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容宇面露難色,眼睛猩紅,憤恨地砸向一旁的茶几,震得杯盞中的茶水都溢出了來,“可憐清歌……她只不過是個女子……”
“……”
陸小妹簡直無語,攤手冷笑,“拜託,朱雀王,你要搞清楚狀況,蘇清歌根本就是無涯子留在你身邊隨時要你情報的眼線好吧!她被無涯子利用,她身邊的侍女被祁宇默替換,你能活到現在,我也很佩服你!現在瘟神都走了,你難道不應該放鞭炮慶賀一下你能撿回來一條小命?”
“……她還是走了……”容宇苦笑自嘲,眼淚滑落滴到茶几上,“還是走了……我終究沒能留住她……”
啪的一聲脆響,在空曠的殿堂中迴盪。
容宇錯愕地擡頭直視小妹,摸了摸被打得麻木了的左臉,不解,“你,你打我作甚?”
陸小妹心疼地摸着斷裂的茶几,憤恨道:“你自己的女人看不住跑來跟我哭有毛用!你把我的茶盤都敲裂了,打你……算輕的!你賠!”
“你,”容宇破涕爲笑,拭去淚痕,只是眼睛依舊是紅的,匪夷所思地打量着小妹,“你倒是不擔心啊!”
“有什麼好擔心的,”陸小妹飲了一口冷茶,餘光瞥向燒得正旺的炭爐,“我和他在一起本就會不得善終彼此折磨,分開是好的。至於蘇清歌……有了無涯子的大腿抱,她八成會是青龍王的王后,又來了個外州的,太后她老人家估計會糟心好些日子吧,哈哈哈哈……”
容宇轉過身,正對着炭爐,背對着女子幽幽地問:“那,爲何我剛剛進來的時候你那般氣憤?難道不是因爲他要娶了旁人?”
陸小妹面色波瀾不驚,淡然拾起桌上的茶壺,走到炭爐前,將茶壺擱在炭爐上加熱。兩三火星迸濺出來,一閃即逝。
陸小妹笑着轉過身,“我生氣是因爲老禿驢又開始折騰了,青龍國和大齊國長公主聯姻,擺明了要讓朱雀失去靠山,他們緊接着對付的就是你,其次就是我,朱雀王還是儘快準備吧,別到時候爲美人哭瞎了眼,看不見眼前的刀!到時候死於美人毒,我也不會再救你了!”
容宇身子不由地一震,半晌沉默無言。
見到陸小妹兇容宇,蜷在茶几旁的大蟲也擡起了頭,豎着尾巴瞪向容宇。陸小妹俯身摸了摸大蟲的頭,寬慰了兩聲,擡腳準備帶大蟲出門找食,身後的容宇一閃身擋在了她的面前。
容宇張開雙臂擋在門前,“我還有話說。”
“是嘛,可是我直覺感到,我不想聽,能不能請您讓開呢,朱雀王?”
陸小妹輕嘆一聲,蹲下身安撫着暴躁的大蟲,擔心它一激動就撲向容宇,二者打起了,她這沒事就吐血的身子也是拉不開的。
“你還不知道我要說什麼……”容宇頓了頓,孤注一擲的神情盯着地上的女子,“如今九州形勢要發生大變,只有你和我聯手才能自保!你……如果你願意和我立下婚約,就意味着你我兩國聯盟成一國,不但能保我朱雀,還能保住玄武……”
“夠了!”
陸小妹喝令一聲,肅然起身,隱藏的怒火終於爆發出來,揮手朝着容宇臉上又是一巴掌,“我玄武還不至於這般懦弱,要本王靠賣身來換取保護!我倒要看看,哪個不怕死的敢來戰我的不死軍團!別以爲青龍國與大齊聯手我就會怕!”
容宇放下手臂,拭去脣角的血,眼神倏然邪魅起來,冷冷地凝視着陸小妹,捉住大蟲的尾巴,揮手就將其甩出數米。
陸小妹步步後退。容宇步步緊逼,冷笑着對女子道:“玄武王,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夕顏閣周圍都是我的人。您還真指望這畜生來護駕麼?最好乖乖地按我說的做,否則……呃……”
胸口一陣刺痛,容宇愣怔地低頭,看見了胸口多了一柄利劍,恍惚中終於看清了襲擊自己的白衣男子。容宇的嘴巴一張一翕,像是瀕死的魚,吐出鮮紅的血,頹然倒在了地上。
陸小妹沒有看清來人,只聞到一股好聞的味道環繞在自己周圍,輕輕掩住自己眼睛的手,溫暖依舊,陸小妹釋然微笑出聲:“小瑜兒……你終於回來了……”
“……”
身後的男子輕輕嘆息了一聲,將她攬過來不讓她看見血腥場面,無奈苦笑道:“還不是被你逼的?就你膽子大!可我怎麼放心見你當誘餌……我若是沒有按照你預料就在周圍,你豈不就危險了?”
“誰讓你不來見我!”
陸小妹掙脫了陸瑜的手,轉身跑去查看大蟲的情況,背對陸瑜賭氣道:“也不知道總是不告而別的人是誰!”
