶的傳來,清煜搖頭痛哭着。
不論他怎麼堵上耳朵,那聲音總是穿透而來,彷彿就在自己的腦海升起一般。
不知道那聲音持續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哭泣了多久,最後他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村莊不見了,村民不見了,子午不見了,甲蟲也不見了。
一切他親身經歷過的,接觸過的都消失了。
他又恢復了不能飛行,不能使用功法的狀態。
“這一定是噩夢,沒錯的,肯定是噩夢。”他這樣告訴自己。
彷彿這樣說,他的懊悔之意略淡了,彷彿再來一次這樣的夢他一定不會放棄村民獨自逃命。
然而,這真的是夢嗎?
“天斧沙宮不遠的,明日你上路的時候,騎上我這老夥計,三兩日也就到了。”十三日後的清煜想起駝子指着一匹白毛駱駝對自己的話。
“即便我沒騎着那白毛駱駝,即便我是徒步,我也是順着那駝子所指方向走了十多日了,也應該到了呀?”清煜在內心盤算着。
清煜卻忘了,若那是真的噩夢一場,爲何他又順着夢中駝子所指方向而去找尋天斧沙宮呢?
又是十多日後,天斧沙宮依然不見蹤跡。
清煜在綠洲補充的水源昨日已經喝光,他即將倒下。
達摩心經響起,清煜放棄了。
準確的說,他不是放棄,而是失敗了。
他也明白了這一切。
“噩夢中”他放棄村民,選擇獨自逃生的那一刻,就已經判定了他的失敗。
金光寺後山光影閃動,清煜從中走出。
他淚流滿面,不發一語,跪倒在師父惠暗身前。
天斧沙宮是一座大小可以與金光寺數千僧衆早晚課的佛堂相比的沙堡。
週三盤膝坐在沙堡內的一座高大的佛像前凝神打坐着。
他在這裡已經十六日了。
佛像一副悲憫到極致神情,彷彿他眼中看到的是受苦受難的百姓,是世間的一幕幕慘劇。
“滴滴答答。。。。。。”那是佛像眼中滴下淚水的聲音。
佛像雙手握着一把開天巨斧,直直劈下。彷彿劈的是洪荒猛獸,是嗜血妖魔。
那是一把確確實實的開天巨斧,因爲一股劈盡世間一切的氣勢從其上透出。
週三渴了便去飲佛像淚水,餓了也以佛像淚水爲食。
這十六日,週三無時無刻的不在端詳着大佛。
這大佛帶給他一種古怪的感覺。
看那佛像揮舞着巨斧的模樣,他是憤怒的,他內心的恨意必定滔天。
但是看那佛像的臉上,他是悲憫的,他是慈悲的。
是什麼讓佛像的動作和神情不一致?
這個問題困擾了週三整整十六日。
是什麼樣的疾苦讓一向以祥和示人的佛出現的悲憫神情?
是什麼樣的魔讓佛出離憤怒,以至於握着巨斧的雙手青筋暴起?
若是隻看那佛像的臉,那悲憫讓週三瞬間便可落淚。
若是隻看那巨斧,那斬盡一切妖魔的氣勢讓週三立時就想逃走。
又過了三日。
週三內心中有了一個答案。
是這悲憫,纔有這氣勢。是這悲憫,才舞得動這開天巨斧。
憤怒是最得心應手的力量來源,這是週三之前的認知。
然而,這佛像卻給了週三不一樣的答案。
子午曾說愛一切人爲大慈,憐憫一切受苦難的人爲大悲。
這是大慈大悲。
這佛像的悲憫到極致的神情就是對這大慈大悲之道最好的寫照。
他愛一切人,憐憫一切受苦難的人,纔會有這悲憫,才能讓他流淚。
也就是這樣的大慈大悲之道,才能使佛也動了真火,才能使他不惜揮動開天巨斧,解救蒼生。
想到了這一層,不知不覺間,週三的腦海流淌起達摩心經來。
那是一種自然而然而來的狀態。
就像水流,沒有止歇。就算抽刀斷去,也會繼續流淌。
隨着達摩心經在週三腦海流淌,他體內也開始有水流開始流淌。
那是他這十九日內飲入腹內的佛像眼淚。
這水流竟然一股腦衝進他氣海之中,向着他真氣衝壓而去。
那吸收了無根之木,原本已經充盈的氣海再度被這水流擠壓着。
從四周向中心的擠壓,從邊緣向內部的擠壓。
他的真氣正以一種駭人聽聞的速度被壓縮着。這是一種突破極限又繼續突破的過程。
漸漸,週三體內的真氣從充滿氣海大小,到碗口大小,再到拳頭大小,再到筆頭大小。
擠壓,瘋狂的擠壓。縮小,極限的縮小。
整個過程,沒有吸收雪蛤獸晶的那種痛苦,反而是一種舒暢和自然而然。
水流依然沒有停歇進入他氣海的步伐。真氣的縮小程度也沒有止於筆頭大小。
極限是一種玄妙的存在。這一刻又再次被突破,到底週三的真氣會壓縮到多小,他不知道,他只是欣然的接受着這一切。
這最後的突破顯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即便對於這佛像眼淚來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三日後,週三體內的水流終於消失,不再衝入他氣海之中。
他緩緩睜開雙眼,長長呼出一口氣,恭敬地叩倒在佛像身前。
這一刻他的心虔誠之極,因爲有一顆針尖大小的閃爍耀眼光芒的金丹在他氣海中出現了。
似暖陽一般的氣息從金丹中透出,行走在週三的體內,讓他如癡如醉。
就在他叩倒的瞬間,“咚”一聲巨響,開天巨斧砸落在地面,隨後佛像右手扶住巨斧,左手五指張開,向着週三而來。
週三躍在佛像大手之上。一道光幕從佛像手心射出,週三再度進入了閃爍炫彩耀眼光芒的洞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