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偷吃記得漱口！”
陸小妹舉着筷子哭笑不得。
這頓飯吃得不容易，再加上祁宇默做的菜很合她的胃口，小妹雖然並不覺得餓，還是進了多半碗。看着碗底的幾口米飯，不知是倒了還是勉強吃下去。嘗過飢腸轆轆的滋味，就變得惜食，唉……早知道就養條狗，黎叔那麼傲嬌挑剔，肯定不吃剩飯剩菜……
“吃不下了？”祁宇默看到她端着飯碗不知所措，接了過來，“給我！”
陸小妹端起茶杯漱口，落手時碰到了手邊的酒杯，裂痕隱隱滲出酒滴來。
“你喝酒了，”她伸手觸碰到微涼的玉石杯，“你酒量一般，以前和袁老喝多了回家就會纏着我說話……”
祁宇默放下碗筷，凝視女子片刻，仰頭飲盡了杯中酒，“那是以前了，現在我酒量很好，不會醉的。”
“其實……”陸小妹輕笑，“其實你以前酒量也還好，只是趁着酒勁說些胡話，平時說了怕我生氣，拿酒做個幌子罷了……”
陸小妹站起身，“以前你更傻一點，不過我就喜歡你傻傻的……太清醒，就沒意思了……”
“你喜歡……”祁宇默忽感喉頭一緊，拉住女子的手腕，“這一年你變了許多，可我依然喜歡你，你呢……我也變了，你還喜歡嗎？”
小妹歪頭，微笑地打量着他，“喜歡吖！你技術那麼好，燒飯也好吃，典型的高富帥，還這麼專一，我爲何不喜歡？”
“……”祁宇默眉頭微蹙，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些，聲音沙啞低沉，“那你爲何……爲何還要繼續下去？榮華富貴，功名利祿……這些你都不在意，爲何還要冒着風險去奪你不屑一顧的東西？”
“誰說我不在意？”
陸小妹一把甩開了他的手，伸了個懶腰，墊着腳轉了個圈，“你看，光是修建這瑞雪閣，就耗費了多少黃金白銀？搭進去多少勞工的性命？舒適奢華是要付出代價的，受過窮，捱過餓，我怎麼會不知道榮華富貴的好處？我不要，自然也有人要，與其讓他們佔了，整日吃白食不幹事，還不如我來做！不爲良醫，即爲良相！既然有權傾陌那個大良相，我就直接晉級好了！反正，無論誰當了玄武王，也不會殺我，對不對？”
“……”祁宇默苦笑，“你果然，變了許多……”
“別光說我，”陸小妹坐在了祁宇默腿上，摟着他的脖子，“你也變了，以前分裂的兩個人合成一個，你知道這在我們那叫什麼麼？精神分裂！嗯，可以概括爲精神病的一種！我和精神病成了婚，這要是讓老孃知道，估計當場心臟病發就過去了……”
“我們那？精神分裂？精神病？”祁宇默眉頭擰成繩，“你胡言亂語什麼？不就是陰陽咒麼？”
陸小妹撇了撇嘴嘴，“就知道說了你也不懂，精神病……就是你們說的癔症，瘋子……”
“你說我是瘋子！？”祁宇默之前就覺得她又在拐着彎罵自己，伸手圈住女子的腰，“你敢說我是瘋子？”
“有什麼不敢？”
女子嘿嘿笑罷，伸出一根手指抵在男子下頜，湊近壞笑，“難不成你還能吃了我？你沒吃飽麼……啊……啊喂！祁宇默你幹什麼！放我下來！”
“我的確沒吃飽，”祁宇默冷笑，將掙扎的女子抱進了裡屋，一把拽下金絲錦繡芙蓉幔帳，翻身便壓了上來，“今天少了點心，你嘴巴這麼甜，我來吃你好了！”
說罷，脣便不容分說地覆了上來。
“喂喂喂……嗯……不，不要……”
陸小妹驚慌反駁，卻被趁機侵佔了脣舌。昨日已經同他百般糾纏，耳鬢廝磨一夜未眠，許久未沾染情愛的身子已經不堪這麼頻繁的索取，心中慌亂，身下隱隱的疼痛也變得敏感……
“嗯，阿默……阿默別，別這樣……還是好痛……求你了……”
狂亂的親吻驟停，儘管呼吸還是炙熱的，略帶沙啞的低音響在她的耳畔，“爲什麼……爲什麼你輕而易舉就讓能我心疼……我怎麼做，才能讓你和我一樣……”
小妹的眼神暗淡了些，壓在身上的重量好像壓到了心上，有些喘不過氣來。還好他翻身躺在了自己身側，卻依舊擁着她，下頜抵在她頭頂，她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我什麼也不做，就這麼抱着你好麼？”
她點了點頭。熟悉的懷抱氣息，她也覺得睏倦。這裡依舊是她可以安心的港灣。
雖然這個港灣不久以後，也將不復存在。
……
晴空萬里，花開鶯啼。
玄武王城已經沸沸揚揚。宮闕中雖然沒有宮外明目張膽的，可也是細碎議論聲不斷。
最難堵住的，便是悠悠衆口。好的壞的，真的假的。八卦是人的天性。
與其他人不同，這兩日陸小妹過的甚是悠閒。女鬼撐傘，黑貓暖腳，悠悠然依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
不遠處傳來清幽的琴聲，不一會卻變得激昂，一會又轉了律調，急轉直下，好似飛沙走石……
