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市的郊外並不是只有雙溪這樣的古鎮景點,也有着一處“人煙罕見”的工業區。工業區由十多個企業和公司的生產廠區組成,其中大多都是化工企業。隨着近年來國家對環保的重視,有一部分企業已經放棄更新設備,而是將整個廠區廢棄,或者出租給別人作爲倉庫使用,但仍有部分工廠保持着生產,所以這片廢舊工業區至今不能完全拆除。君臨制藥的生產廠區,也是這些釘子戶其中之一。
工業區的生產嚴重污染了周圍的地質水質,其周邊整片區域幾乎寸草不生,附近唯一有茂密植物的地點,是一座名爲曉磺山的小山。如果從衛星地圖上看,大塊的白色廢土中,會出現一點小小綠蔭,這便是曉磺山上生長着的樹木。除了這些極少的植被之外,出了廠區便是“萬徑人蹤滅”的荒蕪跡象。如果能站到工廠的煙囪上向下眺望,除了曉磺山的密林看不清外,千米外有人步行都能清晰可見。
黃金週最後一天下午,君臨制藥廠區斜對面另一個企業的廠區裡,正有位工程師模樣的人站在塔樓處四處眺望着,雖然看上去很像打發時間,但對於正潛伏在曉磺山上的殷茹男而言,此人的動作眼神頗有些“反偵察”的意味。
“他會不會看到我們?”從望遠鏡移出視線,殷茹男雙腿習慣性地微微屈起,這個“工程師”的目光令這位女賊本能地感到一種不安,她的直覺在“原地不動”和“起身迴避”之間猶豫不決着。
就趴在她身邊的童兵沒有急着回答,而是脫下影鐵墨鏡用肉眼大概測算起雙方的距離來。
此刻兩人正趴伏在曉磺山頂的一個土坡之上,這座小山的地勢並不很高,這個山頂土坡可以隔絕山下大多數視線,但如果有人站在廠區高處,整個山頂都會被一覽無餘,一旦缺少植被掩護,山頂上的人很容易就會被發現。童兵與殷茹男所待之處,植被並不能算茂盛。一身迷彩的童兵倒好,遠看還能和這片泥地融爲一體;但殷茹男仍穿着那套黑色皮衣,好潔的她還在身下墊了一片黑色的布,黑布與泥地之間色差近看還是很明顯的。童兵大概算了算,工程師所站的塔樓,距離兩人潛伏的位置約有500米,在目前的陽光照明下,黑棕色差的確存在被發現的可能。
“有點風險,這片地方信號是好,就是植被太少了。不過現在不要動,一動起來更容易被發現。”童兵低聲判斷着。
“我說,你知不知道這片工業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有這麼多拿槍的人?”殷茹男的手緊握着黑布,緊身皮褲將她雙腿上的肌肉線條展示地一覽無餘,根據童兵對人體肌肉的研究,此刻的殷茹男雙腿肌肉始終處於繃緊的狀態,簡直像一隻受驚的袋鼠,隨時準備着以最快的速度向後竄去。
但童兵完全沒有責怪她膽小的理由,殷茹男雖是一手撐起千手堂的女中豪傑,但終究是一個扒手,而不是間諜或軍人。平日裡,她所面對最兇狠的角色,也不過是揮舞着警棍的民警,或者是想黑吃黑的小混混。在殷茹男眼中,手持AK46的武裝分子,簡直是電視裡才能看得到的人。
事情要從陳帥救下褚繼峰那天晚上說起。
在獲悉陳帥安全到家後,童兵一邊確保孟筱翎穩住陳帥,不讓他再隨意出去亂跑,一邊
和殷茹男、招財進寶等人趕往了吳勁隆所在之處,即這片半廢棄的工業區。
出於心中對喬蕾留下的那點小小懷疑,令童兵不敢冒絲毫的風險,在孟筱翎進入君臨制藥前,他必須保證情報上的全面優勢。爲了將君臨制藥的廠區情況摸清,他將退伍時攜帶的所有竊聽、盜_攝設備都從下水道倉庫裡取了出來,分發給了殷茹男和招財進寶四賊。原本他們預備兵分3路,分頭將竊聽器或盜攝機安放在廠區各處,方便監視吳勁隆及其手下。
吃下殷茹男好心準備的火腿罐頭,天色也徹底黑了下來,童兵正準備發信號示意其他2組行動,卻忽然在夜色中捕捉到了一絲怪異的紅光。
出於軍人的直覺,他用影鐵墨鏡的遠攝功能掃描起來,卻發現那束紅光並非來自於君臨藥廠,而是附近一個已經廢棄的廠區。這道線狀紅光收束性極強,即使照射到500米之外都只會在目標上顯示一個紅點,完全沒有散射的跡象。在童兵所知的領域裡,符合這種特性的紅色光芒有很多,而它們絕大多數都來自於一種武器——狙擊槍。
他立即讓招財進寶4人撤了回來,並用影鐵墨鏡徹底掃描起附近那幾個未曾留意的廢棄廠區來,掃描的結果令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好幾個廠區的內部區域裡,都有10——20名持槍的武裝分子。他們的活動非常謹慎,除了必要的換崗外,基本都保持在室內。工業區的每個廠區都有各自位置,在如此謹慎的行動下,其他企業工人根本無法察覺隔壁住了一羣拿槍的危險份子。
雖然童兵已經退伍,但不代表他就徹底失去了國家軍隊的動向,童兵非常清楚,在國慶這種時候,首都或許會舉行閱兵,但在東海市這樣的重要城市附近,絕不可能舉行任何形式的演習。也就是說,現在有數百名來歷不明的武裝分子,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市郊的工業區裡。