白衣男子只是溫和地笑着,不再言語。
這時,門被從外破入。宋承撞了進來,慌張地試了試容宇的鼻息,激動地拔刀難以置信地盯着陸瑜和陸小妹,“主上……主上只是想請求玄武支援,爲何要下次死手!?”
陸小妹拍了拍大蟲,讓其乖乖地原地待命,起身緩緩走進宋承,伸手覆上了宋承持刀的手,將刀推進了刀鞘,“宋承,你可還記得五年前的事?”
“五年前?”宋承眉頭擰成川字,搖頭,“主上說我五年前執行任務失敗,傷了頭,不但毀容而且失去了記憶,所以五年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陸小妹求助地望向陸瑜,嬉笑道:“小瑜兒正好在,論神醫,小女子自愧不如,何不讓神醫來幫你想起來?”
陸瑜苦笑搖頭,走行前來,“就知道你引我來是有事相求……”
“不,姑娘……”
宋承錯愕地後退了兩步,不想接受這兩個神秘兮兮的男女醫治。更何況容宇剛剛被他們所殺,他也應該盡一個死士的本分,爲主子報仇纔是……可是,他卻被女子捉住了手腕。在女子篤定清澈的眼神注視下,宋承忘記了推開她。
“相信我……”
她附耳輕嘆,她的手緊緊地拉着他。他能感覺到,她微涼的手心沁着細密的汗。
他相信她不會害自己。不知爲何,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自己相信她,甚至比相信自己,更相信她……
宋承眼前一片黑暗。
……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他坐起身來,頭還是沉沉地痠疼,但是已經能清楚地回憶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五年前,自己的貼身侍衛宋承泄露了他逃離大齊的消息,引着兵將圍追堵截,終於將他逼落跳崖。
懸崖上的樹丫救了他一命,但是還是傷到了頭。宋承趁着他重傷,毀了他的容貌,易容成了他的模樣,成爲了冒牌的容宇。
是,整整五年,宋承冒充他的樣子,殺了他的大哥容安,娶了他曾經愛過的蘇清歌。
他只覺得胸口有一塊大石,終於搬走了,可心裡剩下的空洞,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填滿。
有人推門進了來。他餘光看見一抹白色閃入屋中。
“你醒了?”
隨即女子的聲音響起,夾雜着些許笑意和些許不明的調侃味道,聽起來雖然沒有蘇清歌天生的嗓音動人,卻別具一格,難以忘卻。
“陸姑娘……哦,不,玄武王,”男子尷尬一笑,“多謝你,如果不是你,我還不知道會被瞞到什麼時候,真是讓你見笑了。”
少了冒牌容宇那隻大尾巴狼,陸小妹心情也還不錯,將藥碗遞給了男子,“他對我不仁,就休怪我不義,你又救過我,於情於理,我也不能對你的事視而不見,更何況,朱雀國在你手上,我更放心些。眼看着無涯子那隻老禿驢要發威,我可不想到時候逃跑沒有地方去!”
男子微笑着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藥汁苦澀,卻也覺得不過如此,心裡的苦澀纔是這五年沉澱下來的,久久無法散去。男子忽然覺得口中多了一塊糖,柔軟的指尖劃過自己脣瓣,像蝴蝶一樣輕輕落下又即刻飛走了似的。
他驚訝地望向女子。
女子微笑着,也掏出一塊冰糖放入口中,將剩下糖袋塞到他手裡,端過藥碗起身道:“陸瑜雖已打通了你的筋脈,可是你頭上的淤血仍存,需要湯藥調理。這藥下的比較猛,想你是練家子,身子骨也熬得住,就是太苦了些,沒事,苦了就吃一顆,這些糖也送你了……”
冰糖並不是很甜,但是輕輕淡淡的甜味卻慢慢溢滿了他的口腔,不知不覺中,苦痛的心也不是那麼難過了。見女子想要離開,男子猛地抓住了女子手腕。
陸小妹微驚,又坐回了牀沿,搭上他的脈,關切地問:“怎麼了?是不是頭疼了?”
男子微笑,搖了搖頭,依舊抓着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撫上女子的臉頰,將她耳畔的鬢髮捋了捋,含情脈脈地望着她。
居然在這個真容宇眼中看見了和祁宇默一樣的眼神,陸小妹一激動,將嘴裡的冰糖嚥進了肚,正在後悔發呆的時候,被男子拉近。眼看着就要被吻上了脣瓣,陸小妹猛地偏過頭,容宇火熱的脣便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陸小妹驚呆,沒意識到恢復記憶的容宇會這麼主動,一時間竟然嚇傻了,心忽悠一沉,覺得自己好像又救了個麻煩的主兒。以前的宋承……多麼含蓄多麼老實啊!就是有賊心也沒賊膽啊!
“你……”
男子並沒有放開她,見女子呆呆的沒有掙脫自己,以爲她默認了,只是害羞的躲閃,便鼓起勇氣,開口道:“嫁給我好不好,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