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妹剛一出門,黑貓便一躍竄到她懷中,嗅了嗅她的味道,不耐煩地撕咬着雪緞。
嗯?黎叔,你說我身上好臭?有麼……
陸小妹聞了聞,抓着懷中黑貓的耳根撫慰,好啦好啦,我知道是昨天沒有洗澡還出了些汗,肯定味道不好,比不上陸瑜那個大潔癖,一天沐浴薰香外家spa,等他回來,你就可以聞香香啦!
喵嗚……黑貓搖着頭,舔了舔她的臉頰。
什麼?你說陸瑜雖然好聞,但是你喜歡我的味道?只是被祁宇默那個莽夫給污染了?啊呀,黎叔你的嘴越來越甜啦!放心,不會讓你們白白辛苦噠!等我拿下這玄武殿,以後每天三個廚子變着花樣做你最喜歡的碳烤紅鱒魚孝敬您……
黑貓的頭搭在女子肩窩處,眯着眼睛向身後氣的臉色鐵青的男子呲牙,小樣,要不是我昨晚不在,昨晚豈容你囂張放肆?
祁宇默剛剛被陸小妹嘲笑了一番,本想追出來找她算賬,哪知一出門就被一隻喵給鄙視了,伸手便要去抓女子肩頭,一伸手,碰到的卻堅硬如鐵,手指挫得通紅。
黑貓優雅地打了個哈欠,白了男子一眼,小朋友,之前若不是陸瑜讓我放你一馬,你還真以爲天下茶莊一把火就能毀了呢……
察覺了身後的響動,陸小妹轉身,正看見祁宇默伸手困惑地盯着自己。
……傻子……
陸小妹嬉笑地抱着黑貓轉身離去。
黎叔,畫畫怎麼又把權傾陌拖下水了?上次在常福她就把左相拖到西涼河去了……
哦,你說畫畫打着爲我討回公道的名義上前理論,實際是對左相芳心一片,趁機打劫……
這樣啊,那我們就不要管他們了,讓畫畫好好劫色……
陸小妹看着湖中掙扎的一對男女,路過踟躕着如何去救權傾陌的玄宸,微微一笑,抱着黑貓上了船。
玄宸呆了半天,恍然發現,唯一上島的船被女子開走了!自己難道要和權傾陌游回去?
昨日宮宴,心中因擔心王權爭奪,玄宸並未仔細打量這個女子。當玄奕莫名突然要拉着她,說與這個身懷奇技的女子訂婚時纔多看了兩眼。
昨日實在是發生了太多的事,他到現在都不明白。而且祁宇默竟然還一改往常,陸小妹死後一年時間他過着孤家寡人的生活,這是次竟然對一個初識的女子起了心思,吃驚的同時也讓他愈發對這個詭異女子好奇起來。
剛剛只不過擦肩而過的須臾,玄宸吃了一驚。在王城中,美人也是不少的,但多半塗脂抹粉,濃妝豔抹看起來都差不多。確是沒見過這般出塵的天然美人。微曦晨起,白衣女子洗漱上妝也無,青絲慵懶地披散在肩頭,略顯凌亂,明眸皓齒,朱脣微揚,那無心一笑若有若無,宛若出水芙蓉妖精,便好似將他的魂魄勾去了似的。
一瞬間,他似乎有點明白祁宇默失態的緣由——這個霍水,和陸小妹是何其的神似!
祁宇默負手注視着划船遠去的陸小妹,無視依舊在水中掙扎的權傾陌,對玄宸道:“這番急着來尋我,可是出了什麼事?”
玄宸回過神來,驚慌道:“祁兄,父王昨日已下詔書,要封二弟爲世子!”
祁宇默凝視着遠去的小舟,勾起脣角,“要開始了……”
玄武殿不遠處,專供各國使節王公貴族的瑞雪閣中,一粉衣女子逗弄着懷中的一隻黑貓,仰面懶懶地依在湘妃榻上,剛沐浴後青絲溼淋淋地垂着晾乾。
“你倒是自來熟!”
祁宇默推門,蹙眉打量着閉目養神的女子,踱步上前,“這次竟然沒有逃跑!”
“爲什麼要逃跑?”陸小妹睜開眼,伸了個懶腰,“啊呀,睡了個回籠覺好舒服!餓了,青龍王不餓麼?來陪本杏仁公主用個午膳!”
“杏仁公主?”
祁宇默險些噴茶,同時瞥見茶几上玄武王新頒佈的冊封詔書,大致意思如下,神醫霍水,醫者仁心,杏林飄香,故賜名杏仁公主,代琉璃公主遠嫁青龍……
祁宇默遞了盤點心,“這都過了申時了,就要用晚膳了,先吃兩口點心墊墊,以前你不是喜歡桃花姬麼?”
陸小妹捏起一塊,聞了聞,遞給了懷中的黑貓,“以前,很喜歡,現在不那麼喜歡了!可見口味喜好也是會變的!”
“……”祁宇默拉住女子的手,用娟帕一根根仔細擦拭掉女子手指沾染的油漬,“你現在喜歡什麼?我叫傳膳的做給你!”