還沒等童兵確定下一步方案,殷茹男當場要求招財進寶4人退出行動,但爲了貫徹和童兵的協議,她自願作爲“千手堂”的代表留下。於是,整個後半夜,童兵只能獨自用影鐵墨鏡觀察着那些武裝分子規律性的作息,身後不時傳來殷茹男和四位結義兄弟的低聲爭執。這場爭論直到凌晨4、5點纔出現了結果,在童兵“不會讓殷茹男冒險潛入廠區”的保證下,招財進寶4人才離開了現場,但童兵知道他們並沒有走遠,只是退出了影鐵墨鏡能夠遠視的範圍而已。
監視永遠是枯燥的,一直到10月6日晚上,這些武裝份子只是吃飯,睡覺,其他時間便集中在廢棄廠房裡休息,身上的武裝基本沒有解除過,卻始終沒有任何行動的跡象。
變化出現在7日凌晨,隨着最後一輛卡車到達,工業區的12個廠區裡,6個廢棄廠區已經全部被武裝分子利用了起來,總人數預估到達150左右。這些人中的一部分穿着工作服,打扮成技師和工程師的模樣,在各自廠區的外圍進行着活動,一邊打消相鄰企業的疑心,同時也阻擋着無關人員接觸到藏在廠房深處的持槍同伴。照殷茹男的話說,這便是扒手裡“天線”所承擔的望風工作。
除了每個廠區的外圍都布有“天線”外,在那些工業塔樓的制高點上,狙擊手的數量也從2名上升到了12名,這些狙擊
手只有晚上纔會使用槍械瞄準鏡進行觀察,到了白天,他們往往穿着工程師的服飾,只用望遠鏡或者乾脆純靠肉眼對附近進行監視。
此刻盯着曉磺山的那名工程師,也是其中一名狙擊手,他的手裡並沒有拿望遠鏡,但相對於普通人而言,狙擊手的裸視力要高出許多。面對這種專業人士的觀察,童兵和殷茹男趴在原地不敢稍有異動。
“我覺得他已經在盯着我們這邊了。”殷茹男低聲說道。
“不要慌,這裡是附近唯一的視覺盲點,對方多加註意是正常的。”童兵全身緊貼在泥地上,像一隻緊咬地面的吸盤一樣,只有頭部微擡着,方便向殷茹男傳達定心丸:“全身儘量保持靜止,你雖然沒有迷彩裝備,但是黑色也是隱蔽性最好的色區之一,只要別亂動,他發現你的機率就不大,賭一把吧。”
“看不出你個當兵的賭性也這麼大。”殷茹男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上一個人往這邊看的時候,太陽光正好對着他的眼睛,那局算是我們賭贏了。這次太陽升到那邊去了,他是背光看,你覺得咱們趴在這裡不動,還能混過去麼?”
聽到她冷漠聲音背後的不安,童兵淡笑道:“機會是一半一半吧,這個人敢不帶望遠鏡上塔樓,說明他是狙擊手出身,對自己的視力有充足的信心。當然,狙擊手的裸視能力雖然強,但他們也有一個最大的弱點。”
殷茹男的士氣果然略微回升起來:“什麼弱點?”
“如果沒有經過特殊訓練的話,普通狙擊手對於動態物體極其敏感,就算在視線極限區域,也能很快發現運動目標。”因爲長時間沒有喝水的緣故,童兵的聲音有些低啞,卻自有一種強大的說服力:“但是與之相反,對於靜止不動的物體,他們就很難捕捉到。”
片刻的沉默後,殷茹男輕聲道:“希望你這幾年兵沒白當,那個傢伙真的不會發現我們。那種A打頭的步槍,我從沒見過。就算在我小時候,東海幾大幫派每晚火併,用過最厲害的槍也就是鐵噴子,連一把自動步槍都沒出現過。”
“她想從我嘴裡知道這羣人的底細。”雖然殷茹男的語氣控制地很好,但緊貼地面的童兵,仍然從殷茹男方向感覺到些許微顫,那是她在面對未知勢力時,軀體不可控制的顫抖。一直以來,殷茹男在膽略方面,都留給童兵一種“兇悍無懼”的印象,誰知道面對這種手持步槍的武裝分子,她竟也會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AK46是華夏上一代陸軍裝備,這批人能夠人手一把,已經和普通的黑道完全拉開了距離,依我看,他們……”爲了打消殷茹男心中對未知勢力的恐懼,童兵用緩慢的語速闡述着自己的判斷,然而正當他說到一半時,一種突兀的涼意忽然籠罩了全身。和織命預感降臨時的清涼不同,這股涼意,是隻有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的人,纔會領悟的危機意識。
“怎麼不說了?”忽然中止的對話,讓殷茹男下意識回過頭來看童兵的情況。
眼見殷茹男竟然動了起來,童兵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他雙手一撐,在殷茹男反應過來之前,將她的軀體重重壓在了身下。隨後,一陣衣物的撕裂聲清晰地迴盪在殷茹男耳邊,等她看清時,童兵上身的迷彩服已成了兩片破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