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帶我走?”
伊達洛斯笑了,沒有回答,答案已經清清楚楚寫在了他的臉上。
茵緩緩地點下頭:“我明白了,我也很想知道如果瑪格麗特沒有死,之後的事會怎樣。”
“茵姐姐,你要跟他走?”蘇緹被他們之間的對話驚呆了,一把抓住茵的圍裙,急切地道,“你要跟他走……你不要我,也不要小黑哥哥了?”
“怎麼會,我又不是永遠都不回來了。”茵摸摸她的頭,蘇緹卻不依不饒地撲到她身上掛着:“不要不要!你不要跟他走!我不要和姐姐分開!”
伊達洛斯忍不住笑出聲來,聲音愉快:“你要是不想和她分開,我可以帶你們一起走。”
被無視了半天的埃文終於忍不住插話:“你們當我是透明的嗎!”
伊達洛斯歪頭看了他一會兒,斟酌了半天,說:“雖然你看起來比地上這一堆要厲害得多,不過也差不多等於是透明的,”見他要發火,又好心建議,“我是祭司,你不會想和我交手的。”
埃文被氣得笑出來,正打算反脣相譏,茵扯了扯他的袖子:“別惹怒他,埃文先生,我和蘇緹加起來都不一定打得過他。”埃文一臉不相信,上下打量了伊達洛斯幾遍,根本看不出他厲害在哪裡。
“相信我,如果你還想把蘇緹完整地帶回索蘭達爾身邊的話。”茵又補充了一句,終於讓埃文不得不嚥下這口氣。
蘇緹拖着哭腔問:“姐姐,你真的要跟他走嗎?”
茵點點頭,蹲下來摟着她:“姐姐有點事必須離開你們去做,你乖乖地跟埃文先生去卡洛斯要塞,只有那個大白癡在你身邊,我才能放心。”
蘇緹抱着茵的脖子不肯放手,這時忽然感覺到茵把一個什麼東西偷偷塞進了自己的小兔子揹包裡,接着聽到她說:“然後你可以選擇跟着他,或者讓他把你送到小黑身邊去,將來事情辦完了,我會回來看你們的。”
她擡起淚汪汪的眼看伊達洛斯,這個漂亮的大哥哥似乎壓根就沒注意到她們之間的小動作,或許是不擅長應付哭哭啼啼的小孩子的緣故吧。
“記住了嗎?”茵掏出手帕替她擦乾了眼淚。
蘇緹用力點頭:“記住了,我會聽姐姐的話。”
茵這才舒心地笑了,又從次元裡掏出些熒光液和生命藥劑塞給她,這才站起來,對等在一旁的伊達洛斯說:“去哪兒?”
“帝國王都,烏賽斯。”
伊達洛斯行了個優雅的紳士之禮,對她伸出了戴着白手套的手,茵表情堅定地將自己的手交了出去,在他們雙手相握的一瞬間,伊達洛斯一揮斗篷,蘇緹和埃文就感覺眼前一花,那兩個人的身形就消失在一片黑色之後。
“超長距離空間移動,”埃文忍不住喘息起來,“我以爲只有那個蠢貨纔會這見鬼的玩意兒。”
蘇緹還在吸鼻子,聞言轉頭看他:“索蘭達爾哥哥讓你來救我們……他自己爲什麼不來?如果他在的話、他在的話……姐姐就不用跟那個人走……”說着又想哭了。
埃文一個頭四個大,掏出自己的手帕給她:“他如果離開卡洛斯,就沒有人能反抗海默林殿下的命令,到時候帝國羣傾巢而出,真的和圖加特開戰,你,茵小姐,還有那傢伙口中的怪獸男,都會面臨着來自帝國軍部的暗殺。”
“那你只帶我回去,會不會被他罵?”索蘭達爾罵人的本事她可是見識過好幾次了,這種擔心並不多餘。
埃文神情複雜地笑了笑,似乎不大情願告訴她真相:“我走前他跟我這麼說,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一定要把你平安接回卡洛斯,至於茵小姐……索蘭達爾說她自己可能有別的打算,讓我尊重她自己的選擇。”
搞半天他們彼此都預算到了下一步,就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被當成小孩子,蘇緹不高興了。
埃文還以爲她只是在爲和茵的分開而難過,就安慰道:“別太擔心了,我想茵小姐自己能行的,那邊有幾個麻袋,雖然髒了點,就委屈你在上面睡一覺吧,從這兒到卡洛斯沒多遠,明早他們醒了我們就動身。”
蘇緹悶悶不樂地“嗯”了聲,跨過一地歪三斜四的士兵屍體……身體,到埃文所說的一堆麻袋上坐了下去,打開小兔子揹包,想看看茵到底塞了個什麼給自己。
拉鍊拉開,零食所剩無幾的揹包中靜靜躺着一截樸實無華的條狀物——獵魂者。
“說起獵魂者,我一直覺得相當奇怪,老師告訴我當年他在索托瓦戰役中不慎遺失了死亡神器。”
卡洛斯要塞指揮部的貴賓室內,一身筆挺王子服的海默林端坐在充滿東方風情的單人沙發上,面帶胸有成竹的微笑,看着對面。
和他一桌之隔的另一個單人沙發上,依舊裹着寬大的魔法師袍的索蘭達爾翹着二郎腿,堂而皇之地坐在沙發背上,嘴裡還吹着口哨。
“後來事實證明獵魂者確實在索托瓦的井中,可是刀鞘卻在你的手裡,我想你是不是能向我解釋一下這裡面的原因?”
