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不讓大家倒在大街上,布萊爾先生僱來了一架觀光馬車,又吩咐馬車伕在中途一家甜品店停了一下,親自下車去給孩子們捧回了各式各樣的蛋糕餡餅,對於老人的熱情所有人都表示出受寵若驚。
茵塞了一嘴的西梅甜心餅,用手遮掩着口齒不清地問:“您爲什麼會專程到魔法師公會來等我們呀?”
布萊爾先生膝蓋上放着半個提拉米蘇,左手裡捧着一盒椰香小酥餅,右手還在給蘇緹遞紙巾,聞言笑呵呵地回答:“我不能去接你們嗎?我要是沒去接,今天天黑之前都見不到你們,說不定集體餓暈在哪個街口。”
茵嚥下嘴裡的東西,拍拍胸口,不好意思地說:“是我不好,之前窮習慣了,忘了魔法師公會有貴賓服務。——你們幾個也都不知道嗎!”說着憤怒地指着另外四個人。
“不知道。”蘇緹誠實地搖頭,在貧民窟長大的她過去恐怕從來沒走過傳送陣。
“過去出門都有士官負責準備,我確實不太清楚。”海默林抱歉地回答。
“比起定向傳送,還是空間移動更適合信仰自由、追求隨性的我,所以我當然不知道。”索蘭達爾毫無罪孽感地推卸責任。
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黑加侖身上,後者沉默不語,茵於是氣鼓鼓地追問:“小黑,你也不知道嗎?”
黑加侖很坦然地回答:“我知道。”
“那你爲什麼不提醒我們!?”三人一致控訴。
他想了一陣,然後確定地說:“我當時睡着了。”
馬車裡一片四腳朝天,對於他耍冷的本事大家均表示敬佩敬仰敬而遠之,此話題只得不了了之。
有車坐,自然很快就到了布萊爾先生的工房,在路上吃飽喝足的衆人陸續下了馬車,走進店內,之間店鋪裡堆滿了千奇百怪的東西,有金銀珠寶,也有破鍋爛碗,甚至有一件女人的裸肩連衣裙,索蘭達爾第一次到這裡來,這兒翻翻那兒碰碰,連連稱讚:“能把這麼多毫無關聯的東西堆在一起,沒有點藝術細胞還真不行。”
因爲精神力使用過度,茵在布萊爾先生捕捉寶穴的時候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雖然事後看過那個裝滿蝴蝶的小盒子,但並不知道那麼多寶穴都是什麼人的,這時候只問:“這些就是您在庫茲比克山找到的寶藏?”
布萊爾先生呵呵笑,索蘭達爾是唯一一個完全不知情的人,好奇地問:“寶藏?什麼寶藏?”
“我們在庫茲比克山遇到襲擊,襲擊我們的骷髏兵生前是黃金風暴的蠻賊,這些東西應該是從他們的次元裡翻出來的。”海默林解釋了幾句,突然閉上了嘴,兩兄弟一路從海格威到埃洛達,這還是第一次心平氣和地說話,連黑加侖都像是有些意外地,目光在他們之間走了一遭。
索蘭達爾摸着下巴:“黃金風暴?這名字好熟悉,如果我沒記錯,他們的首領是一男一女。”
“沒錯,龍之利刃埃米爾和劇毒薔薇美狄亞,這對兄妹倆曾經令所有跨國商隊頭疼不已,可惜不知道他們在庫茲比克山遭遇了什麼,全團死得一個都不剩,”布萊爾先生年紀大,十九年前的軼聞也能娓娓道來,“當年我搭便車去圖加特,路上就遭到他們的攔截,他們對俘虜很客氣,不過拿東西的時候一點兒都不客氣。劇毒薔薇人如其名,是個潑辣的年輕姑娘,有些商人不吃軟,被她用鞭子抽得哭爹叫娘。”
茵撲哧一聲笑了:“那不成變態了。”說着用手摸了摸那條裙子,忍不住讚歎:“次元果然是個神奇的東西,十九年前的裙子還跟新的一樣。”裸肩連衣裙緞面光澤很好,也沒有任何皺褶,看得出它的主人生前也十分愛惜它。
布萊爾先生彎腰在櫃子前翻找抽屜,隨口說:“喜歡的話就送你了,反正留在我這兒也沒用。——該死,我明明記得放在這兒的。”
“……還是算了吧。”茵把手縮了回來,死人留下的衣服,多少心裡會有點膈應。
過了一陣子布萊爾先生終於從抽屜裡翻出了一個小小的黑色盒子,有過上一次收靈獸蛋的經歷,茵和蘇緹都興奮起來,覺得這回一定又可以看到稀奇古怪的東西,都眼也不眨地盯住了那個小盒子。
布萊爾先生把盒子放在櫃檯上:“這是我在埃米爾的寶穴裡發現的,盒子是用亞普尼黑金混魚膠煉成的,接口已經被熔鑄在了一起,除非用火熔解,否則根本打不開。”
茵看着這個不起眼的小盒子,隨口問:“您急着把我找來,是要我把盒子熔了?”
