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莊式兄弟的大本營,豪傑夜總會的建造和佈置,確實花了血本。
混鋼材料的大門與地下室,全層面監控探頭,都已經超過了普通的黑道組織該有的能力。舞池裡的投放屏幕上,只剩下倒地不動的神父,莊傑所謂的壓軸節目早已結束。一場演出落幕的時候,燈光往往會重新亮起,但這一刻沒有人能夠騰出雙手打開照明,幾乎每個人的右手食指都扣在扳機上,瞄準着另一個持槍的人。
昏暗的舞池裡,每個人只是一個黑白剪影,黑暗將他們的表情深深藏了起來。即使下一瞬間,有人禁不住這緊張氣氛而開槍,你也無法從目光中預判出他的殺意。莊傑是個例外,站在投放屏前的他,彷彿就是舞臺上當之無愧的主角。舞池中唯一的光源正面打在他身上,將他腥紅的牙肉都照了出來。
“現在,到了演出結束的時候了。”莊傑甩着長柄傘,從舞臺邊緣輕輕躍下,毫無顧忌地背對着吳勁隆向莊豪一方走去:“努力演出的人應該得到獎賞;破壞這場節目的……應該死。”
“別裝了,外頭的催淚瓦斯味兒都飄進來了,有種你就在特戰隊眼皮子底下開槍。”吳勁隆聳了聳肩:“下半輩子你可以在監獄裡給獄友講笑話。”
“我說過,他們一時半會兒進不來的。”
“這種小伎倆,留着騙你自己吧。”吳勁隆露出不屑的表情:“你這場子裡有32個攝像探頭,有8個包房靠窗可以走,大門就是最普通的推門,連個門鎖都沒有。”
他正說着,眼前殷茹男的身形又晃了晃,吳勁隆連忙上前和孟筱翎一左一右扶住了她。不知道是因爲傷重無力還是其他原因,殷茹男竟沒有推開吳勁隆的手。
莊豪的雙眼赤紅起來。數天前,殷茹男在醫院被童兵打傷,那時莊豪揹着殷茹男一路闖出醫院。但是一上了車,殷茹男就迫不及待地推開了他,連扶都不要他扶一把。
“不愧是花龍,觀察地很仔細。”莊豪語氣中竟也有了幾分他兄長的瘋狂,他猝然扣動扳機,吳勁隆身後的一名屬下應聲而倒:“不過……”槍聲的餘響中,傳來莊豪猙獰的聲音:“那兩扇大門,也是混鋼材料做的。”
吳勁隆臉色一邊,他原本以爲今日儘可全身而退,即使出現意外,也是那瘋子般的莊傑要玉石俱焚。莊傑那股癲狂給人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所以從剛纔開始,不論吳勁隆自身也好、他的屬下也好,都將注意力放在了莊傑身上,誰都沒想到原本看起來穩重理智的莊豪,會搶先動手,一時間竟沒有人開槍還擊。
“嘿嘿嘿……”看到弟弟這樣,莊傑的心情竟似也好了起來。他口中哼着小曲,腳下邁着小舞步來到那座扶梯邊,踩上了第一格水晶梯階:“知道這梯子什麼材料做的麼?歐盟格陵蘭島產的石英鑽。”
“這種石英鑽,是神父帶過來的。我們做過一個實驗,十把槍,子彈打空,毫無痕跡。”莊豪一邊接口,一邊輕撫着那種石英鑽臺階:“如果我們的混鋼門上,加了一條石英鑽的門栓,你覺得那些條_子要多久才能進來?”
聽出他話中濃烈的殺意,吳勁隆忽然厲喝一聲:“隱蔽!”
果然,莊豪話音剛落又是毫無徵兆的擡手一槍,另一個吳勁隆的手下閃身側
撲已然不及,肩膀上帶出了一行血珠。
“該死,他也是個瘋子。”吳勁隆匆匆將殷茹男和孟筱翎推往一根立柱後,同時一個無形的十字準星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準星所指正是莊豪的額頭。
“啪!”左輪的槍聲比自動手槍更沉悶,在躲入掩體前,吳勁隆打響了還擊的第一槍。
子彈沒有半分偏差,射向了主人既定的目標,然而一隻手掌豎在了彈道上,將子彈擋在了距離目標不到5釐米的地方。莊豪的左掌上血肉模糊,子彈雖然沒能傷到他的額頭,但莊豪的功力遠沒有童兵深,用來擋槍的左手立刻被打出一個血洞。
“殺光他們!”莊豪赤紅着雙眼,不停地射擊着吳勁隆躲藏的那根立柱。子彈打空了就搶過馬仔的槍繼續射擊,這一刻,他終於露出了比莊傑更瘋狂的一面。
“踏嗎的,這下要栽。”望着舞池出口方向,吳勁隆露出焦急的目光,拇指不停撥弄着左輪的輪盤:“那扇門真這麼邪門?連條_子都衝不進來?”
“不會,警察一定會進來的。”這時候,一臉自信表情的人居然是孟筱翎。
憑着感覺擊中一名敵人,吳勁隆這才躲回立柱問道:“什麼意思?”
“剛纔我偷偷爬到門邊想鎖門來着。”子彈鳴囂中,孟筱翎捂着耳朵,大聲解釋着:“我看到門栓上居然是一條玻璃,怕它不牢固,就換了根拖把上去。”
“哈!踏嗎的!”聽到這種烏龍事情,吳勁隆笑着爆了個粗口:“那不是一撞就開?”