索蘭達爾不以爲然地攤手:“我爲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
海默林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說:“你不是想拖延時間,好讓他們採取行動嗎?如果你不想回答,我也不會勉強你,我現在就放出風之雀,問父皇究竟要不要抓住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對圖加特開戰。”
“你不如說你是未來的國王,這樣還比較有說服力一點。”索蘭達爾譏諷道。
見他不爲所動,海默林握着手杖站起來,準備去放風之雀,卻聽到索蘭達爾悠悠說:“當年索托瓦戰役中,一開始帝國軍是處於下風的,雖然我們有爲數衆多的死靈法師,可塞來路的祭司也不是吃素的,當時還是王儲的父王在勝利無望的情況下,派人到當時參戰的卡梅恩房裡去,偷走了獵魂者。”
海默林瞳孔驟然收縮,難以置信地回頭瞪着他:“你說什麼!”
索蘭達爾戲謔地笑了,雙手抱在腦後,向身後的空氣一靠,帶着沙發都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傾斜角度:“喲,原來你真的不知道,我還以爲親愛的父王會告訴你呢。”
自己的父王派人偷走了獵魂者,棄之於井中,導致公國軍隊雖然勝利在望,仍不得不馬上撤退,而恩師卡梅恩也因此大發雷霆,躲到了庫茲比克山中不願再爲帝國王室服務……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海默林急促地喘息着,彷彿不能相信這一回答,因爲照這麼說來,當初用獵魂者來擊退公國軍隊是自己的父王授意,那刀鞘會落到索蘭達爾手中,也應該是……應該是他的意志!
“嗯?你的表情怎麼突然這麼好看,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索蘭達爾摸着下巴想了想,肯定地道,“五彩斑斕!”
原來在父王的心中,眼前這個出身低賤的弟弟纔是繼承人!
海默林怒不可遏,手杖用力往地上一戳,大聲道:“來人!”
候在門外的克勞恩立刻推門進來:“殿下有何吩咐?”
“命令全軍出動,三個月內務必要拿下雷明多!”一想到自己居然輸給了一個妓女的兒子,海默林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怒火,直接跳過了請示自己父王的步驟,下達了軍事指令。克勞恩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在組織裡都是隸屬於他的天使,二話不說就轉身出去安排。
房間裡再度安靜下來,只有手杖末端在光滑的地磚上摩擦的吱吱聲微弱地響起。
索蘭達爾表情愉快地捋着沙發邊緣的流蘇,輕聲說:“事情進展的比想象中還要順利啊。”
而這時候,茵已經在伊達洛斯的帶領下越過了要塞,進入邦修帝國境內,夜色茫茫,昏迷了近一天的她無法準確判斷時間,忍不住問:“今晚就要趕到烏賽斯?”
伊達洛斯神情冷漠地答道:“對,爲了明天的這場好戲,我特意去佈置了幾天,如果趕不上,那之前的心血就都白費了。”說着將她箍在懷裡,再次施展空間移動。
茵一陣頭昏,只得閉上眼睛,空間移動她雖然也草草學了點,可這麼長距離還是讓她有種暈車的感覺,十分不舒服。
她毫無負擔地被帶着走,尚且覺得頭昏,伊達洛斯作爲施法者,本應該更疲倦纔對,可茵完全看不出來他有半點倦容,就像過去在信仰神殿裡的時候,無論她什麼時候去告解,伊達洛斯總是能以溫和耐心的態度迎接,彷彿一臺不知疲倦的機器。
當巍峨的王都城牆出現在視野裡,他們再一次停下來休息,茵真的開始擔心他的身體了,就勸道:“休息一下再進城吧,我都累了,更別說你,精神力消耗過度是可能致命的。”
伊達洛斯笑了笑,沒把她的話聽進去,又一個空間移動,帶着她進了城,敲開一家旅館的門住了進去。
“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身體,精神力也是會透支的。”茵到吧檯前倒了兩杯葡萄酒,一杯地給他,邊喝邊批評。
伊達洛斯輕描淡寫地說:“我知道,精神力透支人會死。”
他的臉上帶着一種回憶起往事的憂鬱,茵只當他是想起了瑪格麗特,也沒有多問,後來才知道其實事情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