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你簡直荒唐可笑!朕何曾毒害父皇!”
“你若不曾毒害父皇,那麼皇嫂又是怎麼死的?難道不是以爲她偶然知道了真相,所以被你用同樣的手段毒害了嗎?”
慕九昱已經不願意再跟面前的兄長扯皮,他這幾日連續作妖想要招惹慕九瀟露面,就是想在回府之前,把從前二十年都沒弄明白的事,當面跟慕九瀟說個清楚。
“兄長做事確實心思縝密,您看似疼愛我這個小弟,卻幫我做足了一切能敗壞我名聲的惡事。
您教導我,也防着我,每當我身邊有貼心又忠心的奴才,您都要想方設法將人弄走。
而我身邊長期伺候的,有哪一個不是另外在您手上交一份手札,再從您手上領一份月銀?
爲了防着我,您甚至連親生的兒子都捨得出來。長澤不就是因此被養成了個只會讀書的傀儡?
您防着我,勝券在握。卻又怕我有一天會覺醒,所以您爲了給子孫鋪路,不惜以假死來引我出手。
可您千算萬算沒算到,入墓陪着的傻女人竟然會醫術。
所以您又急了……”
“住口!”
慕九瀟的怒吼聲,震得桌上燭火爲之輕顫。
慕九昱卻不打算停下控訴。
他仰着頭,冷冷望着面前殘忍又陌生的兄長,回手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雙手捧着送到慕九瀟的面前。
“兄長原本是想,我一定會從長澤手上奪了皇權,對嗎?所以您拋開最賦予厚望的兒子不立,卻給長澤留了一道傳位詔書。您甚至連將來,如何從我手裡奪回皇權的事都謀劃好了,對嗎?”
慕九昱捧着匕首遞在慕九瀟面前,左手拇指輕輕一彈,便將匕首從鑲着寶石的鞘中彈出。
“其實您何必大費周章。殺了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不費事的。”
“九九。”
慕九瀟看着那把閃光琳琳的匕首,放在膝蓋地上的手,只是動了動,便又放了回去。
“九九。”
他再次擡眼看向慕九昱,蒼老的眼眸裡,不知何時有了猩紅的血絲。
“你引我過來,就是爲了說這些是嗎?你想讓我知道,你知道所有一切。然後想讓我殺了你?所以,你讓奴才轉移司青兒的私產,還把你名下私產都轉到她的名下,你是做足了要赴死的準備?”
“是。”
迎着慕九瀟猩紅的眸子,慕九昱乾淨利索的點點頭。
然後,他丟開寶石鞘子,再次將那匕首往慕九瀟面前送:
“事已至此,九九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若九九赴死,能讓兄長就此安心,那死了也好。
只是,九九想求兄長饒了青兒。
她什麼都不知道,甚至此時此刻,她可能還在夢裡跟她自以爲的情敵勾心鬥角。
她是無辜的,她生來便是要做我慕九昱的妻子,即使不曾謀面,也已視我如珍寶,不該什麼福都沒享,就跟着這個倒黴的災星一起赴死啊。
兄長,兄長饒了她,可以嗎?”
“你……”
慕九瀟看着匕首,沉思,不語。
猩紅的雙眼中,彷彿裝着滄海桑田。
燭淚,一滴,一滴,緩緩滑落。
慕九昱靜靜的捧着匕首,等着他兄長開口。
“去殺了司青兒,你送到長澤手裡的遺旨,會如常頒佈,並永世護你和你的兒孫富貴榮華。”
“不。”
慕九昱想也不想的搖頭拒絕,依然保持捧着匕首的動作,等着慕九瀟再開口。
“不要回答的這麼快。朕給你半個時辰,現在就帶着這個匕首回你墓室裡去。殺了司青兒,還是回來在朕面前自盡,等你回來時,再告訴朕答案。”
慕九瀟說完便很是疲憊的歪在椅子上,低垂着眼眸,推了推慕九昱的手。
“去吧。你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可以考慮。”
他疲憊的又催了一遍。
見慕九昱還是不走,便騰得坐起來,寒聲道:“朕讓你去!去見你那愚蠢的女人最後一面!半個時辰之後,朕要你親口告訴朕,你殺他還是殺自己!去!”
慕九瀟的聲音,幾近癲狂。
“陛下?”
大帳之外,不知誰試探着往裡問了一聲。
這一聲問詢,像是點在熱油裡的紅炭,激起慕九瀟強壓許久的震怒。
“滾!”
他揮手打落桌上茶盞。
青瓷茶盞落地崩裂,冰涼的茶水,濺了一地。
“現在就去!去見那可笑的女人最後一面!”
“好。”
慕九昱撣撣衣襬上的茶漬,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深夜的暗道裡,他腳步沉重。
望向漆黑前路的眸子裡,全是慕九瀟那強壓震怒的臉。
“我們是一母同胞,沒什麼說不開的。可你究竟要我怎麼嚥下你毒害父皇與皇嫂的仇與恨。你衣襟裡又揣了什麼了不得的物件兒,是雞蛋大的明珠,還是硨磲雕刻的戰車,兄長,難道您以爲,我還是當年那個……”
可笑。
一切都可笑至極。
慕九昱越走越快,隱怒之中幾次攥拳,臨到暗室之中,看見那張擺着一盞青銅燈盞的方桌時,揮拳便將方桌捶得原地迸裂。
轟。
方桌崩裂的聲音,從暗室內傳到墓室中。
正穿着一身寢衣,在墓室門口被水瀾沁胡攪蠻纏的司青兒,還以爲是要地震了。
“王爺!王爺您要給瀾沁做主啊!王妃姐姐她要打死瀾沁……”
迅雷不及掩耳的,方纔還陰陽怪氣的水瀾沁,忽然就哭着朝墓室裡喊冤呼救。
司青兒這邊還沒反應過來,那邊單手護着蘇靜儀的錦鳶,左腳上前右臂一揮,擡手就給水瀾沁臉上扇了一巴掌。
“深更半夜墓前吵擾,你是不想活了嘛!”
“你,你個賤婢,竟也敢打我!……王爺,王爺再不出來給瀾沁做主,瀾沁怕是活不到明日了啊……王爺……”
一切發生太快,司青兒還沒從地震裡回過神,便眼看捱了打的水瀾沁,捂着臉往封門磚上撲。
她看似是要用腦袋往封門磚上撞,其實是想往司青兒臉上撓,平日看起來嬌柔病怏的嬌.小姐,這是明晃晃的要跟司青兒動手了。
偏她腔調做得足,嘴裡喊冤也喊的跟剛死了親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