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張狂,已經無以復加。
蘇靜儀到底只有十三四歲,且她也確實只是碩親王的外孫女,曾經在碩王府,她也是被人用皇族外戚不倫不類的話奚落過。
一時舊日感傷席捲心頭,她面上神色便顯得不太好看了。
捧哏隊員暫時離線。
然,逗哏選手卻戰鬥力爆棚。
“尊稱男子一聲爺?我好像是懂了!”
司青兒搶着話頭便揚聲開口,隨後不太確定的招呼榆木疙瘩傻鄧衍,並朝他支不愣頭的問了一句:“鄧衍你說實話,是不是妓勾欄瓦舍裡的那些女人,就都是這樣……爺~~~進來玩兒啊~~~”
勾欄瓦舍,那是低等娼妓的地盤。
鄧衍被問得腦子嗡嗡響,偏又被司青兒顧盼生輝的姿態裡,一口吐沫嗆進了肺。
“咳咳咳……王,王妃……咳咳咳……”
知道這傢伙是個榆木疙瘩,沒想到他蠢的這麼不通氣。
司青兒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沒用的東西,瞧你這點見識,還不如雲微呢!”
“姐姐這話什麼意思?”
水雲微從未想過,她對慕九昱的自認親暱的尊稱,到了司青兒的嘴裡,竟被糟踐成這樣。
什麼勾欄瓦舍,什麼見識,這是罵她是娼婦?
“我是罵他沒見識啊。怎麼了?不行嗎?……不過,你怎麼還喚我做姐姐,難道你說的爺,真的就是勾欄娼婦說的那種意思嗎?”
夾槍帶棒而已,司影后,會!
方纔只是隱約罵人是妓是娼婦,現在挑明瞭,不恥下問。
水雲微自幼沒少打嘴仗,心窩裡的火氣一上來,皺眉冷臉的便回擊:
“姐姐究竟是在山野牛棚長大的,還是在市井雜院裡混飯,怎麼隨便開口,便污人清譽?……難道是你姑姑賣你賣得太勤,讓你得了許多咱們豪門貴族長不着的見識?”
“我姐姐就算是牛棚里長大的,如今也是皇叔大人的正室嫡妻。水家小姐質疑我姐姐污人清譽之前,最好先注意自己的言辭,否則衆目睽睽之下公然挑釁皇族尊榮,可不是你個小小相府嫡女能承擔得了的。”
忽然上線的捧哏隊員,端的一副正義凜然。
小小的十三四歲的女孩子,眼神犀利,字字雪亮,鏗鏘有力,擲地金聲。
蘇靜儀端得好一副皇族威嚴,司青兒頓時也拿出堪比皇后的莊重,
“妹妹說的是。大清早的好好說着話,本妃怎麼就污了誰的清譽了。別管是牛棚長大的還是天宮裡長大的,是個人就得講理。”
她說着冷眸一掃,便朝水雲微道:“你這就去,去隨便抓個腦子裡沒有屎的正經人打聽打聽,是不是沒有喊人家夫君做爺爺,卻扭頭喊爺爺的嫡妻叫姐姐的道理!本妃這話要是有錯,那你就去告御狀,讓皇帝來斷一斷是非黑白吧!倘若皇帝說本妃這話確實不對,那天打五雷轟的,本妃也認!”
“……”
水雲微簡直都要被個胡攪蠻纏的牛棚王妃給氣死了。
可她偏又像是被堵進了窮巷,竟是一時語塞,想不出該如何回擊。
“你是相爺府的大小姐,又不是勾欄瓦舍獻藝賣身的,你喚王爺做九爺爺,就得喚本妃九奶奶,說到天上,也是這麼個禮!不服你就去告御狀,去吧去吧去吧!”
司青兒跺腳叉腰的就是一通吼。
那架勢,擺明了就是再說:
姑奶奶就這麼蠻橫霸道。
受得了您受,受不了您滾。
有本事現在就讓大魔王當衆休妻。
本小姐還懶得在這墳裡做人了呢!
“姐姐別生氣,什麼爺爺奶奶的,不過是閒聊笑話罷了。皇族又不是當街收恭桶的,什麼垃圾都能做乾親?再者,這事咱們也沒聽姐夫提過,說不定八字還沒一撇呢!”
蘇靜儀學壞了。
才幾天功夫,她不光是學壞了,還學得滿嘴刁鑽。
偏那眉眼彎彎的笑臉兒,看起來好超萌超可愛。
“你說的也是,我可能是餓傻了,纔會在這種沒邊兒的事上瞎認真。來來來,吃飯吃飯,再不吃都涼了。”
吵架幹仗分勝負,最氣人的不是技不如人,而是你這邊還在生氣,人家那邊已經張燈結綵樂呵的像個沒事的人。
司青兒現在就是一臉歡樂的吃着喝着,時不時逗趣講個笑話,完全就當水雲微是桌椅板凳花瓶空氣。
她們倆在這邊嘻嘻哈哈,水雲微在邊上強忍氣憤與尷尬。
可她又偏不想走。
她想留在這裡等着看,看慕九昱一紙休書讓司青兒下堂。
到那時,她就要看看這低賤又張狂的女人,會怎麼呼喊求饒。
還有那個作威作福的僞皇族,沒了當王妃的姐姐,看她還怎麼擺皇族的款!
私心裡有盼頭,水雲微便拉着臉坐下不走。
之前廚司送來的餐食都還沒動,她就坐在那邊慢悠悠的吃,就算是冷了涼了沒什麼滋味,她也吃得甘甜暢快。
“世上女子萬千,你何必只爲她與朕犯擰!若你嫌水氏嫡女不好,滿朝親貴大臣家的女兒,隨你挑!別再耗了,去休了她,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朕給你更好的!”
枯坐一日夜,慕九瀟的聲音已經嘶啞。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不肯鬆口。
他要慕九昱休妻,又不是堅持讓慕九昱殺了司青兒,這很難嗎?
可慕九昱就是非要跟他抗衡。
“兄長說得道理臣弟不是不懂,但是世上女子萬萬千,臣弟只想要司青兒一人便足矣。臣弟喜歡她,她更喜歡臣弟,我們是天作之合,兄長爲何一點要拆散?兄長,你讓我出族吧!我明日就帶她離開,去深山去塞北去您永遠看不見的地方……”
“慕九昱!你是皇族!你說這種話,難道不覺得愧對父皇與烈祖的期許!”
“可正是父皇把這個女人選給我的!父母之命,不可違逆,難道不是天理?兄長富有萬里,坐擁河山,多少家國大事等着您去承擔,爲何偏要在臣弟這裡跟個小女子過不去!您給臣弟一個理由!”
又是車軲轆話。
這個話題轉來轉去從天黑到天亮,又從天亮到天黑,桌上的燈燭換了又換,慕九瀟還是對此迴避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