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血色皇城之採陰補陽術
那寬鬆舒服的太師椅。韓墨眼神微冷地沉下臉,這他都還沒坐熱,這麼快就易主了。沒辦法,王爺總是高人一等的,何況這還是他舅子呢。三年前辦事一板一眼,爲人以冷酷著稱的韓大人,自從娶了長公主奚銘韻之後,這性格倒是變了許多,再不復從前那樣整日板着臉,不苟言笑的樣子。
“此人就是淳寧帶進宮中那個兇手?”奚紹文突然開口,這出口之話自然也並不好聽,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黑衣男子,不悅地皺着眉頭。
“王爺現在說兇手,還爲時過早,畢竟只是一個侍女的一面之詞,實在不好妄加判斷。”如今縱觀這整個朝堂之上,敢這麼反駁文王爺話的人恐怕也只有眼前這位韓大人了。他既是大學士邵澤明的得意門生,又是他文王爺的大舅子,當朝的駙馬爺,這樣的身份擺着,這番話說出來。倒並沒有惹得眼前這位王爺的半點怒氣。
他只是微微眯着眼,一臉審視地看着那擺着一張冷臉面無表情的黑衣人,“且不論兇手是誰,此人不過一介庶民,看到本王居然視而不見,未免太過大膽。”他向左右揮了揮手,“來人,將他給我壓在地上,重打三十大板,以示警戒。”
韓墨往旁邊退了幾步,這旁人不知傅逸霄的厲害,他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這奚紹文打算和他直接對上,恐怕也佔不到便宜去。
傅逸霄冷眉一挑,周身氣勢全開,那些被吩咐上前的侍從面帶冷汗,愣是不敢上前半步。這樣強烈的殺機,上前半步簡直是找死。何況此人腰間還配着一把明晃晃的寶劍,讓人不敢逼視。
“一羣廢物。”奚紹文冷哼一聲,卻沒有讓他們再上前,反而頗是斯文地一笑,“傅丞相的弟弟果真也非常人,我道是開個玩笑,無需介意。”
反覆無常之人通常是惹人生厭的,他冷冷地看着太師椅上的那人,牆上綁着的侍女已經被放了下來。一盆冷水潑在身上,刺骨的冷意讓她緩緩甦醒了過來。
她驚恐地顫抖着。嘴脣凍得發紫,咬緊的牙關滲出了一絲鮮血,她看到上坐的人,眼底總算出現了一絲希翼。“王爺……王爺你要爲綠萼姐姐做主啊……這個人是兇手啊……殺死綠萼姐姐的兇手……”
她明明是個脆弱的女子,可是在這件事上,她卻意外地執着,即使被打得遍體鱗傷,仍然是半點也不肯屈服。
奚紹文最樂意看到的就是聽到這句話,他甚至上前去親自拉起了那個趴在地上的女子,神情之間盡是溫柔之色。“好了,你也莫怕,本王自然會給綠萼,給你一個交代。”他輕輕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簡直如情人一般安撫着。
韓墨看着這一幕,不知爲何心底居然開始冒出陣陣寒意,這個文王爺,還真不是一般地喜歡做戲,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女,值得他如此這般。
“韓大人……”他正想得出神,冷不防那位面帶溫柔之色的王爺突然喚了他一聲,他馬上收斂了心神。正色地看着那位等待對方發話。
身上的白衫被那侍女的鮮血染紅,奚紹文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眼底閃過了一絲厭惡之色,卻被很快掩去。那溫和的臉上仍是一臉笑意,他看向韓墨,又瞥了一旁的傅逸霄一眼,“傅公子畢竟牽扯在這件命案裡,韓大人還是暫且收押,待查明真相後再做定論。”
“是。”韓墨點頭稱是,隨即走上前幾步,低聲道,“傅公子,得罪了,要麻煩你在刑部大牢待上幾天了。”
傅逸霄默不作聲地跟着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甚至連蹲大牢都沒有半點反應,只是腰上的佩劍卻是怎麼也不肯卸下。
“隨他吧。”韓大人無所謂地笑笑,憑這人的本事,就是沒有這把劍,也沒人奈何得了。
那侍女被獄卒暫時關押在單間的牢房中,奚紹文甚至下令讓太醫親自來牢房中爲她診治。
環視左右,空蕩蕩的牢房中只有一張簡陋的石板牀,一條破破爛爛的被子,傅逸霄不甚在意地走過去隨意地靠着牆坐在石牀上。幸好這間牢房在刑部大牢的最深處,相對也安靜了許多。
“大人……”牢頭奇怪地看了一眼一旁這個新上任的刑部侍郎,他這樣子站在牢房門口看了那個一聲不吭的傅家公子很久了,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些什麼。
