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天便是國慶,連老天都特別給面子,天色晴好得有些想夏末。在沒有什麼植被的市郊公路上,氣溫更高得有些離譜,即便穿着短袖也不會覺得冷。
公路旁的短途休憩站裡,停着二十多輛大小轎車,雖然正午陽光的直射讓路面溫度頗高,不過這天氣開空調也太誇張了些,所以中途泊車休息的司機們大多大開車窗,用通風的方式解着暑。
一輛東海拍照的吉普車窗緊閉,墨色的車窗玻璃將駕駛室的隱私保護得很徹底。乍看之下,周遭的人都會以爲駕駛員去吃飯了,只留空車停在這裡。
但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
“算上今天,你已經兩天沒有正常上班了,小喬教官。”副駕駛座上的方臉漢子放下望遠鏡,露出略顯疲憊的神情,嘴角卻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反正你負責劉隊解釋的唄,童教官。”駕駛座上的蘋果臉女孩又抓了一把薯片塞進嘴裡。
兩人正是童兵和喬椏,今天正是餘有田離開警局的日子。原本按喬蕾的計劃,他應該被移交到二分局,隨後由童兵前往東海二區進行跟蹤。可由於前一天的“影鐵俠暴走”事件,許多事情連喬蕾也顧不得處理,便只能由着餘有田留在四分局。中午12點,華夏規定的武者配合調查拘留時間已滿,這位武林高手便就此海闊任魚躍了。
無論在城市或郊外,想要跟蹤一位武者都不容易。童兵的旋步可以在1秒鐘內跨出好幾步,全力爆發的話,1秒10米的距離不在話下。更何況每一門輕功都有各自的巧妙,這種超越常識的移動技巧,會令現有大多數跟蹤手法失去效果。
幸好武者也是現代人,也有着現代人基本的思維。隨着華夏武學的沒落,現代武者早已學會了低調做人,即使身懷絕技,在平時也絕不會展露出來。喬蕾判斷,只要別刺激到餘有田,他基本不會主動使用輕功。東海四區往外便是市郊,大量的高速公路分佈在這片區域,另與東海灣相鄰。通過大數據分析,喬蕾再一次縮小了餘有田的行爲選擇性,在東海警方的忌憚下,餘有田不太可能冒險留在市區,坐車或坐船離開是他極有可能採取的措施。
就這樣,以車技聞名的小喬教官,又派上了用場。
高腳吉普的前排車座上,見童兵看着自個兒微笑,喬椏抹了把嘴便把薯片袋子往前一遞:“你也沒吃早飯?”
童兵笑着擺擺手:“油炸的不能多吃,本來腸胃就不太好。”
“我也不想吃這個啊。”從童兵手中接過望遠鏡,喬椏板着俏臉往泊車站邊的公路餐廳望了一眼,嚥了口唾沫恨恨道:“這傢伙在裡面大魚大肉,我只能在這兒啃垃圾食品。”
童兵也和喬椏盯着同一個方向,即使沒有望遠鏡,他也可以大致看到監視的目標。靠窗的座位上,餘有田單人一桌,叫了滿桌的小菜,似乎還點了些酒喝。被警方關押過的人,恢復自由後的第一頓飯都會吃得奢侈些,這是正常人普遍存在的心理。看來想要在餘有田身上深入查找線索,似乎還得等他吃完才行。
捏了捏鼻樑上的睛明穴,已經兩天沒好好休息的童兵只能抓緊
片刻的時間補充體力。只是聽着耳邊連綿不絕的“咔吱咔吱”聲,童兵怎麼都沒法安靜的休息。睜開眼,眼前一張沾着薯片屑的蘋果臉就在對面,童兵臉上的肌肉線條似乎更放鬆了些。
發現了童兵的視線,喬椏不禁又抹了把臉:“你笑什麼?我臉上有東西?嘿,還真有。”
“你們武警特戰隊應該是軍事化管理,後勤部會定時發發壓縮餅乾。”童兵好意提醒着:“那個雖然不好吃,至少也比薯片好。”
“哦,這周的壓縮餅乾我給陳帥了……”嘴快的喬椏收口不及,只能又解釋了一句:“反正平時都浪費的,給他嚐個鮮嘛……誰知道今天就用上了。你又笑?童大教官,你的臉型本來板着挺合適的,一笑起來我心裡就發毛。”
童兵正要別過臉去,只聽喬椏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過望遠鏡繼續監視餐廳窗口,卻聽喬椏竟是在和胡德翼醫生通話。
“胡醫生,陳先生的午餐進食怎麼樣?吃肉會不會太危險啊?要不要乾脆讓他恢復流質算了?”
這時聽筒裡似乎遠遠傳來陳帥的嘶吼:“我不要喝粥啊~~”
“呃……胡醫生,聽聲音他已經恢復得不錯了,到時候我會讓他好好謝您。”
待喬椏掛上電話,童兵不禁放下望遠鏡問道:“你要了胡醫生的電話?”