陸小妹注視着男子的手指遊弋在自己指間,似在沉思,半晌道:“宮裡的廚子燒菜油太大,不喜歡,我喜歡你做的清蒸鱸魚,酸辣土豆絲,紅燒小排,涼拌時蔬,再來個蘑菇鮮湯……”
“好,我去給你做!”祁宇默放開了她的手,走到門口,遲疑地轉過頭正好迎上了女子的目光,“等我回來?”
“有好吃的,當然要等!”陸小妹微笑,懷中的黑貓舔着爪子咕嚕嚕地輕哼,“黎叔也說賞你個面子,可以試試。”
“等我!”
……
男子的身影消失不見。
陸小妹伸了個懶腰,起身下地跳了兩跳,她剛十七,怎麼好像七十歲似的了,胳膊腿痠痛,都怪祁宇默,滾個牀單嘛,幹嘛那麼認真,要把一年份都補回來似的……
黑貓跳上她的肩膀,威脅似的咬了之下她的耳垂。
好啦,黎叔,我知道他來還是想要將虎符順回去,別擔心,虎符不是已經交給有用的人了嘛!嗯?你擔心我被他的糖衣炮彈打倒?哎呀,老人家就是喜歡瞎操心,糖衣炮彈是打不倒我滴,我這麼愛吃糖,多少炮彈都沒用……
將盤子中的桃花姬全都倒在了娟帕中,陸小妹一邊吃一邊出了門,走,黎叔,閒着也是閒着,我們去會會故人……
……
玄武天牢。
琉璃已經一天一夜滴水未進了,這一天一夜彷彿噩夢,那麼多身上夾雜着惡臭的男人一遍遍強迫她……那麼多從來只是聽說過名字的刑罰沒想到有一天會用到自己身上……昔日嬌生慣養的皮囊哪裡經受得住這樣的折磨?只不過一日,便虛弱得只剩下一口氣了。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要受這樣的折磨!?她可是玄武國唯一的公主!郭康算什麼東西竟然說自己不要臉?!被自己看上是他的福氣!
還有郭康的哥哥郭嘉!等母后救自己出去,一定要讓他不得好死!不過一個將軍,怎麼敢違背聖意讓一羣齷齪歹人玷污她公主的千金之軀!
如果不是一開始那個叫陸小妹的賤女人,自己早就成爲青龍王的王妃了!哪裡還要等這麼久!如果不是寂寞無聊她也不會對區區一個侍衛產生好感!
……
琉璃氣悶難平地躺在稻草地上,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即使是氣憤,可還是會餓的,一天一夜什麼也未進,自然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倏然,琉璃聞到一股好聞的味道,尋着甜香的味道坐起身來,稻草被壓得窸窣作響,女子狼狽地爬到了牢門前,抓着鐵欄杆張望。
“呦!鼻子挺靈的嘛!”
未見人影,先聞人聲。
隨即映入琉璃眼簾的,是水粉色的裙襬和月白色繡花玉鞋。
剛被食慾壓抑下的憤怒又重新燃起,琉璃捶着鐵欄怒吼:“賤人!你憑什麼穿給我訂做的衣服!給我脫掉!”
“哎呦,這麼大火氣,”陸小妹摸着懷中的黑貓,“別嚇到我的貓,還是公主呢,像個市井潑婦大呼小叫,成何體統啊!”
“是你……”琉璃終於從下而上看清了來人,“妖女!都是你這個賤人,把我害成這樣……快放我出去!”
黑貓衝着披頭散髮滿臉泥漿的琉璃呲牙,你纔是賤人!你們全家都是賤人!自己自作自受怪得了誰!
“黎叔,沒必要爲這種人動氣,當初我被他們一家惡搞的時候,早就領教過他們有多賤……”陸小妹看着掙扎在牢獄中的琉璃冷笑,“事到如今嚐嚐從九重天跌落塵埃的滋味,感想如何啊!琉……璃……公……主?”
“你……你是誰!?”琉璃驚恐地仰視着面孔猙獰的女子,驀然感到從骨髓深處滲出的寒意,不禁嚥了嚥唾沫。
“我是誰?”陸小妹捻起一塊桃花姬放在脣邊,思索起來,“這個很有哲學性的命題,我要用唯物主義歷史觀結合辯證法來好好和你論證一番……”
“妖女……”琉璃咬牙切齒,被食物的香味折磨得幾近崩潰,嚥着口水,“說人話!”
“好吧,”陸小妹聳肩,“我是你父王新封的杏仁公主,這個回答你滿意麼?”
“什麼!?”
琉璃眼睛瞪得老大,懵然反駁,“不!這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陸小妹舔了舔手指,意猶未盡,“昨天你作下的孽,結果拖累我替你入了洞房,你說你爲了遮掩自己那點齷齪事,下了那麼猛的藥,青龍王體力太好,我幾乎一夜未眠,這個辛苦啊……事已至此,玄武王當然要給辛苦聯姻的我一個名分,雖然杏仁有點苦,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起名的人一般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