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要說的事情有很多,但是一來錢醫生不是管理層,很多事情拍不了板,互相扯皮浪費大家時間;二來事情再多也有輕重緩急,我覺得我們還是從最容易解決的事情開始吧。”張律師一個人的聲音迴盪在整個小會議廳裡,讓他有一種在法庭上口若懸河,將所有人駁到啞口無言的快感。臉上帶着自信的笑容,張律師慢悠悠地喝了口水,看向司徒杏兒繼續說道:“首先,這位同學在非意外的狀況下,故意用武學攻擊我的當事人,造成他右臂脫臼。我們要求她的監護人儘快到場,賠償我當事人相應的醫藥費和營養費我是一個有職業素養的律師,絕對不會獅子大開口。具體賠償費用,我們稍後會在你們醫院驗傷,大家憑證據說話。”
司徒杏兒連冷哼都懶得做,只是瞟了那張律師一眼,又回過頭打量起錢楓荷來。
“等她的監護人來了,恐怕我還得保護你的小命。”同樣忍住冷哼一聲的衝動,童兵只得將同情的笑容留在心裡。
司徒杏兒的父母是誰,童兵不清楚,但是幾天後來接她出院的人,必然是餘有田等精武門門人。面對這種敢在市區裡殺人的狠角色,不知眼前這位張律師還有沒有Hold住全場的自信。
“小姑娘,別以爲不作聲就可以了。”雖然司徒杏兒沒有說話,但她的眼神自然瞞不過張律師:“你父母出錢讓你練武功,是讓你有點業餘愛好,不是讓你用來故意傷人的。”
這回司徒杏兒連眼神都沒轉過去,她之所以肯跟來,應該是完全衝着對錢楓荷的興趣。
張律師眼角一抽,那股因爲被孩子輕視而燒起的邪火,被他硬生生抽回心裡。他輕咳幾聲,又擺出一副義正言辭樣繼續訓道:“看你樣子幾歲?15還是16?快要領身份證了吧?你以爲今天仗着有武功欺負人,只不過是一件小事嗎?我現在好好和你談你不理我,到時候你大學都進不了就別怪我了!你可能年少無知,不知道現在國家的政策,我告訴你,就憑你身上有武功這一點,我就可以懷疑你是內功武者。扣上這個帽子,你到時候你高考考過一本線,我都能讓你去專科,就當給你個教訓!讓你知道什麼教尊重大人!”
“你這人怎麼這樣?”眼看張律師竟用法律武器威脅一個孩子,雖然司徒杏兒仍視而不見,那個怯生生的小護士反倒是忍不住了:“是11牀病屬先大吵大鬧,影響周圍病人休息的。這裡是醫院,你早上6點不到就在病房裡吵鬧,是你們先不對!人家14牀看不過也是正常的呀!”
“這就要說到第二個問題了護士小姐。”張律師翻過一頁,在空白紙上用極快的速度記錄下那名護士的原話:“我當事人的繼父是貴院的病人,醫院是救死扶傷的地方,他的性命是交付在你們這些醫療人員手中的。如果醫院沒有履行責任,非但沒有把老人的病治好,反而因爲管理疏漏,致使老人遭受更大的病痛,難道作爲子女,還不允許他情緒激動嗎?”
看到錢楓荷傳來詢問的眼神,那小護士只得把11牀老人的情況先交代了一遍。
“……所以說,李援朝老
人在手術前是隻能限制飲水。我們已經和家屬說過好幾遍了,老人家自己也簽字了,可是你還是三番兩次……三番兩次……”
11牀病人李援朝的繼子,那名年輕人惡狠狠地問道:“三番兩次什麼?”