他的語氣正經的很,喬椏卻不自在起來:“大臉……畢竟是幫我擋的災,正常人都應該關心一下的嘛,呵呵……”
喬椏的臉頰本就粉嫩,平時即便不假辭色時,臉頰都自然染着兩朵紅雲,這會兒說話時,已經有點像兩座火山了。童兵本就不是愛開玩笑的人,更何況外頭還有一位棘手的人在,見狀只能挑些正經話題沖淡氣氛。
“臟器外傷不是功能型衰竭,受傷時死亡率雖然高,但只要搶救得宜,恢復起來也會很快。只要術後觀察做得好,應該不會留下後遺症。”童兵說情道:“而且他是心臟外傷,也不是消化道的問題,如果我判斷沒錯的話,吃點油水問題不大。”
喬椏果然不再尷尬,反而露出好奇的神色:“我真是有點奇怪,你說起病理來都是一套一套的,你那支龍組到底是特種部隊還是軍醫隊啊?”
“我們組的大多在海外執行任務,深入敵後是家常便飯,不會些醫療知識是不行的。”
“那……”喬椏猶豫着問道:“你們龍組裡的戰士,大概是什麼水平?”
“水平?”
見童兵問,喬椏支吾道:“比如說……體能成績、技能考覈什麼的……”
童兵這才恍然大悟,笑道:“上次也說了嘛,在車輛駕駛領域,你的技術是我見過的人中,可以擠入第一集團的。當然,僅限於城市路段。”
“誰說開車了。”喬椏迫不及待得追問:“我說功夫呢,功夫。劉隊教我的蠍尾鞭,以我現在的功力,進龍組能排第幾?”
喬椏半個身子都探了過來,似乎對這個排名問題頗爲重視。童兵見狀拍了拍望遠鏡苦笑着不作聲。
“不會吧?不是說劉隊的近身格鬥是龍組第一的嗎?”喬椏還當童兵看不上
她,滿臉期待頓時灰了下來:“怎麼到我這兒就不成了?”
看着情緒過於外露的喬椏,童兵不作聲色地輕嘆一聲。雖然才交手過一次,平時見面也不多,但是慣於訓練新人的童兵,對於後輩有一種過人的辨別能力。作爲一名面對暴徒的警察,武功既不是拿來強身健體的花架子,也不是用於提升心靈境界的玄妙之物。對於軍警這一類的人來說,武功就是槍炮的一種,是自衛殺敵的武器,是讓人從險地中安然回家的保障。
從心體力技速的角度來講,軍警這一行的人練武,更多要練“心”與“體”,而非普通武者常練的“力技速”。喬椏的體能只能說是一般,而心態上更是成長不足。在楊峰賭船一案中,面對持槍暴徒,她連果斷殺人的決心都沒有,要不是童兵在場,四分局喬椏警官只怕早就光榮犧牲了。
雖然沒有她姐姐這樣的眼力,不過她仍從童兵內涵的微笑中讀出了些許信息,只見喬椏大大地嘆了口氣:“好吧,反正有句老話叫‘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嘛!本姑娘回頭再找劉隊好好索一索。”
她的臉上掛着一種從未見過的複雜神色,彷彿一個不太看好前途,卻又暗自下決心努力的高考考生。這種的神情令童兵都有了興趣:“特戰隊的武警,看得是綜合應急能力,急救、排爆、射擊、駕駛技術都很重要。怎麼你只是對武功有執念?”
“下次發生危險,總不能再讓老百姓替你擋吧?”喬椏聞言沉默了片刻才道:“至少可以在最後一刻把他拉走……”
車裡驟然安靜了下來,喬椏輕咬着下脣,胸口緩慢卻有力地起伏着,一呼一吸之間,盡皆是顯而易見的不甘與不服。
“或許我對她的判斷太過武斷了,每個人的際遇,都會對個人發展產生影響。”看着這樣的喬椏,童兵不禁在內心重新審視到:“這次的事情,對於小喬來說是一劑最有效的強心針,等陳帥從醫院出來時,或許會簡單一個不一樣的喬椏吧。”
童兵正感到欣慰,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來。
“小喬。”他打破了沉默:“陳帥的父母,沒有受到什麼驚嚇吧?”
“哦?哦!沒有,我都和陳帥媽媽說過了,這幾天陳帥不回去,他們說交給我很放心。”
“很放心?”雖然多年沒見,但是對於陳帥父母的護犢,童兵仍是記憶猶新,他不禁疑惑道:“你怎麼說的?”
“就說我們請陳帥協助調查一件案子,暫時一起工作啊。”
這話聽起來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是童兵耳後仍是涼意不絕:“伯父伯母……沒有問你陳帥的住處嗎?”
“沒問,不過今天早上很早的時候,伯母就給我打電話了。”
“她說什麼?”
“問我身體好不好,還問我陳帥現在怎麼樣。”
“……那你怎麼回答的?”
“陳帥當時就在我邊上,我就說我們都挺好的啊。”
童兵嘴角一抽:“……你那時候正好在陳帥病房?”
喬椏一舉手裡的薯片:“不然你以爲這些垃圾食品是從誰這裡沒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