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着兩個黑眼圈,陳帥地拎着兩袋東西,一路用“迷蹤步”踏進了醫大附院的1114病房。
由於11牀那個鬧事病屬的關係,中間2個病牀已經空空如也,只剩下靠窗的11牀和靠門的14牀。一切看起來和昨天並沒有什麼兩樣,11牀的老人仍然呆滯地望着某個地方,司徒杏兒也安靜地睡着,她面朝牆壁,一邊的長髮披散下來,蓋住了那張已略有血色的臉蛋。
但陳帥“看”得很清楚,一切都不一樣了。
“別躺着了,吃點東西吧。我知道你醒着。”
毫不客氣地往12號病牀上一坐,陳帥打開手裡的袋子,將裡頭的外面快餐一盒盒取了出來。
“唔!好香!”紙盒根本擋不住那股油炸的香氣,司徒杏兒鼻子一動,立刻翻身坐起,指着其中一個打開的紙盒問道:“這是什麼?麪包嗎?”
“漢堡啊。”陳帥笑道:“你的視力不是可以看到很遠的嗎?怎麼這個都看不清?”
“是漢堡嗎……”捧起紙盒裡的一塊長方形食物,看着麪包脆皮裡露出櫻粉色蝦肉,司徒杏兒不爭氣地嚥了一口唾沫,連陳帥的揶揄都不顧的反擊,只是喃喃問道:“漢堡的麪包不是圓的嗎?可這是長的呀……”
“圓的長的都是漢堡嘛,只要三角的叫三明治。反正你全當他們是外國肉夾饃就好了。”就算一夜的失眠,也擋不住陳帥貧嘴的習慣:“哦,那個牛肉堡是我的,懶喵說你昨晚吃的太油了,讓你吃點蝦肉。”
孟筱翎的選擇顯然很正確。從小就難以在城市中活動的武者少女,此刻已經雙手捏着蝦肉堡大口飽食起來。不得不佩服設計這款漢堡的廚師,狹長的“肉卷”型設計,讓嘴型較小的少女也能一口咬個滿嘴香。
“你這麼喜歡吃快餐?”看着邊吞邊點頭的司徒杏兒,陳帥失笑道:“失眠了一晚上,本來我都沒什麼胃口的,看你吃得這麼香,一下子倒還真餓起來了。”
陳帥這邊正要吃幾口,那邊司徒杏兒已經把最後一大口完全塞進了嘴裡,隨即她兩眼一撐,開始不停拍打起胸口來,感情是吃太快噎着了。陳帥趕緊放下手裡的吃食,替她拍了好一陣後背,少女的臉色這纔好看一些。
“吃東西要細嚼慢嚥,小時候老師沒教過你嗎?”拍着杏兒的後背,陳帥彷彿找回了“長輩”的尊嚴。
“我只有師父,沒有老師。我現在內功已經恢復了六成,還怕順不下這口氣嘛!”
她的回答讓陳帥拍打的手勢一停,這纔想起眼前這位並不是普通的少女,雖然想象不到她從小過着什麼日子,但陳帥卻忍不住生出一股同情的感覺。
“喝點吧。”他從袋子裡取出一杯紅茶,又替她插上吸管:“店裡買的沒有懶喵泡的茶那麼好喝,你就當是喝來順順氣吧。”
誰知司徒杏兒接也不接,反而杏眼一瞪:“你這股氣機是什麼意思?給我買了吃的就以恩人自居了嗎?”
“差點忘了,我的情
緒是會被你察覺到的。”陳帥頹然道:“內功這東西……還真是煩啊。”
“煩?這可是上天給咱們炎黃子孫的恩賜,多少人想練都沒有天賦呢!”一把取過他手裡的飲料,司徒杏兒咬着吸管,帶着一種審視的目光問道:“你昨天不是挺開心的嗎?我還感覺到你上半夜在屋頂上跳個沒完呢。”
“上半夜是光顧開心了,下半夜可弄死我了。”陳帥一指臉上兩個黑眼圈:“就說隔壁房那哥們呼吸聲,竟然就跟颱風一樣響!外面有個小麻雀,就跟有戰鬥機貼着樓飛過去一樣!還有!最吵的就是我自己的心跳,嗎蛋我還以爲身子多了個打鐵匠呢!吵死了!”
“武者不許口出穢言!”
司徒杏兒又瞪起了眼。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陳帥只覺得嘴脣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只得將滿腹怨氣壓了回去。
昨晚在司徒杏兒的點破下,陳帥終於能夠解釋他手術後的一連串異常狀況了。隔着一條走廊就能聽到小梅護士在說話,原地輕輕一跳居然能跳過3米距離,這些現象的解釋,竟然就是“內功”!是他一直憧憬的,少年時老纏着童兵教他的“內功”!