他雖然捂着右手,一副忍着痛苦的樣子,但是眼神中依然透露着幾近瘋狂的惡毒,那個小護士立刻被嚇得不敢接口,藉着喝水的動作側過頭去。
見那護士如此,年輕人又獰笑一聲,又瞪向童兵與錢楓荷,但這次他兇惡的目光沒有再起到任何效果。
錢楓荷一直沒有什麼動靜,對於限制飲水的病理她很熟悉,但在醫患糾紛方面,錢大醫生的應對能力幾乎爲零。何況11牀李援朝也不是她負責的病患,此刻也不需要她出手搶救才能活命。所以對於目前這個局面,錢楓荷除了“留在現場”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多餘想法。
童兵則不同,雖然事情對他並不重要,但是精於現場分析的他,很快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聽明白了大概。
聽那名護士所說,面前這個無理取鬧的年輕人名叫李珏,是11牀李援朝老人的繼子。李援朝的心臟瓣膜壞死,需要進行手術修復,爲了降低開胸心臟承受的壓力,在手術前應該要限制飲水,使心臟儘量少的參與人體代謝。這原理和童兵的“閉氣”差不多,只不過一個是心臟與丹田之分罷了。
當時李援朝老人是獨自來看病,什麼意見都沒提,便親自在手術同意書上籤了字,同意入住醫院,一段時間後進行手術。
誰知住院後不久,李援朝老人竟出現了類似老年癡呆的症狀,對任何人都一句話不說,連看都不看一眼。他整天都是一副渙散眼神,呆呆地望着虛空處,除了基本的吃喝排泄外,幾乎和植物人無異。偏偏精神科的檢查報告顯示老人神志正常,一點毛病也查不出。
接着他的繼子——在雜誌社上班的李珏便出現了,他多次大鬧病房,有時甚至吵着要曝光黑心醫院。醫院想出示手術同意書,可是李援朝老人如今口不能言,李珏一口咬定院方誆騙老人簽字,完全不買賬。但對於院方提出的轉院要求,李珏卻反而堅持“一定要在你們醫院動手術”。面對這哄也哄不定、趕也趕不走的瘟神,醫院高層只能把這爛攤子扔給了住院部的護士們,只希望拖到手術進行,到時候就以“牀位不足”將李援朝一家轟走了事。
李珏果然沒有消停的意思,幾乎隔天就要來鬧一次,輕則在病房咆哮開罵,重則直接與護士保安推搡起來。剛纔李珏又鬧將起來,指着值班護士破口大罵,連隔壁病房都傳出抱怨聲。同病房的司徒杏兒睡得正香,自然首當其衝被吵得睏意全無,何況她是耳膜受創,現在任何噪音聽在耳中,不適感更勝往常。脾氣本就不好的她立刻威脅了他一句,李珏倒不和病人吵,只顧對着護士發泄怒火。這下司徒杏兒惱了,一言不發翻下牀,上前就是一招,直接扭脫了李珏右肩,等到錢楓荷到場才幫他把右手接了回去。
聽完那護士的描述,童兵發現李珏應該已經鬧過很多次了,但令他疑惑的是,既然這人
如此嚴重地擾亂醫院秩序,至今爲什麼沒有人選擇走司法渠道?現在當着對方的面,童兵自然不能拉着小護士細問。
正在這時,那名張律師又慢條斯理開口道:“手術同意書的簽署人,是我當事人的繼父,也就是病人李援朝老先生。現在老人家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你們院方根本沒有證據證明,老人在簽署同意書時,神志是正常的。你們限制老人飲水,說是手術需要,說是病人同意,但這在證據上是站不住腳的。”
“喝水能把心臟喝出病來,這事情誰信?”李珏插嘴道:“我看你們的醫生都是沒證的吧!我要換主治醫生!把你們心外科最好的主治醫生換過來!”
“心臟的承壓量,是根據水份攝入多少決定,這是心臟原理。”提到病理方面,錢楓荷總算碰到一個可以發言的機會。
但張律師立刻反駁道:“醫學方面我和我的當事人都是外行,你們是醫生,你們怎麼說我們都沒有辦法反駁。但是我要站在人道的角度跟你說一句,錢醫生,所謂醫生,可不是把病人哄騙到在同意書上簽字就行了。真正負責的醫院、醫生,應該要讓病人完全理解手術風險和治療過程,你們做到了嗎?現在我的當事人根本不理解手術風險,除了每天看見他父親憔悴的臉之外,簡直對整件事情一無所知!這個事情,你們醫院應該負責,你們醫院應該對我當事人的失控負責!”
李珏也立即吼道:“沒錯!你懂心臟原理有什麼用?是你家人生病嗎?是你付醫藥費嗎?我現在根本不懂,也不相信你們說的!”
張律師每次說話都是又快又急,長篇大論,錢楓荷才聽了幾個字就失去了跟上思維的能力,倒是童兵微微眯起眼睛,隱約看出這張律師冠冕背後的異樣。
大約又扯皮了半個小時,負責處理投訴的院方工作人員終於接到電話趕了過來,臨時救場的錢楓荷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她一走,司徒杏兒立馬起身跟着,不論是李珏惡狼般的目光還是張律師毒蛇似得威脅,對這位小祖宗絲毫不起作用。
見這少女多次無視自己,那名叫張佛生的律師面子上實在過不去,乾脆起身往門口一攔。司徒杏兒像是沒看見似的,徑直往他攔阻的方向走去。眼看兩人要碰上時,還不見司徒杏兒有什麼動作,張佛生律師像是在奔跑中踩到了香蕉皮一般,整個人腳底一滑飛了出去,額頭險些磕在桌腳上。
不顧背後張佛生大聲的控訴,司徒杏兒直接摔門而出,離開了小會議室。
令人意外的是,門板並沒有傳來意料之中“砰”的一聲巨響。司徒杏兒氣機向後一嘆,才發現童兵也跟了出來,她一回頭,正看見童兵不輕不重的把門關上。
錢楓荷與司徒杏兒都離開,童兵自然也沒有了留在現場的必要。雖然李珏和張佛生兩人肯定不簡單,但只要不影響到童兵身邊的人,他也懶得事事分心,畢竟現在對他來說,幫助趙擒龍摁滅治安隱患,還有通過吳勁隆查出造功實驗研究者,纔是最重要的。這兩個任務無論哪一件都不簡單,童兵都需要全力以赴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