剛纔一直不出聲的殷茹男卻忽然疑道:“那爲什麼條_子還不上來?”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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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公路上,一場正在進行的飈車追逐,正在解釋着殷茹男的問題。
“我們是東海警方,我們是東海警方,前面的保時捷立刻停車!立刻停車!”連片的警笛聲中,轟鳴的馬達聲中,警方的喊話也不時響起。然而在開在最前方的那輛銀色跑車沒有絲毫減速的跡象,反而再次加快了速度,往四區的方向疾駛而去。
這輛銀色保時捷正是吳勁隆停在豪傑夜總會門口的座駕,此刻正在駕駛它的人卻成了童兵,副駕駛座上坐着渾身血污,長髮披面的丫頭。
手動切到了4檔,童兵騰出左手切住丫頭的頸部,微弱的脈震透過影鐵手套,完完整整地反饋了過來。
“心率太低了……小姑娘!撐住!不要睡着!”高速飛馳的狀態下,單手切脈已經是童兵能夠做到的極限,他只能用喊聲喚回丫頭的神志,令她免於在昏睡中失去生命。
看着脖頸緩緩斜垂的丫頭,童兵奮力砸了一下方向盤。事情的發展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期,身後跟着的警車不下20餘輛,二分隊的警力幾乎全隊都跟了過來。
“是什麼原因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追上我?就連夜總會裡的槍戰都不去管了?”童兵沒有時間停下來查究根本,帶着孟筱翎的託付、帶着身邊這位氣若游絲的重傷少女,他只能保持將油門踩到底的姿勢,不斷向醫大附院的方向趕去。
隨着距離的拉遠,喬椏和孟筱翎身上的對講器早就超過了使用距離,除非兩人能夠搞到電腦,否則童兵無法再與她們聯絡。在開車之前,
喬椏首先失去了聯繫,不論如何呼叫都沒有迴應;而孟筱翎所在的夜總會二樓,則傳出了槍聲。
童兵不知道孟筱翎是否受了傷;也不知道喬椏發生了什麼意外。他只知道一件事:在戰場上,盲目的逃亡從不會有好結果,造成張源教授死亡的Z任務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停車之前,他必須找到局面變化的原因。
“信號介入,開始。”聲控指令下達後,童兵同時開啓了變聲器:“我是銀色保時捷駕駛員。”
“什麼?你誰啊?警用頻道怎麼也會串信號?”耳機中傳來喊話警察詫異莫名的聲音。
“我要和你們現場負責人通話。”在變聲器的幫助下,童兵原本嚴肅的嗓音聽起來老了20歲,這正規的措辭和風範,幾乎令對面的警員產生了面對領導的錯覺。
“你……你聽着,我們是東海警方,請……你現在必須立即停車,接受檢查。”
方向盤往左邊輕輕一打,保時捷的車尾微微一側,封住了想要趁機超車的警車車頭。童兵的聲音更低沉了幾分:“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我要和你們負責人通話。”
“我是東海武警特戰隊第二分隊長鄭南壽。”一個略顯書生氣的聲音替代了原先的警員回答道:“報出你的名字。”
“沒有這個必要。”鄭南壽的名字,很快令童兵想起了一張英武中又略帶斯文的臉。在楊峰賭船案現場,童兵曾經見過這個人,他給人留下的印象是多智狡詐、善於鑽營。
打個比方,同樣是帶領特戰隊執行任務,如果是劉家龍帶隊,他考慮最多的是如何緝捕罪犯、保護下屬的安全;鄭南壽應該是個完全不同的人,如果他是負責人,考慮最多的內容,應該是如何滿足上級的要求,平衡各方的關係。
對於這樣的人,童兵沒有任何信任感,他避開了身份的問題,直截了當道:“我正在載一名重傷少女千萬醫院,她身上多處槍傷。”
鄭南壽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停車接受檢查。如果情況屬實,我們會負責送她就醫。”
猜測着此人的心理,童兵試着威脅道:“孩子心率已經降到了70左右,如果你懂一點基本的醫學,就知道她的情況有多危機。貴部放着深夜鳴槍的黑道不管,反而對我圍追堵截,浪費救援時間,是想讓上明天的新聞頭條嗎?”
此刻童兵所在的公路,根本不是通往醫大附院最近的路線。在警方的關卡和圍堵之下,他已經饒了一個不小的圈子,只能保證大方向朝着醫大附院。丫頭身上的槍孔仍然在淌着血,但比槍傷更嚴重的內息紊亂,則更快得吞噬着這條年輕的生命。童兵不敢就近將她送入其他醫院,在他的判斷下,普通醫院根本無法處理這種內功範疇的急症。
“哦,原來你纔是見義勇爲的好市民,那看來是我們大錯特錯了。”剛拐過一個30度的小彎,耳機裡便傳來鄭南壽充滿譏諷的話。
“要是不相信的話,開上來看一下副駕駛座上的傷者。”
“沒這個必要,你見義勇爲的愛好,我們二分隊早就知道了。上次是救外賓,這次救小女孩,道德素養不錯啊駕駛員先生。”通信頻道里,鄭南壽忽然冷笑了一聲:“或者說,我該叫你影鐵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