韓墨冷冷掃了他一眼,隨即又將視線轉回牢房裡那個沉默的人身上。傅霖軒雖是丞相,可是多半時候還是溫文儒雅,爲人處事也算圓滑。沒想到眼前這個傅家二公子會是這樣一個人,倒是讓人意外。
“走吧。”他收回視線,跨步就往外走去,或許他應該進宮一趟了。
月瓊不是第一次進宮了,不過卻是第一次這麼光明正大地進宮,她一路隨着奚月泠回到水月閣。因爲綠萼的死,整個水月閣裡都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死氣,那些個侍女太監見到她們二人一起進來,除了恭敬地行禮之外,眼神都帶着一點小小的恐懼。
“隨便坐吧,我讓人沏壺茶來。”回到這裡,奚月泠心中總是添了幾分傷感,一樣的感覺三年前凝兒搬去東宮之時她也體會過,不過那時候還有綠萼在她身邊,如今卻是……
大大方方地坐下,月瓊見她神情低落,倒是絲毫不在意。“茶就免了,這宮中美酒多得是,不如拿壺酒來吧。”最近她飲酒過甚,可是卻一點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自己釀的那些早已喝乾,難得到了宮中,自然想嚐嚐這宮中的酒是不是也一樣香醇。
“來人,燙一壺熱酒來。”許是心中不痛快。奚月泠竟然附和了她的建議,借酒消愁雖然不是她的作風,不過偶爾喝之倒也不是不行。
不消一會便有侍女燙了一壺熱酒放在了案臺上,還擺了一些小吃點心和下酒菜,看上去很是豐盛。
她拿起酒壺先給月瓊倒了一杯,“隨意吧。”
醇厚的酒香撲鼻而來,月瓊信手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好酒……”說起喝酒,她本就豪邁,此時也是毫無半點拘束。喝完一杯就給自己又倒了一杯,一杯接着一杯,大有不醉不休的意味。
奚月泠揮了揮手,殿內便只剩下她們二人,她酒量不好,只是淺淺抿上幾口,多半時候還是看着眼前這人在喝。看着她的眼神漸漸迷醉起來,她卻始終未曾阻止,看着這樣的月瓊,她心中不免在想,這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借酒消愁愁更愁……”她輕輕一嘆,盯着那白玉酒壺發起了愣。逸已經去了刑部大牢了,不知道韓墨會不會難爲他,畢竟那些侍女衆口一詞,逸要是分辨起來恐怕也不易。何況以他的性子,哪裡還會分辨什麼。
“在擔心鬼面閻羅……呵呵,大可不必,他的本事可大得很,區區一個刑部,哪裡能奈何得了他。”月瓊滿臉通紅,眉梢微微翹起,輕快地一笑,彷彿她的擔心是那樣多餘。“還是說你在擔心怎麼找出主子的下落?”
她的話分明是別有深意,奚月泠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脣角輕輕勾起,淺笑吟嘻的樣子。“兩樣都不擔心,赫連凝惜的真面目,連你也未見過麼,那麼墨雲呢?”墨雲這個名字還是赫連凝惜當初自己說出來的,她身旁那個武功高深之人的名字。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一剎那,在月瓊面上閃過的神色分明就是眷戀,這個人一去便是那麼久。待他回來,知道她如今要做的事,必然要與她斷絕了關係的,恐怕以後看一眼都是奢侈了。
這一剎那,她眼神的變化自然逃不過奚月泠的眼睛,她伸手輕輕按住那欲再倒酒之人。“好了,你喝得夠多了,酒喝多了傷身。”
“呵……傷了便傷了吧,他不會擔心的。”月瓊彷彿已經喝醉,居然說出了平日裡斷然不會說的話。“他要是回來看到,恐怕拔刀殺了我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擔心?!哈哈……赫連凝惜,我就是要除了你,憑什麼你可以擁有他的一切,而我……這麼多年了……還是什麼也沒有……”她斷斷續續地說着話,從這些略顯酸澀的話中,不難看出她心中的苦悶。
原來是爲了墨雲,原來還是爲了情,奚月泠低頭看着那個抱着酒壺趴在案臺上說着胡話的人,情之一字果真傷人。月瓊之所以答應幫他們找出赫連凝惜,原來竟然是爲了墨雲,這也是她沒有想到的。
她本來還是抱着警惕之心,對月瓊也充滿了戒備,不過現在看來,她也不過是個可憐之人罷了。他們必須趕在墨雲回京之前快點找出她用來藏秘宮中的身份,否則到時他回來,月瓊又心生反悔,就麻煩了——
明天又要下雪了,好冷啊……今年的冬天還真是讓人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