“聽聽這曲子亂的，”畫畫轉向親信傳來處，咂嘴，“每天都亂七八糟的，這宮裡的琴師什麼時候變得這般……”
趴在草叢中的黑貓被小飛蟲惹癢了鼻子，打了個噴嚏，轉頭白了畫畫一眼。
陸小妹微笑不語，將黑貓抱起來，摸着柔順的絨毛，“黎叔，今日怕沒有御膳吃了，你去捕兩條魚回來吧！”
喵嗚，黑貓蹭了蹭她的手，一躍跳下來地，隱沒在綠草蒼翠中。
畫畫恍然拍手，“哦！原來你買通了青龍王身邊的琴師！我說你怎麼天天睡覺還能知道外面的事，竟然比我的小鬼消息還靈通，敢情他每日都用琴音給你打小報告，嘖嘖，這麼風雅的打小報告方式真是也……最毒婦人心啊……對了！你是怎麼買通顧涵那個眼睛長在頭頂的清高琴師的？他比左相還難接近纔對啊！”
“……”陸小妹指了指腰間的骨笛，“多虧了泡泡，我才這麼輕鬆！”
畫畫眯着鳳眼眼睛盯着骨笛半晌，詭笑道:“原來他就是顧凌……陸瑜雖然嘴上一直說希望你停手，可早就爲你鋪下了路。只是青龍王那麼精明，顧涵這麼通報，青龍王真的不知麼？”
“他就是知道顧涵報信，也不知道報的是什麼！”陸小妹掩嘴壞笑，“因爲祁宇默他天生五音不全！哈哈哈……”
畫畫實在想象不出儀表堂堂威風八面的祁宇默竟然五音不全唱歌跑調，與青龍王相比，眼前笑得險些抽搐的陸小妹比較不可靠。
陸小妹笑到肚子痛:“嘿嘿，就知道你不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調，啊哈哈哈……”
畫畫依舊不信:“你怎麼知道？你聽過？”
“對啊，以前他學着哼哼我唱過的一首曲子，被我聽到了，啊呀，笑死我了，只是當時情況來不及嘲笑他……”
“你們……”畫畫將開口，一抹玄黑色長袍便映入腰間，忙笑着改了口，“公主，茶冷了，奴婢去給您換一碗熱的……”
“嗯……”
陸小妹也瞧見了來人，臉色由晴轉陰。這兩日御膳房也鬧得雞飛狗跳，祁宇默忙得一天也見不上一面，幾乎都是她睡着了他回來她醒了他已經走了。
這麼忙，自然沒有時間親手做羹湯給她，自從那次嚐了他的手藝，口味就變得挑剔起來，進的自然也少了。
她雖然清閒，心還是懸着的，臉色也不好看，晨起懶得梳妝，披散着頭髮，也未施脂粉，裝起意冷心灰被迫代嫁的替身公主來，倒也像那麼個樣子。
“公子……”陸小妹拿捏了個哀慼的語調，吸了吸鼻子，“公子是做大事的人，阿水……阿水被……再也沒有見面見您了……”
“不！”玄奕上前握住她的手，撫過她的臉頰，“阿水！這兩日是我沒能來救你！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了！”
“……可是……”陸小妹咬着下脣忍着笑，看起來似乎是想要哭似的，“可是玄武王已經將我送給了青龍王……這……公子對阿水有救命之恩，阿水此生無緣相報，但不能耽誤了公子，玄武王可是您的父王啊，不能因爲阿水讓你們父子反目……”
“你放心，”玄奕抱住女子，親吻她的額頭，“阿水，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琉璃她自尋死路，父王已經同祁冠宇鬥了起來……這些你不懂，也不需要懂，你要相信我！父王的旨意並未告知天下，等我成了玄武王，收回這旨意就是了……”
那日她探望琉璃後，琉璃就被畫畫打扮得花枝招展，帶出了天牢。一路上對畫畫頤指氣使的琉璃沒有回她的住處，而是被畫畫帶出了城。
百姓早就對喜好奢靡的琉璃公主頗有非議，當時郭嘉已經又接了她的虎符，暗中將數千名士兵扮成貧民百姓散佈琉璃公主未婚先破身，還心狠手辣殘殺情郎，害得玄武與青龍交惡……
修建瑞雪閣的時候爲了工期緊趕慢趕，累死了數百勞工，百姓早就對琉璃頗有微詞，如今看到她犯了大罪卻依舊恬不知恥地招搖過市，那些失去性命的勞工親人哪能心平氣和？立即撲上去準備開撕，琉璃又哪裡是省油的，打罵起來，一時間鬧成一團……早就伺機而動的郭嘉連忙打着保衛公主的名義血染了玄武城——這次混亂成爲了王權動盪的*。
祁宇默暗中在試圖平息城中動亂，穩定人心，但是比不上郭嘉熟悉玄武王城中的地形。而且小妹能掌控祁宇默所有的動向，這場動亂只會愈演愈烈，自她住到這瑞雪閣不過短短三日，王城中已經死了不下三千人……
被郭嘉帶出了的事是她一手操控，外面鬥得有多厲害，她都知道。
“嗯……”陸小妹躲在玄奕懷中露出一抹冷笑，“阿水會等公子……阿水別無所求，只希望公子平安……”
惡戰已經開始，她開了個好頭，自然要善始善終。
哪怕這條路，是一條註定孤獨一人的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