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的班納港是熱鬧的。
班納港有着全伊斯塔最完善的港口運行機制,同時駐紮着伊斯塔王國八成的海軍艦隊。
伊斯塔同樣還是號稱有着最強大海軍的國家。
士兵、商販、貿易的商船……流通總是帶來繁華的,這在任何一個地方都適用。
老鮑勃踢開腳下的罐子,他拍了拍鼓囊囊的腰包,滿是胡茬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這批貨給商隊帶來了不少的收益,作爲船上的老人,老鮑勃也拿到了不少。
對於一個常年漂泊在海上的水手來說,錢沒什麼好存的,更何況像老鮑勃這樣無依無靠的人,年過半百也沒成家,他本就沒什麼好牽掛的。
因此每次上岸,作爲一個嗜酒如命的人,他一定會去喝個痛快,而且——
“啊,玫瑰酒館的那個小妞不知道還在不在,她的滋味可真不錯,這回我可是有不少錢的,整整四銀盾!我可以連着包她幾個晚上,非搞到她叫爸爸不可。”老鮑勃嘴裡嘟囔着,臉上已經帶上了垂涎的表情,心裡盡是不可描述的幻想,他的手伸入錢袋,耳朵聽着錢幣撞擊的聲響,彷彿那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
每當發錢的這段時間,他們纔是自己的君王。
老鮑勃從街角拐入巷子內,玫瑰酒館在巷子盡頭,老水手們都愛來這裡,這裡酒好女人好,出門甚至還能遠遠眺望到港口的船隻,雖然地兒是偏僻了些,但是各方面的條件對於他們這些把命託給大海的人來講,都是很不錯的選擇。
嘴裡哼唱着老家的民謠,不着調的曲子卻顯出他此時內心的愉悅,很快一個亮堂的大門出現在眼前,老鮑勃嘿嘿地笑着,搓着手朝着裡面走去,在到門口的時候,老鮑勃習慣性地朝着港口眺望了一下,畢竟他是漁撈長,他得確認好自己下錨以後船隻是否一直穩當。
只是這一看,老鮑勃卻是愣在了當場。
“嘿!老鮑勃,你在門口杵着幹什麼呢?趕快進來!聽說你這次分了不少錢,不請大夥兒喝一杯嗎?”開了一半的門內,幾個同老鮑勃相熟的水手衝他招呼着,嘴裡盡是些粗鄙的調侃話語,然而本身卻沒什麼惡意。
“老鮑勃,聽到沒?別看船了,就現在這黑燈瞎火的,你認得出哪艘是你們的?喝酒纔是正事兒。”其餘的水手也跟着起鬨,他們還沒注意到老鮑勃那極速變換的神色。
“出……出簍子了!”老鮑勃終於從僵立的狀態掙脫,他顫抖着高呼,神色間滿是慌亂、恐懼。
水手們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幾個年輕的衝出了酒館,一同衝着港口望去,而眼前的一幕,讓他們打心底開始發寒——
無數黑色的人影密密麻麻地從海中鑽出,他們有着綠色的眼睛,那眼睛在黑夜中發着光,如同草原上的狼羣,不,比狼羣多得多,他們圍住了整個港口,那密密麻麻的小綠點看得所有人頭皮發麻。
不知道何時,厚重的雲層開始遮蔽皎潔的月光,稀疏的雨點落下,經驗豐富的水手立刻意識到這雨的不尋常,畢竟現在可是出海的季節,港口是不可能落雨的,落雨意味着風暴的來臨,這往往是封港的時候纔會出現的情況。
幽暗,就像是深淵開始侵蝕着一切的光亮,那海面上的小綠點們卻越發明顯;恐懼,逐漸在所有人心底蔓延,它就像是經驗豐富的獵手在蠶食、吞噬着普通人們最後的理智。
綠點們開始擠入港口,像是躲於沙中的深海𩽾𩾌,
在獵物到來後露出它鋒利的獠牙,而在這黑夜中,在這稀疏的雨中,這獠牙的咬合將會毫不遲疑。
下方的海港開始傳出慘叫聲,玫瑰酒館前的一衆水手心裡發寒,他們無處可去,商船就是他們的歸宿,而這個最後的歸宿現在被那些不明的生物徹底佔據了。
“不管那些是什麼玩意兒,現在,立刻去海軍總司,把那些吃乾飯的叫起來,該他們打仗了!”酒館前,有其中一艘船的船長,他命令着自己的水手們,那艘船可是他最後的財產。
“噹噹噹!”