在學生時代,陳帥不只一次想象過“一夜之間,神功附體”的場面。每次他被一羣同學逼到角落踢打時,他總是用“一揮手就將他們全部打翻”這種想象,來治療自己受傷的心靈。雖然隨着年齡的增長,這種虛妄幻想也漸漸被遺忘,但當這種已經放棄的幻想忽然成了現實時,陳帥的興奮和狂熱也已經到了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地步。
從昨天晚飯後直到當天凌晨3點,他在屋頂上肆意宣泄着那股“嬰力”。他從未正式學習過內功,連小週天都不會,完全用本能刺激着體內的力量,高速奔跑、連續後空翻,那些在電影裡才能看到的動作,他一個不漏耍了個遍。如果不是怕賠錢,陳帥恨不得一拳打爆水箱玩兒。
但是嬰力畢竟是有限的,在沒有節制的揮霍下,陳帥很快便如常人一般氣喘吁吁,小腹處傳來陣痛,嚇得他趕緊上牀休息。接下來的事情就有點“求死不能”了。在擁有了內功之後,人的五感會比常人敏銳許多,也就是形成了“氣機感知”。雖然內力消耗一空,但只要丹田不傷,這種氣機感是不會消失的。普通的內功武者,在練武的同時還要“練心”,將過於敏銳的感覺練得收放自如,才能算真正成爲一名入門煉氣者。等到這股氣機可以用來察知他人感情,甚至可以通過氣機來判定對手實力時,這位武者才稱得上是“先天境界武者”。
而完全野路子出身的陳帥,只能痛苦地躺在牀上。周邊的雜音、樓上樓下細小震動,都無差別地傳入他的感官,這種感覺猶如整夜都置身於一場狂歡party,可是打碟DJ的水平卻糟糕到令人髮指。一直到太陽升起,陳帥不但沒法睡着,更是被吵得神經衰弱。想起昨晚孟筱翎臨走前,讓他代爲照顧司徒杏兒一天,陳帥索性早上6點就穿衣起牀,出門給司徒杏兒買些吃的。
心裡有了
想做的事後,周身那種嘈雜的感覺便好了很多,陳帥大概有了一個想法:原來只有心靜下來沒事幹時,這種嘈雜才特別厲害。不過光知道這一點還不夠,他很清楚,一旦今晚躺下來,那吵人的party一定又會開始了。這種“無處不喧囂”的罪,只經歷了一晚上陳帥就已經完全受夠了。他意識到,今天晚上想要安然入睡,恐怕只有求司徒杏兒救他才行。想到這一點,他決定讓荷包大出血一次,走進了一家附近最好的快餐店,點了滿滿兩大袋最貴的餐點。
就目前看來,這次大出血的效果還是不錯的。儘管嚷嚷着吃不下了,但司徒杏兒還是捧着一碗色拉遲遲不肯放棄,估計在等胃裡趕緊消化,好空出一些位置來填新食品。
見小祖宗吃得一臉滿足,陳帥覺得這時機正好,他剛想開口請教怎麼讓自己聽不見那些雜音,卻聽司徒杏兒問:“那個……你朋友呢?”
“我朋友?哦!她今天好像有事,託我照顧你一天。”陳帥立刻反應過來她指的是孟筱翎:“明我就出院了她就來了。”
“明天……那你知道我師父的情況嗎?”
“你師父?我不知道啊。要不我幫你打電話問問?”
“不……不用,你不知道就算了。”從美食的世界中清醒過來,杏兒還是本能地避開了有關盧談畫的話題。
雖然年齡尚小,但自司徒杏兒懂事起,她就學會了兩件事:“武者是一種光榮的人”以及“武者是被政府忌諱的人”。小時候鎮裡那些孩子,在發現她能夠一拳打倒壞叔叔之後,不但沒有視她爲英雄,反而一個個從此杳無音訊,彷彿從鎮裡失蹤了一樣。但那時候司徒杏兒已經懂了:失蹤的並不是那些孩子,而是她與他們之間的友誼。
“怪物。”
“見到要報警!”
“不讀書的怪孩子。”
從普通人這裡,司徒杏兒得到最多的,就是這樣一種評價。她強,在這個社會裡,她比絕大多數人都強。因爲她不是普通老百姓,她是一個內功武者。在她面前,普通人流露出的感情只有“畏懼”或者“尊敬”,而在整個國家都在否定內功的時候,連“尊敬”都不復存在了。
剛纔從陳帥的氣機中,司徒杏兒明顯感受到了一股同情的氣機,但是此刻的陳帥已經同爲內功武者,那也就罷了。可是爲什麼,在孟筱翎身上,司徒杏兒也能時不時感受到一樣的同情?
捧着那碗沙拉若有所思,司徒杏兒連嘴角沾上了醬汁都沒有留意到。
看着她這樣,陳帥的八卦之心忽然發作,連詢問內功的正事兒都忘得一乾二淨:“杏兒啊,你和懶喵怎麼認識的?”
“你們怎麼認識的?”這在日常社交中,應該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但不知爲何,司徒杏兒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充滿內力的雙手居然差點沒端穩,裝滿沙拉的紙碗一抖,甩出一串乳白色的醬汁液珠來。就坐在對面的陳帥猝不及防就被糊了一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