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說話辦事都要謹慎,再不能像今日這般意氣用事。”
他說着,便將錢袋塞到思賢衣襟裡,眼角餘光瞥見了慕九昱,便催着那五個孩子快走。
思賢沒想到眼前的二蛋哥會這麼仗義,心裡知道他說的都是爲自己好,但那錢袋他怎麼能收。
還有,九叔九嬸兒救了他們的命,要走也得磕幾個響頭,當面道謝。
思賢有思賢的堅持,陳恆卻已瞥着慕九昱的身影,開始緊張了。
眼見幾個孩子死活不走,他咬牙一跺腳,夾着水桶便轉身回井臺邊繼續挑水。
沒辦法,能做的他做了,是這些孩子非要堅持的!
“二蛋。過來。”
慕九昱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陳恆輕輕撂下水桶,沉了好大一口氣,這纔有勇氣站到了慕九昱身邊。
“這幾個孩子,你九嬸兒放心不下,但咱們院裡也留不得他們。你想辦法安頓了他們,今晚開始就跟他們一起住。”
“啊。行。什,什麼?”
陳恆的心情,過山車似得跌宕起伏。
當慕九昱輕飄飄擡手將他推出院門,並在他難以置信的注視下關了院門,他這才扎心剁肝似得撞着院門便跪了進去。
“九叔。我,我知錯了。求你了九叔,別趕我走,我……我……”
院門之內,慕九昱停步佇立,卻沒轉身。
緊緊攥在背後的拳頭,就像捏着陳恆的心,讓他連呼吸都停在鼻息間。
“現在就走,以後每日還可以來這裡挑水砍柴。若再鬧,你會收到一具屍體。”
慕九昱清清冷冷的說完,纔回頭告訴院外那兄妹五人,以後會有二蛋護他們周全,但從今日起,不許對任何人提及這院門之內的人,也不許在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剛見着慕九昱過來,便已經帶着弟弟妹妹跪在門外的思賢,聽完了慕九昱的話,卻不明白慕九昱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爲什麼,……九叔,您和九嬸兒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啊!大恩尚未報答,我們怎能……對了,我表妹還給你家小公子做布偶呢,我們和九嬸兒說好了,將來小公子出生時,我要帶表妹來給九嬸兒送布偶的。”
“不用了。此刻起,你們不認識她,她也不認識你們。走吧。”
慕九昱說完,便再次回身關門,那淡淡掃過陳恆的視線,有無盡冷漠蘊含其中。
重新回到司青兒身邊時,慕九昱的臉色已經和緩許多。
溫聲說了,已經讓陳恆帶那些孩子出去落腳,便默默坐着沒再說話。
尷尬清冷的氣氛,一直持續到甜棗端着木盆推門出去。
司青兒扶着肚子湊到慕九昱身邊,柔聲保證,以後再不會冒險,再不會像今日這般衝動。
“你若真心不想咱們的孩子也落得淒涼境地,最近就不要再到前頭走動。”
話都到了這地步,司青兒還能再說什麼。
她今日的錯,不在慈悲,也無關衝動,慕九昱真正在氣些什麼,她嘴上不說,心裡怎能不懂。
默默忍了禁足的後果,司青兒便真的接連三日不曾出門。
除了每天到蜜桃那裡診脈略坐,她便一直守着門窗望天解悶兒。
第四日晨起,慕九昱端了一碗燕窩粥給司青兒,溫聲告訴她說,若今夜沒有不好的消息,他們三日之內便可出發。
三日之內,出發。
司青兒下意識就往蜜桃那邊望去。
那丫頭的身子雖好了很多,但情緒一直很低落。
早些出發也好,說不定路上散散心神,那丫頭也能開朗起來。
只是……
想到要甩開陳恆那個癡情種,司青兒多少有些惋惜。
那小子與蜜桃之間的這段緣,從她們各自身份上來看,或許真是很不登對。
但要從情感上來說的話,蜜桃若嫁了陳恆,八成是那丫頭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
早餐之後,司青兒又給蜜桃診了脈,想着很快就要走了,便讓她沒事多到院裡見見太陽,免得到時候舟車勞頓的,再不適應。
主僕倆正彼此關切的說着話,院門外傳來了陳恆特有的敲門聲。
從打那天慕九昱讓他出去住,這小子就每天都來小院裡轉上一圈。
說是來幫着砍柴挑水,其實一顆心飄在何處,誰又看不出來。
“你真的不喜歡他?”司青兒問。
蜜桃搖搖頭,隨後便不再擡頭。
就知道會是這麼個答案,司青兒也沒再多問。
出了蜜桃的屋子,她就躲着陳恆的注視,想繼續會自己屋裡望天。
這已經是小院之中的常態,沒人願意多搭理,陳恆便也不敢多攀纏。
往日歡聲笑語的院子,莫名搞得像個靈堂,可這又能怪誰呢。
“無聊吧?走,去前頭看熱鬧!”
慕九昱忽然笑呵呵的拉上司青兒的手,那輕鬆又愉悅的表情,恍如隔世。
小孕婦趕緊打起精神,從善如流的跟着就走。
攜手到了小鋪裡,雲嬤嬤快步迎上來,滿嘴噴笑的讓司青兒看對面那小飯館。
“從前還當她是多惹不起的人物,今兒才知道,竟是個牢頭養的外室。這不,牢頭犯了事要被問斬,人家家正室媳婦就帶人來抄了她的家……”
雲嬤嬤嘴上說得熱鬧,攙司青兒到窗邊落座時,還遞上一碟新做的荷花糕。
隔着不太寬敞的街道,對門小飯館裡的場面,進入眼底。
從前比癩蛤蟆還煩人的婦人,此時被幾個婆子壓着跪在門口,蓬頭垢面,衣着狼狽,再無往日風采。
“往日不是總拿恩愛拉攏人嗎?怎麼着,如今他要見閻王了,你怎麼不去跟着?你的恩愛呢?你的情分呢?”
原配正室的質問,一聲緊過一聲。
聽得出來,這婦人的存在,對方早就知道。
“這金簪你戴了這麼多年,還真是愛惜的很啊,小賤人,但凡你對他有一分真心,而不是整日想着搜刮錢財,如今無論他是生是死,咱們都會放你一馬。可惜了……”
那正室妻子說着便將手中金簪遞給一旁的僕人,簡單交代幾句後,那僕人到門口尋了塊磚頭,便將那金簪敲成了兩截。
“知道這裡裝的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