在酒館這邊還在呼喝着的時候,眺塔上已經有巡邏員敲響了警鐘,往常只有風暴來襲,警鐘纔會被敲響。只是當前的情況,比起風暴也好不了多少了。
下方那些登上陸地的怪物此時正在瘋狂的殺戮,他們手持着各種奇異的兵器,甚至沒有兵器的就用那滿口的尖牙撕咬,他們如同最原始的野獸,卻有着狼羣般的狩獵智慧。
水手們試圖去反擊,然而這些怪物太多了,而且他們的鱗甲厚重,皮膚滑膩,不夠鋒利的刀刃甚至無法砍傷他們。
加上又是夜晚,留在港口內的水手本就不多,光亮也很稀疏,很快整個港口部分就此淪陷,而那些怪物又把目光移向了高處。
怪物在樓梯上飛快遊動,雨水給了他們很好的移動條件,此時他們的速度並不比平地上慢多少,躲避不及的人們被趕上來的怪物撕扯成碎片,血水隨着雨滴的落下被沖刷乾淨,就像平時人們處理魚獲,此時怪物們以相同的方法處理着到他們手上的人類。
上山最大的一條道口,士兵們開始飛快集結,他們用重盾堵住路口,以刀斧手和長槍手組成兵陣,後方則是弩手和長弓手,眼見密密麻麻的怪物衝了過來,長弓手率先進行拋射,箭矢同天空中的雨點一起落下,無數血液紛灑,怪物們的衝勢終於受到了遏制。
然而滾落的屍體並沒有成爲後續怪物的絆腳石,這時士兵們才發現,那些怪物都沒有雙腿,那是一條條魚尾、蛇尾,甚至是章魚的觸手。
箭矢終究還是無法完全抵禦怪物的衝鋒,趕上的怪物羣和重盾終於撞到了一起,而龐大的身軀讓怪物們在第一輪撞擊就險些將盾牆推倒。緩過神來的士兵們用短刀和長槍向着盾外不斷地刺劈着,血水開始飛快流淌,怪物的屍體在不斷滾落,這裡就是一個絞肉機,怪物們前仆後繼,而後在這裡死去。
“士兵們守住了,看來我們有希望!”高處的水手們開始歡呼,怪物的洪流在士兵獨堵截下被阻擋,在所有人看來那就是一半的勝利。
“不,差的遠,怪物太多了,士兵的體力會飛快耗盡,那個時候怪物的衝擊會不可阻擋,等重盾被破開的時候纔是真正的肉搏戰,我們也得過去纔是,這些怪物見人就殺,我們走不了的。”老鮑勃年輕的時候也是當過兵的人,他一眼看出場面上最大的矛盾所在,招呼着水手們拿起武器向下走去。
水手們心裡恐懼,但是就像老鮑勃說的,三面環山的港口,他們能逃到哪裡去?
衆人深吸一口氣,跟隨着老鮑勃。老鮑勃能當上漁撈長也是有原因的。
“我們不是號稱最強的海軍嗎?怎麼打的這麼困難?”一個年齡小的水手嘀咕着。
“你也知道,那是海軍,他們現在連船都摸不到,而在岸上,我們可是一挺火炮都沒有。”另一個水手嗤笑一聲。
水手們越來越多,很快大部隊來到了防線後面,而指揮官聽說了他們的來意也沒有矯情,這個時候,大家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生死麪前誰還在乎這幫人有沒有受過訓練?
“正面防線我們能解決, 重盾手還有兩組替換,你們人比較散,去看一下各個巷口,別讓這些怪物摸了後了。”一個軍官指揮着水手們進行協防,而水手們也是四散到各個小巷內去抵擋和防守偷襲的怪物。
而在所有人都認爲自己能度過這場災難的時候,一個奇異的聲音自海中響起,悠遠而尖銳,怪物們停了下來,隨後開始飛快退去,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目送着那些小綠點退回到海里,而下一秒,衆人的表情全部僵在了臉上。
隱約間,海面開始劇烈翻騰兩,輪皎月從海中升起,然而怎麼可能有兩輪月亮?下一秒,衆人就看到一搜港口的船隻不正常地懸浮到了半空中,隨後,朝着山上飛了過來!
“哦,我的地脈之神吶!我的船!”那個酒館裡的船長抱頭痛苦地哀嚎起來,下一刻就被飛過來的船碾成粉碎,地面只留下一灘摩擦過的鮮血,就像被拍死的蚊子一樣不起眼。
船隻和周圍的樓房不斷髮生着碰撞,碎裂的木板和蹦開的石磚四散紛飛,運氣不好的被一塊石磚砸在頭上,當場死亡。
月光透過雲層露出了一絲,不知什麼時候雨已經停下,而衆人也終於看清了,那兩輪“月亮”究竟是什麼——
那是一個巨大的,章魚一樣的生命的眼睛,淡淡的黃光下,露出了它的整個頭顱,滑膩的頭上有一個巨大的口器,無數觸手在它的周圍飛舞、搖曳,它咆哮着,盡情展現着自己的偉力。
“我們……完了。”
“是奧特瓦。”