“不,只是熔盒子的話,我自己就足夠了,”布萊爾先生輕輕拍了拍盒子表面,說,“我擔心裡面裝的東西耐不住火烤,盒子還沒打開東西已經熔化了,所以想讓你用隔空取物幫我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
隔空取物,時空掌控術中的一個分支,可以把自己視線範圍內的任何東西瞬間拿到手,日常生活中非常實用,當然……也是盜賊防不勝防的一個重要原因。
既然是時空掌控術,布萊爾先生應該自己也精通才對,茵不解地問:“您不是自己也能做到嗎?”
布萊爾先生呵呵笑着,點燃了菸斗,眯着眼說:“這隔空取物有一個限制,你得知道你要拿的東西是什麼、在哪兒,否則是沒辦法使用的。我嘗試過想象它是任何東西,可就是不對,只好向你求救了。”
茵失笑:“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呀。”
布萊爾先生吐出菸圈,表情頑皮:“但你的想象力比我豐富多了,上次靈獸蛋裡孵出來的那個小傢伙就是證據。試試看,就當一個遊戲,你要是能拿得出裡面的東西,不管是什麼,都歸你所有,怎麼樣?”
“……那我試試看吧。”
話是這麼說,但見多識廣的老人都想不到的東西,還裝在這麼小的盒子裡,茵歪着腦袋想了半天,也還是想不出來那會是什麼。盒子只有一個巴掌那麼長,四指併攏那麼寬,兩個骨節那麼厚,再去掉材質可能有的厚度,連裝菸斗都不夠,這裡面究竟能塞進個啥?
布萊爾先生在信中稱這是件重要的事,卻並沒有很着急的樣子,看她冥思苦想一陣不得要領,就招呼大家去吃午飯,雖然剛吃過蛋糕餅乾,但對於吃,人類有着本能的喜愛,於是吃貨們簇擁着還在琢磨的茵出了門。
沒想到布萊爾先生選定的午飯場所不是別處,正是讓茵又愛又怕的“海盜之夜”,由於在馬車上過於專注,她下車後一擡頭看到那熟悉的水晶浪花和漆黑的炮筒,差點直接撲倒在地。自己上回逆天地贏了這兒的老闆兩百萬金幣,今天還敢找上門,這不是明擺的不想要命了嗎!
拔腿要溜,被黑加侖一把拖回來,不由分說地往店裡拽。
“小黑,得了便宜不能賣乖,你上次讓人家輸得斷手斷腳,現在再上門人家會以爲你是來砸場挑釁的。”茵努力想把自己的胳膊解救出來,結果只是在光滑的打了蠟的地板上拖出兩道痕跡。
索蘭達爾友情提示:“沒事的,上次多虧有我出手,給對方留了點面子,再說不還有布萊爾先生壓陣嘛,不會有事的。”
哪不知黑加侖毫不領情,一記眼刀飛過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滾開。”頓時一副肝腸寸斷的表情縮到了牆角里去。
東道主可不知道他們一個多月前才把自己女婿狠宰了一筆,一邊招呼他們坐下,一邊朝不遠處的一名青年吆喝:“瑞恩!”青年聞聲轉頭,正在喝水的茵不幸嗆了出來,這可不就是上次跟在萊恩先生身邊洗牌、不,出千不成的那個大副麼。
瑞恩當然是認得布萊爾先生的,一聽召喚立刻就來到桌前,結果一看桌上坐着的人,一張臉頓時黑了一半,狠狠地瞪着索蘭達爾。雖然這傢伙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一副眼罩和一頂船長帽佩戴着,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就算把他燒成灰瑞恩也認得出這是誰。
反倒是索蘭達爾沒心沒肺,見對方望着自己,還故意擺了個自以爲很酷的造型。
“瑞恩,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到嗎!”布萊爾先生一拍桌子,把怒火中燒的瑞恩拍醒了。
客人最大,尤其是客人還是老闆的岳父,更加不能怠慢,瑞恩趕緊低頭道歉:“對不起,請問您有什麼需要?”
布萊爾先生不高興地瞪他一眼,說:“六人份的鱈魚排,叫廚房現在就做。”
瑞恩趕緊展開羊皮紙記下來,布萊爾先生看樣子是這兒的常客,菜譜都不用看,稀里嘩啦點了一大堆,然後纔打發瑞恩離開。
既然是在海盜之夜吃飯,茵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優莉卡和菲利普,對於優莉卡不管不顧地留在海格威這件事,她多少覺得不舒服,雖然黑加侖拒絕的態度很強硬,可有一個成天追在屁股後面的情敵畢竟不是件愉快的事。
於是當瑞恩領着侍應生來上菜的時候,茵叫住了他,問:“優莉卡他們回來了嗎?”
瑞恩對她印象還算好,回答的時候表情總算沒那麼難看:“小姐前天回來了,要我轉告什麼話嗎?”
“不不不,不用了……”和她還是少打交道比較好。
瑞恩點頭表示知道了,正要離開,索蘭達爾又大驚小怪地喊起來:“啊,我說你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你就是上次出千還輸給我們的那個荷官!”
正所謂打人別打臉,打臉傷自尊,在人家的地盤上把這種醜事加劣行抖落出來,無異於一拳打斷別人鼻樑,更何況索蘭達爾音量還不小,附近幾桌的人都聽到了他的喊聲,驚訝地轉頭看過來。
瑞恩臉色瞬間鐵青,幾乎就要發作,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優莉卡的罵人聲:“那又怎麼樣!我想做的事誰也別攔我,有本事去向爸爸告狀啊!”
茵扶額哀嘆,就知道進這家店一定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